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癩子如果能收下我大伯的符文,也許就不會死。


    第二天,村裏的桂花嫂子端著木盆準備下河洗衣服,剛來到河邊,嚇得木盆落到地上,咕嚕咕嚕滾到了河裏。


    李癩子的屍體就掛在河邊的柳樹上,而且身上的人皮被扒了下來,隻剩下血禿禿的身體不停晃動著。


    沒了人皮後的眼睛凸出來,嘴巴也張圓,那樣子別提有多嚇人了。


    桂花嫂子連木盆都不要,撒腿就跑,遇見人就大聲喊:“駭死我了,死人了……”


    這事在村裏引起了軒然大波,幾乎全村的人都去了河邊。


    李癩子老光棍一個,家裏就一個人,沒有家裏人幫忙收屍,倒是村裏幾個年長的老頭幫忙從柳樹上取了下來,用席子卷了起來抬回他的破屋。


    這事之後,村長林強將他新買的雅馬哈騎到我家院子裏了。


    他還沒將頭盔取下來就朝著院子裏大聲喊著:“林爺,村裏的李癩子死了,我來您這裏討一口二流棺材,也算是積點陰德。”


    大伯瞅見是村長林強,回答:“老林家的手藝,沒有二流貨。”


    可沒想到林強見了大伯,身體沒站穩,竟然跟著那雅馬哈一起倒在了地上。


    他指著大伯,眼神立馬就慌了。


    “是建國?”


    “因果有報。”


    林強將倒在地上的摩托車扶了起來,低著頭小聲問:“昨天夜裏,是你殺了李癩子?”


    他這話說得真氣人,怎麽能憑空誣陷我大伯,昨晚我跟大伯在一起,他可沒時間去殺李癩子。


    大伯隻是搖了搖頭。


    “不是你就好,我們欠你的,我會還你的。”


    林強說完,騎上雅馬哈準備離開,大伯搶在車子發動前擋在了摩托車前。


    “你這是要幹什麽?”


    大伯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符文遞到了林強的麵前:“這東西你拿著,會有用的。”


    林強將大伯的手給推開,騎著摩托車離開了。


    林強走後,好幾次我都想張口問大伯。


    李癩子死的時候說看到荒墳上有女人在梳頭,他的死肯定和荒墳有關係。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伯在院子裏的台階上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他的目光一直盯著不遠處林強的家。


    天快黑下來的時候,大伯忽然問我:“咱們村哪家還有石磨?”


    “要這東西幹什麽?”


    “鎮惡鬼。”


    現在農村裏通了電,大多數家庭都買了電力的碾米機,我廢了好大功夫才在一位叔伯家的豬圈裏找到。


    背回家的時候,累得整個人差點癱瘓在地上。


    大伯卻不容分說,讓我背著石磨上後山,一想到後山的小路崎嶇坎坷,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伯背著黃色的袋子走在前麵,我背著石磨,汗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到了墳地。


    夜晚的墳地鴉雀無聲,背後的冷風嗖嗖的往衣服裏灌。


    大伯從我背上取下石磨,直接扔在了墳頭上。


    我站在大伯的身邊,喘著粗氣,拿著手電筒照射著墳頭。


    石磨壓上去,墳上並沒有任何反應。


    “大伯,這樣能行嗎?”


    “我也不知道,試一試。”


    我們在墳前等了幾分鍾,我們剛準備要走,大伯似乎覺得哪裏不對勁又拿著手電筒爬到了墳頭上自習查看。


    大伯的額頭上忽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層疊一層的。


    他的神色也變得凝重無比,眉頭都擰成了川字。


    我在一旁看得緊張,小聲問:“大伯,怎麽了?”


    大伯伸出了手指,他的手有些顫抖,輕輕刨著墳頭上的土壤。


    板結的泥塊掉落了下去,那些泥塊下麵竟然是一片血紅,泥土就像是被紅墨水浸泡過一樣。


    “大伯,這是怎麽回事。”


    “走,先回去,看來村裏要出大事了。”


    大伯是一路小跑下山的,我在後麵跟得緊,離開墳地的時候還特意朝那座荒墳瞅了一眼。


    一個穿著紅衣披頭散發的女人居然坐在墳頭上,她輕輕梳著自己的頭發。


    我的心裏一驚,這不是昨夜李癩子說的那個女人嘛?


    可當我再看第二眼的時候,墳頭上什麽也沒有。


    下了山,大伯直奔林強家,將幾張符文貼在他家的門口。


    我問大伯:“你是不是想救他?”


    “因果報應,該還債了,誰也救不了他。”


    大伯回到家後一直安靜的坐在太師椅上,兩眼無光,我給他遞上茶水他也沒反應。


    就像是丟了魂。


    看見大伯此狀,我也不敢輕易入睡。


    下半夜的時候,大伯忽然從太師椅上坐立了起來,他大叫聲:“不好,今晚上是不是沒有拉狗血漁網。”


    大伯這麽一喊,我也反應了過來,隻記著要去搬石磨鎮鬼了,卻忘了自己家裏的事情。


    大伯剛把漁網拿在手上,準備拉開門去鋪狗血漁網。


    門板砰砰砰便響了起來,我大伯愣怔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敲擊門板的聲音越來越響,大伯將漁網丟在地上,將木劍和墨鬥拿在手上。


    哐當一聲,門板居然被撞了二指寬的縫隙,如果不是鐵門栓釘得牢實,怕是門已經被撞開了。


    大伯大嗬一聲:“還愣在那裏幹什麽,快來頂住門板。”


    我回過了神,和大伯一人頂一邊門板,外麵巨大的撞擊將我和大伯的身體推搡著。


    “大伯,我快頂部住了。”


    大伯卻在旁邊數著一二三四五……


    大伯剛數到七,門板被撞開了縫隙,他眼疾手快將那把木劍從縫隙裏狠狠插了出去。


    “啊……”


    一聲女人哀怨的聲音,慘烈,尖銳,讓人心裏聽了發慌。


    從門縫的木劍上流淌著黑血,沿著劍身滴滴答答掉落到地上。


    房門外安靜無比,那木劍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劍身朝門縫迅速竄去,大伯要緊了牙關將木劍拔了出來。


    過了很久,我還以為那東西已經離開了,我伸著腦袋透過門縫朝外望去。


    隻見院子裏站著一個身著紅衣的女人,她的身上散發著黑氣,穿著紅繡鞋的雙腳離開了地麵。


    她背對著我,拿著梳子正在輕輕梳著自己的頭發,那散發著黑氣的頭發一直垂到了腰。


    “大伯,她還在院子裏。”


    那女人的頭忽然扭了過來,我看不見她的臉,她的頭發下麵似乎是黑黝黝的洞,盯著的時候仿佛能把人的魂兒給勾走。


    她飛一般衝了過來,撞到了我門板的縫隙上,我的眼睛剛好湊到那黑黝黝的洞前麵。


    大伯迅速將我拉開,大聲罵道:“難道你想死嗎?”


    紅衣女人並沒有繼續撞門,屋外飄蕩著空洞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浮在空氣裏。


    “我看見你了,你是逃不掉的,嗬嗬嗬……”


    我和大伯在門邊守了很久,直到天亮了,才慢慢推開門。


    我們走出門外,村裏忽然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最近村裏沒有哪家有喜事,那肯定是喪事。


    大伯衝到了林強的家裏,剛走進院門,就看見了林強的身體掛在自己的屋簷上。


    他的死和李癩子的死一樣,身體被剝了皮,隻剩下了血禿禿的身體。


    沒了眼皮的眼睛突兀而出,嘴巴張圓。


    家裏人點了鞭炮,林強的老婆和兒子在院子裏燒著草紙,草紙燃燒的很旺。


    離開的時候,我問大伯:“房子外麵貼了符文,怎麽林強還是死了?”


    “荒墳裏的正主吸了李癩子的精魄,怕是符文已經不管用了。”


    我有些害怕,輕聲問大伯:“她要殺的下一個人是不是我,像李癩子和林強一樣,被扒了皮,掛在高處。”


    大伯隻是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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