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這些陰魂了,上麵越不準他們議論的事情,他們越要議論,哪怕是冒著生命的危險。


    輿論,從來就是無法被掌控的,唯一能應對的手段,就是轉移注意力,用另外一件事情去轉移這些陰魂的注意力,我就不信陽間這些世俗手段,丁冥他們能想到。


    這言論在幾個時辰內開始散開,此前陰魂們是明著討論,這次則是暗中討論,這幾個時辰內,不止是酆都城陰魂,連一些文武要員也都在說,詔獄這麽大規模抓人,是在欲蓋彌彰。


    於是乎,詔獄又開始四處抓人,但因為這次是偷偷討論,他們忙活半天,也隻抓了幾個人,反而是因為這種行為,讓酆都城的討論聲音更加鼎沸了。


    東嶽再厲害,他也不可能殺光整個酆都城的陰魂,輿論滔滔,他終於做出了讓步,當日夜裏,東嶽發布命令,將顧安收押於詔獄,至於丁冥要住進此前玄姬玄雅宮殿的事情,東嶽也在猶豫。


    那宮殿已經修繕完畢了,丁冥十萬個不想在這個時候搬進去,東嶽也十萬個不願意丁冥這個時候搬進去,兩人心照不宣,幹脆啥也不管,宮殿空著,丁冥還是住在原來的地方。


    我收到這消息之後,換了正裝前往詔獄,入詔獄大殿,一眼就見一籌莫展的丁冥,我進去後笑道,“副指揮使這幾日名聲大噪啊,整個酆都城都在傳你的事情。”


    丁冥抬頭看了我一眼,緊蹙眉頭,而後冷冷一笑,“指揮使好手段,不止是讓顧安脫離了大帝的控製,還用輿論將我和大帝分開,不過手段有些不光彩了。”


    他都知道我是孫清了,我沒什麽好隱瞞的,就說,“劍不分好壞,能殺人就是好劍,手段自然也不分好壞,能達到目的就是好手段。不過你還有一個選擇,現在去森羅殿告訴東嶽,我就是孫清,那樣今後詔獄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我說過,我不會選擇兩敗俱傷的結局,我要的是大獲全勝,顧安是脫離了大帝的控製,你有了可乘之機,但現在她還在我手上,我不會讓你從我手上把人救走的。”丁冥說。


    我隨口應道,“那你可得努力了。”


    我跟丁冥此後在詔獄大殿安坐,等待另外一件大事的到來,那就是鬼王的屍體回酆都城,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鬼王為十大陰帥之首,他的死訊已經傳遍了酆都,屍體回城,一定會空前轟動。而對於我來說,鬼王就是當年的阮肇,也相當於一個老熟人了,兩千年前我沒跟他正式鬥過,這一次更是連麵都沒見上,是該去送送他。


    至午時,詔獄衛士上殿道,“大帝召兩位指揮使前去北門,另外大帝讓二位要著朝服前去。”


    “知道了。”我和丁冥同時起身,再同時做了邀請的手勢。


    “指揮使請。”


    “副指揮使請。”


    二人出詔獄,朝酆都城北門趕去。酆都城今日跟往常很不一樣,大街小巷全都掛著招魂幡,陰兵陰差的刀槍劍戟上全束著白巾。


    我和丁冥去時,陰司文武百官已經齊聚北門之外,陰兵列隊而立,我和們至後麵見了東嶽,東嶽隻簡單點點頭,靜靜候著。


    過了約莫有半個時辰,遠方有車馬聲傳來,緊接著就見一隊千人陰兵往北門而來,酆都城陰兵見他們到來,吹響了號角,整個酆都城瞬間陷入了悲愴的聲音當中。


    我皺著眉頭看著前方,時隔兩千年,再次見麵,還不等小酌三兩杯,就已經天人相隔,無比感慨。


    陰司文武百官肅穆正立,及運送鬼王屍體的陰兵漸行漸近,北門陰兵拄槍跪地,高呼,“恭迎鬼王回城。”


    車馬隆隆,陰兵已至,站馬拉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躺著一用馬皮包裹著的屍體,屍體旁放的是鬼王曾用過長劍,我瞥了眼東嶽,他確實是傷心了,鬼王是十大陰帥中少有的有真實才學的人,鬼王一死,東嶽在軍中真就少了一條臂膀。


    “參見大帝。”


    陰兵停下腳步,躬身拱手,東嶽率領我們上前去,看著板車上的屍體,躺在車上的確實是當年的阮肇,屍體上已經千瘡百孔,上麵無數刀傷箭孔,鬼王並不是死於敵將之手,而是被敵軍亂箭亂刀殺死的,東嶽不忍,直接閉上了眼,嘴角微微抽搐,而後哆嗦著伸出手去在鬼王身上摸了摸,見手上沾滿了血,哀歎道,“曾與阮公並駕同遊,傾述各自心中抱負,如今抱負尚未實現,阮公為何要先我一步而去?”


    難得見東嶽落淚了,他雙腿一軟,直接癱軟在這板車前,我和丁冥忙上前扶東嶽,道,“大帝節哀。”


    東嶽又哭著說,“今後你不在,我心事又要說與誰聽?悔不該讓你去對付那青龍,你可知道,我肝腸寸斷,心如刀割。”


    我見此狀,不免生出了惻隱之心,想想這東嶽確實挺慘的,當年為了替代柳承的老部下,將陰司上下百官全都換成自己的人,這些人中真正能為自己辦事的人不多,鬼王算一個,日遊神算一個,但是都死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會有今日,全是他咎由自取。


    東嶽在鬼王屍體旁頓足捶胸,陰司文武百官也潸然淚下,東門百千將士吹響號角,許久之後,東嶽才起身親自帶路,迎鬼王屍體入城。


    街道兩旁,無論陰魂還是陰兵陰差,皆無比悲痛看著板車的屍體。


    人看到悲慘的事情,多會生出兩種心理,同情心和同理心,見別人悲痛無比,也傳染給了他們,都變得悲痛無比,鬼王如論勝負如何,此時都是陰司的英雄。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詩跟鬼王如今情形不能再貼切。


    一路前行,鬼王屍體入閻羅殿,東嶽下詔,全陰司為鬼王守喪三日,要將鬼王葬在他的出生地會稽縣,東嶽還在森羅殿親自為鬼王寫下了墓誌銘,以供後世參詳。


    鬼王的喪事由閻羅殿操辦,當日就辦好了靈堂,陰司無論大小要員還是遊魂野鬼都要去上香參拜。


    鬼王屍體回城,也在無意之間讓此前東嶽和丁冥的輿論轉移了方向,幾乎沒人再討論他們了,而是紛紛討論起了鬼王的生平,聞者無不悲愴流淚。


    鬼王屍體回城當天,陰司文武百官皆前往閻羅殿上香祭奠,我和丁冥自然也不例外,我和他先後去,上完香,我在鬼王棺材前站了會兒,許久不言,最後回身離開了靈堂。


    出靈堂時,丁冥正好進靈堂,丁冥側頭過來看了看我,說,“鬼王兩千年前曾為北帝效勞,故人再見,指揮使應該是真的傷心吧。”


    我沒搭理丁冥,匆匆離開,返回詔獄。


    一進詔獄,就直接問詔獄衛士,“陽間那個女子現在關押在何處?”


    詔獄衛士麵色為難地說道,“副指揮使說,那女子關押的地方,不得跟任何人說,也不許任何人去看望那女子。”


    我伸手一把將說這話的人揪了過來,冷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詔獄指揮使,馬上帶路,敢說半個不字,我現在就剁了你。”


    我此前殺了陰司好幾個要員了,這衛士完全有理由相信我會動手,膽戰兢兢,忙道,“我帶您去。”


    詔獄原本就是一監獄,用來關押漢朝大臣的,在陰司也一樣,有下屬監獄,不過丁冥並沒有把顧安關押在詔獄之中,而是借了七十五司關押人的地方,恰巧這個時候七十五司的人都去靈堂了,我成功見到了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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