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桃止山下那女子就像是死去已久一般,怕是至少半個月未曾動過了,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多桃花落在她的身上,記載中奈河是個很恐怖的地方,平素不敢有人前來,在被開發之前,就隻有孟婆一人在這裏。


    此人應該就是孟婆了,世上關於孟婆的傳說很多,但最為可信的隻有三則,第一則是孟婆乃是上古神界一個神靈,不知什麽原因才到奈河邊守著,此後成了陰司神靈。


    第二則是,孟婆是哭倒長城的孟薑女,也不知什麽原因來這守著。第三則則是孟婆乃是修道之人,依舊是不知原因來了這裏。


    這三則傳說都不知原因,即便到了後世幾千年,都沒有任何確切記載和傳說知道孟婆到底在奈河邊上等什麽。


    若想收服孟婆,搞清楚她守在這裏的原因是最好的突破口,不過卻無跡可尋,還未下山,我對柳承囑咐道,“一會兒下了山,你千萬不要唐突無禮,即便是她要打要罵,也不能還手還嘴。”


    柳承點點頭,“了然。”


    而後下山,一直走到了她躺著的那棵桃樹邊都不見她有任何動靜,再走近一看,我和柳承都有些驚呆了。


    我之前以為孟婆就是個老婆婆,卻沒想到是如此豔豔絕倫,雖未有彩帶隨風,我似看到了衣袂飄舞。不曾開口,我卻看到了人麵桃花相映。


    即便是神魂,我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來古籍中的三個傳說並不是絕對虛假,至少有兩則說對了,有兩則傳說說孟婆並非什麽婆婆,而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她仰麵躺著,睜眼看著上方,即便我和柳承到了旁邊,她也未曾眨眼,像是入了定一般。


    麵若桃花,酥胸撩人,看得我和柳承都有些出神,隨後躬身行禮,“我們師兄弟自幽都而來,見過孟婆。”


    我們說話,她也是紋絲不動,依舊盯著上麵的桃花樹,我和柳承再行了一遍禮,依舊不見有回應,不免詫異,我嘀咕道,“莫不是死了?”


    正說話的時候,剛好有一瓣桃花落在了她的眉心,她終於眨了下眼,我和柳承這才確信她還活著,再躬身行禮,“我們師兄弟自幽都而來,見過孟婆。”


    她眨了下眼後,再次盯著桃花樹看了起來,像是抽空回答了我的話,“我不叫孟婆,你們認錯人了。”


    我驚覺,孟婆不過是後來人給他起的名字,這個時期的她確實不叫孟婆,想了想,將我記憶中的那幾個名字全叫了出來,“孟薑女?”


    她不回應。


    我又說,“桃花?”


    她還是不回應。


    我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麽其它名字了,幹脆不跟她說名字的事情,直起身來站在她旁邊,看著他滿身桃花,笑說道,“在這裏躺了有些日子了吧,不想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嗎?”


    “……”


    她沒回應我,我尷尬笑了笑,“看來你不是很喜歡說話,不過我剛好相反,我比較喜歡說話……”


    柳承也在一旁尷尬看著我,不過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不管這孟婆對我們是打是罵,我們都不能還手還嘴,費點口舌還是值得的。


    後世雖然不知道孟婆為什麽要在奈河守著,但是也給出了無數猜測,其中猜測最多的就是她在這裏等人,而讓一個女子這麽癡心等著的,肯定就是心上人。


    隻有心上人才能讓一個女人這麽瘋狂,就又說道,“你在等人吧?”說著又歎了口氣,“你聽過彼岸花麽?相傳是開在忘川河畔的一種花,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有花時無葉,有葉時無花,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有些人是永遠等不到的。”


    不止是道教,佛經中也記載過孟婆的故事,而忘川河就是奈河的另外一個名字。佛經中有這彼岸花,雖然說的不是孟婆,但肯定跟她有關。


    我現在還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但隻要能引起她的關注,或者能讓她跟我們說幾句話就行了。


    我念完這幾句話,她終於眨了下眼,再斜眼過來看了看我和柳承,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看了良久後,語氣哀婉說道,“你也在等人麽?”


    至此我明白了孟婆一直守在奈河邊上的原因了,她是在等人。


    我來這個時代,本來就是充滿欺騙的,反正我說的沒一句實話,幹脆再繼續說謊了,也滿臉哀婉恩了聲,然後席地坐在了她旁邊,卻不敢看她,因為實在太美,怕被勾了神魂,坐下後我開始表演,看著遠方,臉上寫滿了滄桑,仿佛我真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說,“是。”


    此後我編造了一個‘我已長發及腰,將軍何時歸來’的故事,講給她聽了,我說完之後,孟婆看了看我,而後坐了起來,依靠著桃花樹,問道,“你是女子?”


    我差點被噎到,忙道,“不是我長發及腰,隻是這個故事跟我的故事很像而已,我當然是那個將軍。”


    她哦哦點頭,而後微微笑了笑,“看你也不像女子。”


    柳承在旁邊聽得直皺眉頭,我一個道士,哪兒有什麽情事可講,但他也已經習慣了,並不戳破我,默默地聽著。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種族,聽到別人的悲慘故事,無非就有兩種心理,一種叫做同情心,一種叫做同理心。我講了一個跟孟婆差不多,或者可能有關係的故事,自然能勾起她的同理心,再聯想到自己,如此一來,就有話聊了。


    所以說,現在的人還是太單純了,用今後的手段來騙他們,太簡單不過。


    我見已經勾起了她的同理心,就問道,“那麽你呢,你又在等誰?”


    她卻搖搖頭,“我沒有等誰,隻知道我就該在這裏等著,過去的事情都已經忘記了。”


    我納悶兒了,“都忘記了,為什麽還在這裏等著?”


    她看著前方那小溪流沉默了會兒才說,“不知道,我去過很多地方,隻有在這裏,看著桃花開落才最安心,似乎我就該在這裏等著。”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等著,也難怪她會在這裏一直待到兩千年後,兩千年後都不知道結果,現在我肯定解答不了這個問題,這次來隻是要拉攏和她的關係的,便拉扯了旁邊柳承一把,對她說道,“這是我小師弟。”孟婆看了看柳承,微笑著點頭示意。


    我又對柳承說,“快叫姐姐。”


    柳承一愣,“啊?”顯然沒明白我的意思,道士出家最忌諱的就是隨便認親戚,畢竟已經了卻塵緣了,就等於和凡塵俗世沒了關係,再亂認親戚無異於給自己增添牽掛,但柳承很聽我的話,雖然不願意,之後還是拱手行禮道,“孟婆姐姐。”


    孟婆看著柳承這窘迫模樣樂了,說道,“你又叫我孟婆,又叫我姐姐,我到底是婆婆還是姐姐?”


    我指望著柳承能說點好聽的,女為悅己者容,當然是叫姐姐來得好聽,可他根本不開竅,說道,“既然我師兄叫你孟婆,我也該叫你婆婆,剛才失禮了。”


    要不是礙於他是我今後的師父的話,我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錘,難怪兩千多年都沒個心上人,這樣能找到媳婦兒才怪了。


    “二愣子一個。”我忍不住嘀咕了句。


    孟婆看著柳承這模樣,像是喜歡看他窘迫的樣子,一直掛著微笑,隨後說道,“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麽?我來這裏許久了,從沒有人找過我,也從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裏,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而且還喚我孟婆,難道你們以前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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