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手術室門前坐著時,麵前,悄無聲息的多了一雙沾滿泥土的鞋,往上看是溫柯城那張總淡淡的臉,


    “城四角沒有爆炸。”淡薄如水色的唇緩緩開合,聲音溫溫的:“他們幾個疲憊過度,昏睡過去了。”


    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麽。


    溫柯城坐下來,“組長怎麽樣?”


    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額頭包了一塊紗布,隱隱透出些血。他臉已經洗了,又是白白淨淨的樣子。


    “剛進去。”


    我說完,溫柯城道:“也許,審判長根本不在我們中間,是他們搞錯了。”這次,我沒做聲,隻是頭低得更深些。比起審判長,我更擔心的是——


    現在已經犯規了,爆炸後,溫柯城會不會死?而在我想這個時,他突然低聲道:“餘白,你是不是……一點也不記得我了。”我一怔,“嗯?”


    溫柯城還要說什麽,那邊兒ct室門開了。


    “陸局!陸局!哎!她沒走,她真沒走!”


    門口陸晉赤著腳,顯然是剛上機器又不放心的跑出來。


    四目相對時,他明顯是鬆了口氣,繼而那張臉又本起來,冷冷看一眼溫柯城,聲音酷酷的——


    “你去輔助薄以涼分析炸彈。”


    “現在?”溫柯城看他時,他點頭,隨後,他又看向我——


    “你,留下來照顧我。”我一怔,他已留個冷肅高大的背影給我,門又關上了。


    這邊兒溫柯城撓撓頭,大概碰到傷口皺皺眉又放下,隨後輕輕笑了:“他是個好組長。”


    我點頭,看著關上的門緩緩勾起嘴角說,“是的。”


    腦海中又浮現出他用炸彈對付薄以涼、用泥土幫助溫柯城、用證據埋汰我……多好的組長!可溫柯城走後,我緩緩的勾起嘴角又化作了麵無表情。我朝著外頭走時,給陸晉發了一條信息:“對不起。”


    “對不起,我必須去查明真相;對不起,時隔四年,還是辜負了你的情深。”我心說著,長按了關機鍵時,心髒裏狠狠地疼了一下。更想起井然和我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意思是,太聰明的人會對自己有損傷,而過於沉迷和執著的感情反而不會持續長久,因為用情太深的人易有心病,抑鬱不樂也有損身體健康,以致早亡。


    那時,我不認同。或者說我一直都沒有認同過,我說,“太聰明怎麽會傷,凡事都想的清楚明白,就能破好多好多的案!”


    井然笑而不語。


    而如今……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陸晉,再見。


    那邊兒走出來的醫生,讓我抬手打昏,我把他拖到屋裏,關了門,換了他的外衣。既要走,便要走的不留痕跡。


    我換衣服時在腦海中模擬出陸晉自ct室出來後的行走路線——


    當他推門發現我不見了,第一時間定是去出口找我、但以這短短的時間,我一定跑不出太遠,而且很容易被抓,所以他應該會讓人去門口找我,自己去……


    衛生間!


    女人能躲起來的地方,無非是衛生間。


    而等他發現衛生間沒有人,外麵也沒有,隻會覺得以我的速度跑遠了。


    便會開車去追……


    腦海中,將他所有可能性都想遍了後,我也換好衣服,在門後看著斜對麵的ct室。


    我知道我不該看,可我忍不住。


    門緩緩開的那一刻,他果然是第一個出來!那瞬間,我隻能看見他冷若冰霜的眼眸,下一秒,我迅速躲開,他的反偵察能力極強,如果我一直看他他一定能發現我。而後,那冰冷的聲音透過門扉,堅定有力又鎮定無比:“去朝醫院大門方向找,把餘白找回來。”


    他說完後,腳步聲往我這邊兒來了!我躲在門後,不敢呼吸,屏住呼吸聽著他的腳步。隨著那邊兒雜亂的腳步聲起,他腳步聲也越來越快,後頭有醫生忍不住的叮囑:“陸局!你肋骨裂著,悠著點!”


    這邊兒,陸晉沒說話。


    他腳步越來越快,就這麽……


    走過去了……


    一步又一步,從我身後,一門之隔……


    我在他們都走後緩緩沿著門背滑下來。心情竟很平靜,沒哭沒笑,平靜而空洞,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被人掏空內髒一樣。


    五髒六腑都失去了本來的作用,仿佛自己是一團空氣。


    然後突然想起井然說“溫柯城有個很難忘的女人”,所以他總和空氣一樣悄無聲息,是否因為也被掏空一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在聽到陸晉飛快奔跑回來的腳步聲時,我被掏空的身體才終於又恢複知覺。然後,他飛快的跑過去了,速度快的驚人,不過數十秒的功夫,他就跑遠了。走道裏完全安靜了大概半分鍾後,我才緩緩起身。這醫院裏,到處都有監控,我剛才想錯了。


    陸晉他現在應該是去看監控才對。


    我要在他發現之前先離開。我從窗口看了看,這裏是二樓,遠處剛好有圍牆,可以離開,順帶躲開攝像頭。可是當我想從窗口跳下去時,我卻意外看見了——


    白色麵具男。


    他在窗戶下掛著,黑洞洞的眼睛白色的麵具黑色的鬥篷,嚇得我差點掉下去。


    “噓。”他抬起一根手指頭放在唇邊兒,然後衝我伸出手,我看了看他手上的繩索,繩索直連著上頭的窗台,我猜,他掛在這裏有一會兒了。既知我們是舊相識,既已準備好弄明白這一切,我自然是跟著他走。


    他帶著黑色的織物手套,我握住的時候,他直接把我拽到懷裏,然後,跳了下去!


    很顯然,他對這裏地形又是極為熟悉的,走的路全是監控攝像死角。


    我跟著他一路往前走,直到我看到的圍牆。


    他的計劃和我一樣,都是爬牆出去!


    可看著牆頭上衝我伸出的手,我沒有理會。我隻是後退兩三步,然後伏低身子,自己攀爬了上去!這是我的強項無需他幫助。隻是當我跳上去後,我突然感覺到了……


    注視。


    那般灼灼深情,穿過脊背,透過肩胛骨,射穿心髒……


    是陸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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