終於在冰岩上釘下了岩釘,雷桑反複檢查岩釘的牢固程度。岩釘穿過冰層嵌進了岩石縫隙之中,他發現冰層下看似看不清楚的山體裂隙實際上有跡可循:冰層在岩石上的厚度並不均勻,有的地方很薄,有的地方很厚,根據冰層表麵的皴裂便可以斷定出來,


    這個發現讓雷桑欣喜若狂,將安全繩拴在岩釘尾部的圓孔之中後挪動一下身體,伸展一下雙臂讓阻滯多時的血液暢快地流動吧。同時汗水也嘩嘩地流下來,如千萬隻螞蟻鑽進衣服裏啃食皮肉,酥麻刺痛,難受至極。


    雷桑的身體如同貼在冰岩上一般,雙腿用力踏住落腳點,借助冰鎬的力量向上移動,身體不曾離開岩壁,就跟一條在冰麵上遊動的魚一般。


    眾人終於長出一口氣,以為雷桑止步於冰岩了呢,沒想到他施展的“忍術”真的起到了作用?楚楓凝重地望著石壁上的雷桑,並沒有任何放鬆之意,盡管他在冰岩上成功地移動了,但並不意味著能成功地完成任務,因為雲層以上的情況更為複雜。


    現在隻能期望在百米之內發現那座傳說中的藏寶洞。古人難道也如雷桑這樣爬上去的嗎?讓楚楓不可思議的是即便有現代的登山工具,雷桑攀爬的並不輕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在冰岩上前進了二十幾米。


    以這樣的速度幾時才能穿過雲層?楚楓忽的想起了蝸牛爬樹的算術題:一棵樹十米高,一隻蝸牛白天可以向上爬二米,晚上滑下一米,問多長時間能爬到樹頂?答案並不是十天,而是十一天,最後一天衝頂成功。


    雷桑爬的是千米高的懸崖冰壁,每天都要重新開始。


    在冰岩上爬行了十幾米之後雷桑才發現一個能容納兩隻腳的緩衝平台,當腳踩到平台上的時候,心才算平穩了一些,不過緊張的精神並沒有卸下來,因為雙手還要保持攀爬的姿勢,身體爬在冰岩上,稍有不慎就成千古恨了。


    不管怎麽說,雷桑的行動還是成功的,兩個小時的時間爬升了一百五十多米高,這對探險隊不啻於最好的消息。他的目標不是什麽冰洞,而是能夠讓身體平躺休息的平台,哪怕是能容下半個身體也行。


    岩壁的冰層厚度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當雷桑發現一處暗色的冰層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根據經驗判斷,冰層填滿了岩壁凹凸之處,導致顏色比周圍的要暗一些。雷桑奮力揮動著冰鎬,卻一下嵌進了冰縫裏,不得不用另一支冰鎬連續猛砸。


    體力嚴重透支的情況下人的生存依靠的是意誌力,是求生的本能。在海拔近五千七百米的冰岩上,這位日本特種兵所表現出來的隱忍的確讓人驚歎,當他拚勁最後的力氣終於將冰鎬從縫隙中砸出來之際,隻覺得一陣劇烈的眩暈。


    山體似乎發生了某種狀況,附著的身體能夠感覺到冰岩的震動。比震動更要命的是眩暈症,尤其是在體力透支供氧不足的情況下,這種眩暈無法阻止。雷桑狠命地抓住冰鎬,身體盡量保持著平衡,雙眼緊閉大口地喘著粗氣。


    地麵上卻傳來一陣驚呼:雪崩!


    峰頂出現了恐怖的一幕:積雪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發出一陣怪異的呼嘯聲音,頃刻之間便衝到了雷桑所在位置,巨大的衝擊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雷桑直接吞沒,人影在雪瀑布中翻滾,並沒有在鷹嘴岩上停留,而是直接傾瀉而去。


    十幾秒的時間,人的思維還停留在雷桑巨大的成功喜悅之中,雪崩來得如此之快,甚至視力都還沒有適應,耳邊還回蕩著冰鎬的撞擊的聲音,飛雪呼嘯,岩壁上的人已經隨之而逝了。


    徐罔文的眼鏡掉在地上被踩碎,驚恐地望著眼前的一幕,“雪瀑”砸在了鷹嘴岩的角落,強烈的衝擊波將附近的錢飛和楚楓甩了出去,摔在物資構築的屏障上,滾落在地,如果沒有那些沉重的物資阻擋,兩人真就成了“天外飛仙”了!


    突如其來的災難在瞬間發生,任何人為的反抗完全無視。在大自然的力量麵前,渺小的人類微乎其微,耗盡體力堅持攀爬一百五十餘米高岩壁的雷桑成為最直接的犧牲品。當所有人都陷入極度恐懼和無助之際,楚楓從地上爬起來衝到懸崖邊上搜尋,期望安全繩能救雷桑一命。


    安全繩索被掩埋在雪堆裏,楚楓抓住繩子用力拉扯,卻發現很輕,心頭不禁一沉:完了!


    舒妃跑到楚楓近前,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無助,就在幾秒鍾之前他還算計著何時能夠找到冰洞,轉眼之間一切都化為泡影。


    拇指粗細的安全繩斷裂,這種專業登山的安全繩最大的承重是2.5噸啊!


    “所有人撤到安全位置,分散開不要聚在一起!”楚楓衝著舒妃吼叫著,扔掉手中的繩子,從戰術背包裏找出急救包衝到下撤的位置,那裏有現成的下降器,毫不猶豫地速滑道鷹嘴岩下平台,後麵傳來錢飛含混不清的吼叫聲,但楚楓並沒有停留,向山下狂奔。


    關鍵時刻楚楓體現出了超級特種兵的非凡能力,從下到二十多米高的鷹嘴岩撤到山下,隻用了十多分鍾,而平時需要一個多小時。時間就是生命,雖然那家夥沒給自己留下什麽好印象,但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楚楓有些後悔讓雷桑攀岩,在臨近雪崩之前明顯看出來他體力耗盡,想要好好休息,卻不料轉瞬之間就發生了不幸。


    雪崩與雷桑砸冰鎬有直接關係,因為楚楓聽到了鋼鐵撞擊的回響聲音,而並非是震動岩石所致。雪峰積雪在維持著某種脆弱的平衡,當這種平衡被打破之際變會發生坍塌。敲擊冰鎬的聲波頻率與積雪平衡點的頻率相同或是整數倍的時候,震動就會成倍地放大,從而導致雪崩。


    上百噸的積雪從雪峰崩塌下來,一路摧枯拉朽,山下的地貌發生了很大變化:大量的雪衝進了深不可測的雪溝,山腳下堆積成一座“雪山”,楚楓在“雪山”周圍尋找雷桑,卻沒有任何發現。


    楚楓大口喘著粗氣,沙啞地喊著雷桑的名字,那個被他認為是“內鬼”的家夥。不管他是不是內鬼,現在人已經沒了,九死一生,沒有理由再追索他的過錯和責任。


    “暴風,找到雷桑沒有?請回答!”對講機裏傳來舒妃焦急的聲音。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也許被埋在雪堆裏,也許被衝進了雪溝。無論是那種情況,結果都避免不了死亡。人是最脆弱的動物,對自然災害沒有任何警惕之心,其原因是進化得太完美所致。楚楓悵望著藍天雪峰,就在雷桑攀爬的位置上方已經繚繞了雲霧。


    “我想靜一靜,over。”


    鷹嘴岩營地被雪衝得一片狼藉,好在帳篷和物資選擇的地點靠近山體巨石一側,否則全軍覆滅。舒妃的臉上毫無血色,拿出衛星電話撥號,很簡單的幾個數字撥錯了三次,最後終於接通。


    “我的美麗天使,一定是帶來好消息了吧?”電話裏傳來老德爾興奮的聲音。


    舒妃咬著嘴唇,驚魂未定地望著滿地狼藉:“探險隊今日攀登雪峰失利,在尋找冰洞的時候發生了雪崩,雷桑生死不明……”


    電話裏沉默片刻,傳來德爾的咳嗽聲:“不要氣餒寶貝兒,探險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情況,戴維會幫助你的,你要記住一件事情,成功需要磨難,隻有在磨難中才會成長,是的,磨難,蘊含著深奧的哲理啊!”


    “請戴維空中支援吧,否則很可能與寶藏無緣。”舒妃輕輕地將衛星電話關閉,不想聽到那個蒼老的聲音,更不想聽毫我情感的說教。他隻要結果,不論過程。


    詹莎莎幾乎被方才的一幕給嚇蒙了,若不是錢飛把他拉到安全地帶的話,她以為是在做噩夢。現在想來自己三進雪山探險,並沒有遭遇可怕的雪崩,隻遠觀過一次,巨量的積雪從雪山坡上以摧枯拉朽的氣勢衝進雪溝,瞬間改變了地貌。


    這種改變或許是永久的,就如雪崩發生在眼前在心裏留下的陰影,長久都不會散去一樣。


    “莎莎呀,得怪你辦事不周,臨行動之前為啥不測算一下方位吉凶?如果換一個角度許沒有事情呢!”錢飛比較喜歡馬後炮,嘴上功夫了得,不過在這個時候怨天尤人顯然是不明智的,好在他的臉皮厚,喜歡跟女人鬥嘴。


    詹莎莎漠然地搖搖頭:“吉凶隨人,測算不得。有人洪福齊天,有人命如草芥,三生四季,無常輪回,此乃命中注定。”


    錢飛啞然,莎莎這幾句話說道骨子裏了,本來攀登峭壁的任務是楚爺和自己抗鼎,雷桑偏偏說用“忍術”能攀上去,自告奮勇主動請纓,結果喪了卿卿性命。不得不說自己和楚爺福大命大造化大,如果真要是一起攀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我已請求增援,明天繼續衝頂。”沒有人可以阻擋老板尋找驃騎寶藏,不要說是一個保鏢死了,探險隊任何人搭上命又能如何?在老板的眼中,命是用錢計算的,命沒了錢也就沒了。


    錢飛和詹莎莎相視一眼,彼此沒有應答,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雪峰。純淨的藍天縹緲的雲霧,讓人產生夢幻的感覺,而橫亙在腳下的豈止是一座雪峰?猶如隔著兩個世界一般,一端是天堂,一端是地獄。


    正當楚楓坐在巨石上發呆的時候,全身似雪挎著精致弩箭的雪燕妮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高原紅的臉蛋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驚悸而變得更加紅潤,虔誠地望著雪峰,雙手在額頭畫了一個複雜的符號:“這是神的懲罰,闖入聖山的惡魔都將遭到無情地打擊!”


    楚楓眉頭緊皺,冷漠地看一眼女人,他不想跟她辯駁什麽,也不屑去辯駁。所謂“神的懲罰”無非是一種精神假象,實則是共振引起了雪崩而已。楚楓知道這是高原部落的神邸文化,跟平原地區圖騰崇拜一樣。


    雪燕妮看楚楓的目光似乎有了某種改變,不知道是因為曾經救過她的原因還是某些未知的因素,聲音也溫柔了許多:“雪山之神無處不在,你們已經冒犯了他,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我會引導你們離開。”


    “你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嗎?”是尋找那段一千二百多年前的曆史,還原大唐驃騎軍所經曆的真實。自己尋著驃騎軍的足跡找到這裏,來完成祖先沒有完成的任務。這是來雪域高原的初衷。


    初衷未改,初心不變。


    也許“楚家的傳說”永遠塵封在曆史的角落,被演化成“龍城寶藏”的故事以訛傳訛,吸引更多的尋寶者踏入迷途;也許那段曆史永遠不會有揭開的那一天,“聖物”神秘的麵紗在曆史的舞台上蒙塵,還有祖先許下的誓言。


    “不知道為什麽來,但你一定要走,否則更大的災難即將降臨。阿爸夜觀天象熒惑守心,也許殺伐之戰據此不遠了。”雪燕妮眼神複雜地上下打量著楚楓,聲音有所緩和:“多謝你出手相助,我想你跟那些截殺我的惡魔不一樣,很善良,所以我要救你。”


    這是神邏輯?又遇到一個玩“八卦”的。一個詹莎莎已經讓楚楓受教了,她猜中了開頭卻沒有料到結局,“七星拱月”的風水格局發生了逆天轉變。按照風水而言,這種格局會演變成“七絕殺”,事實也是如此。


    “我想拜會你父親。”楚楓淡然地看一眼雪燕妮,女人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像一隻雪山白狐?說不準,隻感覺怪怪的。女人要是長成狐狸的模樣會嫁不出去的,可不少男人卻喜歡“狐狸精”。如果雪燕妮不開口說話的話,楚楓真以為她是“白狐”幻化的,因為那雙眼睛似乎可以勾魂?


    “他老人家也想見你,走吧。”雪燕妮轉身離去。


    楚楓起身望著妖嬈的背影,也許必須去拜會一下這位神秘的族長,塔吉克老人曾說過他是這片雪山的領主。或許還有一個原因,楚楓想知道被雪部落視為“聖山”的雪峰是否流傳過什麽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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