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幾淨的走廊裏,天色已晚,暗藍的星空近在眼前,從下午到現在陸晉的藥效估計早過了。陸晉身上沒什麽殺傷性武器,他這會兒就像是個孩子,大孩子。


    “真的嗎。”


    染了淺淺星光的黑眸像是寶石般璀璨,定定的望著我。


    我點點,拉著他冰冰涼的手,鄭重其事的開口:“真的,我發誓。”


    然後他笑了,露出八顆牙的笑,我是第二次見,即便他眼神有些迷離夢幻,可不減風采,反而別樣醉人。


    我心疼萬分,麵上卻還要陪他笑,就差把眼淚笑出來時,門開了。陸夫人和醫生出來時,隻淡漠看了我一眼,就對醫生點頭,那邊兒醫生從口袋裏拿出針劑,對我比了一個“噓”的口型後,悄然走到了陸晉身後。


    麵前,陸晉絲毫不知道危險地接近,拉著我的手仍舊笑說,“小白,你知道b市有很多辣味,我……”


    他話還沒說完,針已經完全紮進去,他回頭時,我趕緊拉住他的手:“陸晉!”


    他一分神功夫,針劑紮完了,他昏了過去。我抱住他時,醫生也抱住了他,後頭有推車過來了——


    我不得不鬆了手,而一直隱忍的淚就要奪眶而出。


    醫生抱住他,對我道:“少夫人不必擔心,我們先帶陸少去輸液。”


    我看著抿唇熟睡的陸晉,一直忍著的淚這會兒終於落下來。眼崢崢看醫生把他推的離我越來越遠,一顆心仿佛碎成了渣渣,鋪在地上,那推車軲轆就在我的心髒碎片上碾壓而過,“軲轆”“軲轆”的聲音震徹心扉。


    直到推車拐彎後,我眼淚掉下來時,才發現麵前遞過來一方真絲紫色手帕,手帕帶著與陸晉身上一模一樣的香,順著那纖長白皙的手指看上去,是陸夫人,她目光淡淡的望我,聲音不似上次簽協議那般高冷,也不親近,仍舊是淡淡——


    “委屈你了。”


    我詫異了下,不知她說的委屈是指上次騙我嫁陸晉,還是現在麵臨分離。隻是我不委屈,一點也不委屈。


    陸晉是我的丈夫,我的貓叔,我愛他心疼他都還來不及,


    我腦袋裏想了很多,但不好意思說,到嘴邊兒時,隻有一句“不委屈。”


    陸夫人又開金口——


    “我認你這個兒媳。”


    這話說的我心跳劇烈一頓,也禁不住抬頭看她,然後就見她從手腕上擼下來了碧玉鐲子,遞過來,示意我接著,一言不發。


    一秒,兩秒,三秒後見我沒動靜,小雷子著急了,“少夫人,快接啊!”


    我咽了咽唾沫,這才反應過來,有些詫異還有些……激動。


    陸夫人仍舊看著我,人雖不說話,可那雙眼睛卻閃著和陸晉一般動人的光澤。


    我抬手接過鐲子時,她似笑非笑的嘴角勾了勾又恢複麵無表情,衝我一點頭,轉身走了——


    “不必送。”


    聲音冷冷,走的婀娜又高貴。


    而我望著手中的玉鐲,擰了眉。這玉鐲是難得一見的好玉,觸手生溫不說,光澤鮮豔且通透無比。隨著陸夫人的離去,一排士兵也跟著離開,場麵甚是壯觀。


    而小雷子並未走,他湊上來道:“少夫人,這玉鐲我聽老一輩兒的叔叔說,是老太太傳給夫人的,老太太你不知道是誰吧?是軍長的媽媽呢!傳家寶呀!”


    我當然知道這東西貴重,看了一眼小雷子,心下琢磨著,他是被派來照顧我還是照顧陸晉,嘴上道:“你知道的挺多。”


    小雷子嘿嘿地笑:“那可不!我可是98軍區的雷達!”


    說完了他似乎想起什麽,突然正經起來:“對了,夫人,我還沒給您介紹呢,我叫雷達,是軍長在雷達邊兒發現的,所以,您喊我小雷子就行!夫人來之前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您現在可以選擇住在一條路以外的公寓,也可以去軍區……”


    我飛快的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我哪兒也不去……”說完,我往陸晉被推走的方向走,“我去看他。”


    我答應過他,哪兒也不去,我已經騙過他一次,這次決不會了,可雷達追上來道,“少夫人,這裏頭是封閉的,咱們進不去。”


    腳步一頓,我飛快的往裏跑,甚至一句“你怎麽不早說”都說不出口!


    我奔跑到拐彎口後,發現雷達說的沒錯,一扇冰冷的鐵柵欄門關的死死地,握著那門上的柵欄,看著裏頭空蕩蕩的走廊,這走廊兩側都是病房,根本不知道陸晉在哪。


    眼淚簌簌落下來,想起那天陸晉在進檢查室前的哭泣,心髒更是狠狠揪疼了一下。


    不,我的心早就讓那推車碾壓了。


    “所以……這兩年,我見不到他了,是嗎。”我哽咽著問雷達。此刻,顧不得形象,隻想知道真相,哭的滿臉是淚的轉身看雷達,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生怕他騙我什麽。


    雷達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找紙,卻手頭沒有,急的道:“少夫人你先別哭,聽我慢慢說……”


    我怎麽能不哭?我都答應他了。第一次我說我就在這裏等你,可我食言跑了;


    而這一次,我又是!


    這次他醒來,會不會又哭?


    想起他上次哭泣的樣子,我心都快碎了。誰說男人哭一定是懦弱無能?有種男人哭起來要人命,讓人整個心都恨不得挖出來作交換,隻求他別哭。


    我紅著眼時,雷達道:“少夫人,別急咱們等醫生通知,基本上不惡意傷人的,每周見十分鍾。”


    “才十分鍾?”一聽能見,我鬆口氣,隻是這時間也太短了!這邊兒雷達擰眉道:“這也是要看表現的,如果表現得好,時間會逐漸增多,算是一種鼓勵!”


    “陸少恢複得很快,放心吧!咱們……先落腳?”


    我沒看他了,回頭再度看了一眼那像是牢籠的鐵門,狠心收回視線往外走,“走吧,去公寓!”


    我肯定不會獨自去軍區,我們說好了一起去的。我要等他!


    雷達說的沒錯,公寓真在醫院一條路外,顯然是刻意準備的,東西全部都是嶄新的。小雷子就在我隔壁住,暫時負責我的飲食起居和保鏢等職位,而我沒了父親牽掛後,除了偶爾打給小羅隨意敘舊外,沒有再聯係任何人,再詢問任何人。


    隻是不想看破案的書,就讓雷達找了些醫書和有意思的小故事。一日偶然在街上買菜回家時,我看見路旁播放的《大話西遊》,瞬間就想起那天陸晉抱我看電影,鼻子開始犯酸。


    “少夫人,怎麽了?”


    雷達雖然長得眉清目秀,但渾身肌肉,一看就是厲害的角兒。指著那帶子說:“幫我把那個《大話西遊》買了吧。”


    “好咧!這片子好,我在部隊看過一次!忒好笑!妖是妖他媽生的,人是人他媽生的……”他說道這裏嘿嘿的笑:“是這個吧?”說話間,他手裏提著青菜蘿卜,看起來倒是個居家好男人。


    我點了點頭後,他付錢我拿碟,一路上,我用力地握著,仿佛還能感覺到陸晉,隻是一周,兩周,三周過去了,陸晉……你不知道,我很想你。


    這夜晚間吃完東西後,雷達照舊去了對麵兒休息。除了飲食起居,他平日裏不會多問,雖然對陸晉油嘴滑舌,可對我是畢恭畢敬。


    我刻意關了燈,把氛圍營造出當時的感覺後才發覺自己太蠢了。


    幹嘛要回到了當初的場景?不覺得少了一個陸晉很傷感嗎,白癡!我一麵模仿陸晉口氣埋汰自己一麵打開電影。當看到至尊寶說出那段熟悉的對白時,我突然鼻子酸澀,此刻也多想和陸晉說上這段——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渾球兒說三個字:我愛你。


    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而不知是否我的心痛他感覺到了,黑暗中,桌上手機震了一震。


    “我醒了。”


    ——陸晉。


    刹那間,本就洶湧的眼淚一下像是開閘的水龍頭,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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