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蘊秋當過山神,見過那麽多光怪陸離的事情,對此也見怪不怪,但我和陳瑩瑩第一次瞧見不是由人爹媽生出來的人,好奇無比,直勾勾盯著他。


    他看著黃蘊秋時滿臉掛笑,但是忽地瞥了我和陳瑩瑩一眼,卻讓我和陳瑩瑩心頭一驚,他那眼神足夠可怕了,即便變成了人,他的眼神也還是狼的眼神,讓人心驚,不過立馬換上了難看的笑容,一手提刀,一手指著自己心口位置,對我說了句,“謝謝。”


    說完他就提著刀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這個時候提刀去,肯定是斬首去的,他身上有柳承的道袍,柳承肯定也在,容不得我們插手,便在道觀安安靜靜地等著。


    這電閃雷鳴一直到下半夜都沒停,想著是那灰狼穿上了道袍,這雷電怎麽也劈不著他,在跟著他死纏爛打,到淩晨兩點多鍾,雷雨才終於小了點,而也是在這時候,山門傳來聲音,放眼看去,卻見是那些沒來得及離開的蛇鼠蟲蟻開始圍聚在了道觀山門外。


    這些東西平日見了避之不及,現在成群結隊圍在山門口,看得讓人頭皮發麻,問黃蘊秋,“它們跑到山門做什麽?”


    黃蘊秋皺了下眉道,“即便是風水變了,它們也不至於跑到道觀來躲避,應該是有什麽更恐怖的東西嚇到他們了。”


    這山裏最恐怖的無非就是那陳玉陽,心說難不成是陳玉陽跑到道觀來搗亂了?正疑惑時,卻聽得山林裏傳來陣陣鐵索之聲,門口那些圍聚的蛇鼠蟲蟻還沒來得及進道觀,就被嚇得一哄而散。


    黃蘊秋也預感不對,這聲音是陰差身上的鐵鏈才有的聲音,便以為是陳玉陽自己組織的那些陰差找上門來了,慌忙冒雨出去,想要關上山門,隻是才剛到山門,陰差已經冒頭出來了,道觀簷角銅鈴猛地搖晃起來,黃蘊秋回頭看了眼,轟地關上山門,還沒關嚴實,就有倆陰差掌住山門,推開之後守在門口,黃蘊秋把眉一皺,認出他們是真正的陰司陰差,以為是來拿陳瑩瑩和我的,沉著聲道,“陰差不得進道觀拿人,這是你們東嶽大帝定下的規矩,你們想做什麽?”


    而與此同時,大堂神像裏傳來咚地一聲,一陣青煙飄出,不多時一個光著膀子的無頭之人出現在神像前,背著碩大的剪刀邁步走了出去,我和陳瑩瑩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著無頭神,才覺得他的可怕,眼睛嘴巴長在了胸腹上,再加上空蕩蕩的脖子,以前哪兒有見過這個。


    那倆掌門的陰差看得驚恐地連連後退,這無頭神走到山門前,嗤啦一聲取出了背後的剪刀,腹部嘴巴張開說道,“吾乃賒剪門乩仙,吾之廟宇,不得擅闖,速速離去。”


    柳承那天說賒刀門賒剪門的恩怨時候提起過,賒刀門老祖善用豆占術,所以自稱占仙;賒剪門老祖善用扶乩術,所以自稱乩仙。至於無頭神,隻是後人給他安的名字而已。


    說著就要揮剪朝這倆陰差剪去,這倆陰差嚇得不斷後退,剪刀未至,另外一隊陰差也來了此處,站在門口列隊而立,但當看見擋在山門前的無頭神時,這些陰差也嚇得不行。


    陰差中為首一個慌忙開口說道,“我們是來司殿大人的。”說著取出一份布帛遞交出來,“鄭判官已經領人下了山,此地果然有人行謀逆之事,鄭判官差我們請司殿下山助他捉拿亂黨。”


    我一聽明白了,這些人是鄭姓判官叫來的,之前是我讓他把任命文書送到這裏來的,聽罷連忙上前,卻不敢跟這無頭神說話,隻對黃蘊秋道,“他們找的是我。”


    黃蘊秋愣了下,“你什麽時候成司殿了?陰司怎麽也參與了?”


    我說,“師父安排的。”


    這還全得拜柳承所賜,當司殿有那麽多事兒要處理,還得隨時堤防被上麵的人暗算,做個普通人多好,不過柳承既然這麽安排了,我也隻能接受。


    這無頭神也聽懂了我的話,不再擋在門口,轉身走到大堂,噗地一聲消失不見了。


    等無頭神消失不見,這陰差才敢拿著文書上前來遞給我,然後對著我鞠躬行禮,不過他們叫我下山,我卻沒有得到柳承的指示,不知道這會兒下山合不合適。


    黃蘊秋得知是柳承安排的,現在柳承不在道觀,便由她全權決定,柳承既然安排了陰司幫忙,那肯定是做好了萬全之策,現在陰司來了,我們自然不能龜縮不出,點了點頭,“走吧,我們跟你一起去。”


    說著轉身回了大堂,給那無頭神上了香,鞠躬行禮道,“還請乩仙保佑我們。”


    而後我們三人,便跟著這隊陰差往山下走去,這一路淅淅瀝瀝,走得十分艱難。


    這已經淩晨過後了,農村人本該早就休息了,但這會兒村子裏卻燈火通明,我原以為山下有無數陰差等著,但去了之後才發現,加上跟我們一起的,攏共就看見了不到一百個陰差。


    那鄭姓判官就在山腳下等著,見我們下了山,當即迎了上來,直接無視了黃蘊秋和陳瑩瑩兩個人,對著我滿臉笑意說道,“道長原來你就住在山頭村旁的青山觀,我說你怎麽能了解得那麽清楚呢。”


    聽他叫我道長,黃蘊秋和陳瑩瑩都笑了,不過立馬收起了笑容,這個時候還是不能拆我的台。


    現在沒了柳承的引導,我得自己說,嘿嘿笑了笑,然後又說,“你怎麽就帶來了這麽幾個人?”


    “不夠嗎?”他反問了我一句。


    我說,“當然不夠。”然後又問,“你找到那個人了麽?”


    鄭姓判官搖搖頭,“還沒有,不過我發現這村子裏到這個時候還燈火通明,覺得奇怪就去查探了下,發現這些人都身著紅衣,各自取出了秤砣,不知他們要做什麽,沒敢輕舉妄動,想請教一下道長你。”


    我哪兒會這個,忙向黃蘊秋投去求助的眼神,黃蘊秋會意,開口說道,“紅衣意指血衣,若是穿著紅衣而死,受血氣影響,死後極有可能化作紅衣厲鬼。而如果腳上綁著秤砣上吊而死,便是上不著天,下不接地,遊魂無處可去,必定會變成惡鬼,這些村裏人是在準備自殺!”


    鄭姓判官詫異看了眼黃蘊秋,“你是什麽人?”


    黃蘊秋道,“正一道,黃蘊秋。”


    這鄭姓判官一聽黃蘊秋的名字,眼神陡然變了,瞪著黃蘊秋看了好久,然後說道,“你叫黃蘊秋?正一道龍虎宗的?”


    黃蘊秋驚異點點頭。


    他忙道,“我們在龍虎山見過麵的,我叫鄭蘊實,我們是同一輩的,記得我嗎?”


    我倒沒想到他竟然認識黃蘊秋,讓我頗為意外,不過這他之前說過他以前在正一道修過道,算是半個正一道弟子,正一道那麽多人,怎麽都湊到一起了。


    黃蘊秋顯然沒認出他來,上下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不記得了。”


    “我們見麵的時候你才不到十歲,我比你晚上山幾年,不過我在龍虎山就呆了不到兩年,因為資質不行就出山尋求其他的出路了,我以前還跟你說過話呢。”這鄭姓判官見了老熟人顯得十分激動,可勁兒地想讓黃蘊秋想起他來,不過剛說完又是一愣,“不對,我記得川渝有一個山神也叫黃蘊秋,在下麵還引起了不少波瀾,難不成就是你?”


    黃蘊秋悻悻點點頭,“我是當過山神。”


    她當山神可不算什麽好的回憶,這鄭蘊實見黃蘊秋點頭,又說道,“那肯定就是你了,幾十年前下麵說要找一個叫黃蘊秋的山神,我還以為隻是重名,就沒有多管,哎呀,要是當時多留個心,沒準兒早就見到你了。”


    黃蘊秋一臉尷尬地笑著,她到現在還沒想起來這個鄭蘊實是誰,不過也不能顯得太沒禮貌,隻得掛著尷尬笑容,而後話鋒一轉說道,“要不然先把這裏的事情解決了再敘舊?這些村裏人隻不過是被別人蠱惑了,有了封王拜相的白日夢,你趕快讓你的人去阻止他們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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