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自己的疑惑跟孫思仁說了。


    孫思仁道,“現在也隻有青城山可以為他提供庇護了,這是他最後的退路。”


    “他臭名昭著,你們青城山還能給他提供庇護?”我詫異問道。


    孫思仁而後跟我講了一樁青城山的舊事,東漢年間,天下大亂,連年征戰,十戶九空,妖魔鬼怪頻出,倫理綱常不複存在,當時張道陵橫空出世,收攝天下妖魔鬼怪。曾在青城山設壇會八部鬼帥,大戰眾鬼,製伏外道惡魔,誅絕邪偽。


    張道陵法力通天,妖魔鬼怪各各降服,願意皈依正道。


    而後張道陵開始劃分陰陽兩界,人處陽間,鬼處陰間,將六天鬼王囚禁在北陰酆都城,從那個時候開始,陰司才算正式成型,也有了酆都城和北陰大帝,那個北陰大帝就是柳承!


    北陰大帝主掌陰司,張道陵成立正一盟威道主掌陽間,從此陰陽涇渭分明,天下才漸漸恢複的清明。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帝辛作為商朝大王,這次出世卻完全對陰司的實力沒有理解,因為商朝時期陰司根本沒有成型,那個時候陰司頂多算是烏合之眾,帝辛又怎麽會將陰司放在眼裏。


    而張道陵在青城山大戰眾鬼之後,天下妖魔鬼怪還有不少,光憑借正一盟威道是無法肅清陽間的,於是立下盟誓,天下妖魔鬼怪,隻要有正一盟威道道人的保證,且願意皈依正道,皆可以加入正一盟威道,加入後正一盟威道為他們提供庇護,不追究他們過往罪過。


    所以那個時候的正一盟威道又有另外一個稱呼——鬼道!


    聽完孫思仁說這事兒,我道,“時代不同了,那個時候隻有這樣做才能最快速度地肅清陽間,現在這規矩還沿用的話,青城山豈不是成了藏汙納垢之所?”


    孫思仁無奈聳了下肩膀,“上意決定,我和我師父都很不同意這樣的規則,但上麵始終拿這是張道陵天師立下的誓言來說話,我們要是不同意,就是欺師滅祖,我們也無可奈何。”


    我聽著隻覺得青城山上麵的人也跟陰司一樣食古不化,難怪現在正一道會被全真道壓得死死的。


    孫思仁說完這些話後,當即取出了身上紙筆來,寫下了帖子,並蓋上了自己的執事法印,將這封文書留在了鎮子中,張伯仁既然有了這樣的要求,那麽他肯定會注意鎮子裏的動向,到時候拿了文書就直接去青城山了,這樣的話,劉軒也能保全性命。


    孫思仁留下文書後和我一同離開,這一路我都很不理解孫思仁所作所為。


    孫思仁見我表情,笑了笑說,“我也想直接抓住張伯仁,不過他連談條件都是用這種方法跟我們談,在加入青城山之前,他是不會跟我們見麵的。”


    “張伯仁加入了青城山,還是你親自介紹的,青城山就不會過問他過往過錯了,他豈不是就可以逍遙法外了?”我道。


    孫思仁卻說,“青城山有我師父在,以他的性格,張伯仁即便真的加入了青城山,用不了多久也會求著要退出。”


    孫思仁的師父不知何許人,不過能教出孫思仁這樣的徒弟,且能從茅山宗掌教的百尺崖裏尋得一匹馬出來,本事定然不弱。再一個,她師父年齡應該比她還要打,我沒想到竟然還活著。


    腦中立馬顯現一個頭發胡須花白的道士形象。


    返回途中,我又說,“你說東漢時期,到底是我師父的地位高,還是張道陵的地位高?”


    亂世出豪傑,張道陵因構建陰司名流千古,將人鬼分隔在陰陽兩界,這也算是一次小型的‘絕地通天’了。柳承卻隻留下了一個北陰大帝的稱號,極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柳承也說過,他是正一道的人。


    也就是說,他跟張道陵絕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兩人也絕對很熟悉,但從沒聽柳承提起過。


    孫思仁也想了想說,“關於他們的事情大多隻留下傳說了,不同的傳說中兩人地位也各不相同,一些傳說中張道陵天師地位高,另外一些傳說中你師父地位比較高……具體誰地位高,你得去問你師父。”


    此後不言,這一路我都在腦中構造東漢時期的畫麵。陽間張道陵,陰司北陰大帝,這兩人到底什麽關係?當年又到底發生過什麽?當年製定計劃的人都有誰?


    太多問題了,但毫無疑問,那個時代絕對是最精彩的時代之一。


    一路返回居住的地方,進入屋子見了柳承,卻見他們正在收拾包裹行禮,問他們要去哪兒,柳承看了看孫思仁道,“去青城山。”


    柳承之前說要拉她師父下馬,現在還真就準備起來了,孫思仁對柳承本就有懷疑,生怕他們二人這會兒起矛盾,目光一直在他們兩人身上看著,不過孫思仁還是比較心平氣和的,說道,“我先通知青城山,畢竟你是正一道老祖,讓他們做好迎接的準備。”


    柳承擺擺手,“這次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隻是一個遊方道士,不用表露身份。”


    孫思仁點點頭,而後跟柳承說了我們在吐子鎮遇到的事情,說完也上樓收拾東西去了。


    我抬頭看了下袁守一所在的房間,袁守一這會兒還在裝昏迷呢,就對柳承說,“我們要去的話,袁老先生怎麽辦?我們豈不是得這麽遠帶著他去。”


    柳承微微一笑道,“他好著呢,比我們所有人都好,不過舌頭難受倒是真的……”


    我一愣,合著柳承也知道了袁守一是在裝暈的事情。正說話期間,見袁守一從屋子外麵走了進來,我扭頭看了他一眼,問出一敏感問題來,“我聽我鼻祖說,您是咬破了舌尖在裝暈,您為什麽這麽做?”


    袁守一麵色僵了下,削微有些尷尬,不過隨後卻指了一下自己嘴巴,然後擺擺手,表示自己舌頭不便說話。


    我跟柳承肯定達成了什麽共識,隻是在瞞著我而已,不過既然他們不說,我也就不問了,免得自討沒趣,也上樓去收拾了起來。


    柳承沒多大會兒也進了我屋子,站在我旁邊看著。這會兒又聽見樓下傳來了周曉安的聲音,我對柳承說,“周曉安是來告別的麽?”


    柳承道,“我邀請她跟我們一起去青城山。”


    我哦了聲,周榮已經回來了,我們更加得跟周曉安搞好關係,這樣的話,今後想要利用周榮這條線就簡單方便得多,表示理解。


    柳承緊接著說,“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心扶持你,隻是為了利用你去掰倒東嶽大帝,好報了我這千年仇恨?”


    我愣了下,停下手中的活兒,柳承應該已經有所察覺了。


    直起身來看著柳承,用同樣的話回答了他,“我知道您的誌向根本不是陰司,您有更高的山峰要去攀登,不會在乎區區一個陰司對您的打壓的。”


    柳承聽罷有些觸動,隨後笑了下說道,“這世人都可以是我的棋子,但你絕對不是。世人都要敬我如神,你也不用。有些事情不跟你說,是在保護你,我對你有隱瞞,但絕對不會有欺騙。”柳承說著拍了下我肩膀,出了門去。


    我看著柳承背影,不知怎麽卻覺得有些悲憫,他一個人來完成那個計劃,應該很累吧。明知道我們可能對他產生了懷疑,卻連多餘的解釋也沒有,隻是簡簡單單說了兩句話,他就真的不怕我們會跟他分崩離析麽?


    等收拾完畢,我們眾人並未直接離去,而是到提刑司去跟周榮夫婦告了別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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