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裏死人了,隔我們家幾條田壟的陳三死了。


    陳三原本就是病秧子,這幾日家裏翻修魚塘,勞累過度,夜裏婆娘忍不住,婆娘興致高的時候陳三卻倒下去了。


    陳三的兒子才十歲,晌午時分披麻戴孝敲開了我們家院門。


    人剛死不久就來我們家拉棺材了,陳三的婆娘沒多少錢,選了一口便宜的柏木棺材。


    大伯居然不收陳三婆娘的死人錢,兩人寒暄了好一陣子,還繞著彎子問了陳三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時間。


    我趴在窗戶上盯著二人,總感覺大伯有什麽心事。


    大伯這些年不在家,和陳三家也沒多少過硬的交情,按理說不該對陳三的死有這麽濃厚的興趣。


    陳三婆娘走後,大伯將柏木棺材送了過去。


    回來的時候卻手裏提著一隻大紅公雞,另一隻手上分明還拿著一套新的壽衣。


    我有些疑惑,趴在窗戶上問大伯:“你怎麽買了公雞和壽衣?”


    大伯沒說話,而是將那些東西塞入了他那個印著八卦圖的黃色袋子裏。


    大伯整個下午都站在院門前盯著陳三家裏,眼神迷離,似乎是有什麽心事。


    陳三家裏就剩下了婆娘和一個十歲大的兒子,喪事隻能從簡。


    隨便找了一個看陰宅風水的先生選了一塊地,天色漸黑的時候一口漆黑的棺材便悄悄抬了出去。


    農村人的喪事比較迷信,講求按生者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時間算小簾,也就是算入土時間、方位和忌諱。


    我們家裏做了幾輩人的棺材生意,對算小簾這事肯定知曉。


    大伯瞅著那方棺材抬上了山,背著手小聲說:“這時間不對,看來陳三的死有問題。”


    我本來想問上一句,可是大伯卻徑直來到了我的床邊。


    他將那件新買的壽衣拿到我的床邊,說:“阿生,你把這件壽衣穿在身上,我們去陳三的墳地看看。”


    大伯的話很突兀,我根本沒做好心理準備。


    大伯又補充了一句:“這隻公雞綁紮在你身上,公雞有什麽想動,你可得提起神來。”


    “大伯,你這是要幹什麽啊?”


    大伯臉色一沉,說:“咱們掘屍吸氣,你身上的傷得用屍氣養著,不然你活不過幾日。”


    “可是這陳三剛死不久,況且我們又是鄰居,這樣做怕是不好。”


    大伯將扶了起來,為我換上那套新壽衣。


    “按陳三的生辰八字此時命不該絕,死的有冤,怨氣積攢。而且陳三家婆娘和那端公先生給陳三選的什麽地方,你知道嗎?”


    我好奇的盯著大伯,搖了搖頭。


    “鎮屍地,這種地方雖然不算什麽風水大凶之地,但是要鎮住陳三是綽綽有餘的,鎮屍改活人運。”


    “改誰的運?”


    大伯雖然沒說,不過我也能猜測一二。


    在林家村,陳三的婆娘偷漢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且她偷的男人不止一個,見天不重人。


    也許就是陳三的婆娘和漢子害了陳三的命,然後鎮屍改運,害人利己。


    入夜的時候大伯背著我往陳三的墳地走,我們走的小路,畢竟是做見不得人的事情。


    陳三下葬得倉促,挖了墳井,埋了棺材,墳頭都沒有填高人便離開了。


    我和大伯到的時候,那墳頭還有沒有燃燒完的香蠟紙,引棺路的招魂幡還插在墳頭。


    昏黃的光線裏,大伯在陳三的墳頭前麵重新點了香。


    “陳三兄弟,今日借你屍體用一下,用你的屍氣救我的大侄子。”


    大伯的話剛剛說完,也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一陣陰森森的風,插在墳頭的三支香竟然熄滅了。


    大伯的臉色驟變,指著陳三的墳大聲說:“你不借,我便硬取。”


    說完大伯便拿著鋤頭挖著陳三的墳,因為是剛剛填上的土,土質疏鬆,一根香的功夫墳便被挖開了。


    墳井裏露出了一口漆黑的棺材,不過棺材怎麽都透露著一些詭異。


    正常人家下葬棺材都是和墳井呈現一條線,可是陳三的棺材卻和墳井有一個夾角,這肯定是有人故意這樣葬著。


    大伯在旁邊盯了盯裏麵的棺材,說:“陳三,虧你老實一輩子,死了你那婆娘也不好好待你。今晚借了你的怨氣,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大伯手握探陰爪,撬開了陳三的棺材。


    陳三躺在棺材裏麵,身體筆直,臉色煞白,眉宇間透著一股子黑色。


    大伯指著躺在裏麵的陳三,對我說:“阿生,你抱著公雞躺進去,然後用嘴巴吸出屍體喉嚨裏的那一股氣。”


    我聽完整個人都懵了,居然讓我用嘴巴去吸一個男人嘴裏的東西,這別提有多惡心了。


    我遲疑了片刻,大伯將我我陳三的棺材推去。


    “阿生,快點。”


    我遲疑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躺了進去,將那隻大公雞放在身邊。


    在微弱的光線裏,我看到那張死人臉,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就冒了出來,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終於狠下心,將嘴巴靠到了陳三的嘴巴邊上。


    雖然我和陳三的嘴巴挨在一起,可是我並不敢吸,心裏發顫。


    沒想到大伯竟然一隻手按在我的腦袋上,朝我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別磨蹭了。”


    我和陳三幾乎來了個法式的濕吻,我的心裏一震,反正都已經親上了,不如用力吸算了。


    從陳三的嘴裏吸出來一股帶著腥味的氣體,那些氣體陰涼,從我的嘴巴一直灌入到我的胃裏。


    我能感覺到那些涼涼的氣體從我的胃裏一直往全身遊走,身體立馬就冷了。


    在棺材裏,我的身體不停打著冷顫。


    過了一支煙的功夫,大伯將手鬆開了。


    我將嘴巴從陳三的嘴邊移開,陳三的嘴巴微微張開,就像是要說話。


    對著已經死去的陳三嘮叨著:“對不起……”


    然後顫顫巍巍從棺材裏坐了起來,雙手觸碰到棺材的時候,我竟然能感受到斷掉的手臂能微微受力了,雖然還很疼。


    沒想到這屍氣,起作用了。


    大伯將我身體抓住,準備扶我起來,可是那栓在一旁的公雞卻咕咕咕詭異叫了一起。


    那公雞的叫聲不像是打鳴,聲音低沉而急促。


    我有些愣了,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狀況,我朝著身下的陳三盯了一眼。


    陳三竟然睜開了眼睛,拿眼睛就像是貓眼一樣,中間的黑瞳聚集成一點。


    大伯雙手緊緊抓住了我,用力將我拖了出來,然後將那公雞抱了出來遞到我的懷裏。


    大伯拿著墨鬥線,一隻手抓著一端。


    頃刻間,棺材裏的陳三竟然伸起了雙手,那一雙手高聳豎立在棺材裏。


    “大伯,是不是詐屍了?”


    大伯的眉頭緊皺,隻見陳三雙手扶著棺材邊沿,竟然從棺材裏麵站立了起來。


    那一雙怒目圓睜的眼睛掃視著我和大伯,大伯向後退了一步。


    大伯手中握著墨鬥線,將墨鬥線端上的鐵釘在手中甩了起來,手一鬆,那鐵釘帶著墨鬥線就飛了出去。


    鐵釘因為慣性在陳三的身體上打著轉,將陳三給束縛住了。


    墨鬥線雖然很細小,可是困在陳三身上的時候卻牢牢實實的,陳三動彈不得。


    隻是在我們麵前仰頭哀嚎,那聲音和老牛的低吟有幾分相似。


    我看得發緊,身體朝後麵退了幾步。


    陳三被困住後,大伯從兜裏拿出了一張符文,嘴裏念著咒語:“受命於天,上升九宮,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煉,五髒華豐,百醴玄注,七液虛充,火鈴交換,滅鬼除凶,上願神仙,常生無窮,律令攝。”


    念完將那張符文貼到了陳三的額頭上。


    陳三昨夜剛死,即使怨氣再強大,不過也就一日光景,一張符文對付還是綽綽有餘的,他立馬安靜了。


    大伯坐到了我的身邊,盯著陳三,他就一直看著,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


    我已經吸了了陳三喉嚨裏的屍氣,大伯現在也將詐屍的陳三製服了。


    其實我們可以將陳三放入棺材,然後填上墳,回去就行了。


    也不知道大伯的沉思到底為何,我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大伯的眉頭越來越緊,他忽然大叫一聲:“不好,我們上當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大伯背著我就要走,連陳三的屍體都不管不顧了。


    大伯將我背到背上,我們往回走,沒想到了剛走幾步就看到田壟上火光衝天。


    大伯背著我根本走不遠,那些人沒一會兒就來到了我和大伯的跟前。


    帶頭的人竟然是那道人和蘇婉,道人和蘇婉的身後站著陳三的婆娘和村裏的人。


    陳三的婆娘將我們的身體撥開,看見自己男人的屍身在外麵,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嘴裏大喊著:“我的男人,昨兒個剛死,入了土,沒想到今天就被人給挖出來了。”


    陳三婆娘的聲音很大,一滴眼淚都沒流,她又回到道人的身邊,哭喊:“道長,你可得給我做主。”


    現在我和大伯是有口難辯,就我們兩人在墳地。


    道人將已經哭倒在地上的陳三婆娘扶了起來,然後對著一群來圍觀的人大聲說:“前些日子村裏的林強和李癩子死了,昨夜我在林建國家的祖墳裏抓住殺人的惡鬼。”


    蘇婉將那個裝著蘇婉的袋子高高舉起,裏麵那團黑氣不停撞擊著袋子,而且還飄出幽怨的女人聲。


    道人繼續說:“其實我早就懷疑林家人在搞鬼,今天夜裏刨墳掘屍,就是要把陳三的屍體煉陳能吃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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