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說出“孩子的父親”時,我不由得閉上眼,


    “對不起,爺爺,對不起。”


    我心裏道了一萬句“對不起”。


    如真如蘇小白所言,這話會傷到鄭霄龍。


    那邊兒,遲琛伸出手來想握住我的手,車已經停下,我躲開了遲琛的手拉開車門,下車。選擇是一回事,真正麵對起來又是一回事。


    鄭霄龍在沉默。


    我的心也很是沉重。


    而那邊兒,鄭霄龍道句“那是個孽種”後,直接掛了電話。


    “嘟嘟嘟”的聲音傳來,我捏緊手機。


    眼眶有些溫熱,深吸口氣,霜爺不哭……等真相查出來,查出來就好。之時才發現,原來我沒自己想象中那麽堅強。我以為我能沒心沒肺的和遲琛拋開所有去查真相,但是我心裏真的很難受。


    像是他所言,靜奈的命在他手裏,同樣,他的命也在我手裏。


    我覺得這是最穩妥的方法。


    因為我放不下我還愛,可是——


    抓著手機的手在顫抖。


    我和遲琛不一樣,我有家人,那是我最後一個家人……可我又能怎麽辦。


    選擇遲琛,是我唯一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眾叛親離,孑然一身,我必須跟著他。


    而鄭霄龍還有那麽多的幫手……


    遲琛也下車了,他走到我旁邊。我抬起頭時,他目光似有哀傷,但轉瞬即逝,變作冷漠,然後他什麽也沒說,轉身走到路邊去抽煙,煙霧彌漫中,背影蕭瑟。


    雖然沒法當麵和鄭霄龍說,但是現在通訊那麽發達,我拿著手機,把自己對遲琛說的那些殺他的話,去掉了自殺,發給鄭霄龍。


    信息發送完畢後十秒,電話又響起。


    鄭霄龍的。


    卻是我還沒接,麵前銀光一閃,遲琛用改良繩索把手機拿了過去。他直接掐斷留電話,對我冷冷道句:“不許再和他說話。”我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他直接把電話扔了出去。


    “你!我隻是和他說一下我的想法。”


    我說話間,遲琛冷冷打斷:“他不配知道。”


    不配?因為要害孩子,所以不配嗎?


    我沒問,我看著遲琛走回車後,他拿出來一瓶水遞到我麵前。


    “喝下去。”


    他麵容冷峻,叼著煙說話,說話間,煙氣肆無忌憚的噴灑在我麵前。這白色的水瓶看上去並無異常,隻是我還沒反應,他突然捏著我下巴,直接就灌上來。


    “你幹什麽……”


    我吃痛,下意識的打落,他半空中又接住,冷眸微眯:“這是溶解寵乾追蹤器的藥水。”他說完後,我怔了怔,自己抓過來喝下去,“你直接說不就好……”


    遲琛沒作聲,轉身大步走回去。


    我琢磨著他是因為孩子的事情對鄭霄龍懷有不悅,我明白,立場不同。可是,他在鄭霄龍眼裏,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就算鄭霄龍說我的孩子是孽種,我也認了。但他——


    我不知道他怎麽想,隔了一條路,遲琛在車裏,落下車窗冷冷看我,神色漠然,還叼著煙,說話間,煙上下抖抖:“上車。”


    我知道他不悅,深吸口氣,抿了抿唇,走過去。


    這是一條延山的高速路,他神情孤傲的看著前方,車上的追蹤器,身體的血液都改掉的話,應該會方便些。


    隻是遲琛的煙就沒停過。


    “我們現在去哪?”


    我聲音淡淡,而他叼著煙並未理我。


    回答我的隻有白色的煙氣,從他精致的鼻翼逸出。


    “遲琛,我們去哪?”


    我又問一遍,遲琛依舊沒理我,他將煙丟出去,有烈烈的風吹來,吹亂了我和他的發,他關了窗戶。


    “遲——”


    我再開口時,遲琛並未看我,但開口了,打斷我道:“吵死了,我現在不想說話。”


    我抿了抿唇,“你在生氣嗎。”


    我說話間,遲琛麵色依舊冰冷,毫無波瀾的語氣,


    “沒有。”


    我道:“站在爺爺的角度看——”


    遲琛側目看過來,一雙眸裏滿是嘲諷,“站在他的角度?”聲音微微上挑,“你覺得是我殺了人。那你還在這裏幹什麽?”遲琛的問題讓我怔住,是啊——


    如果遲琛殺人,我還在這裏幹什麽?


    等著最後查明真相殺他嗎?


    我……我怎麽會這麽想!


    “當然不是,你……你……”


    “你是我孩子的父親。”


    我說完後,遲琛冷笑,他沒說話,隻又拿出一根煙來。叼在嘴裏,手鬆了方向盤,擦了火柴點燃,火柴的味道和煙味一起襲來時,我想起他說,我隻想當個普通的父親。


    可現在——


    算了,他心情不好,反正有內丹庇佑,我別開臉,不想說話了。


    也不知道爺爺打電話來,會說什麽?


    餘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遲琛。


    不可置否作為一個父親,自己的孩子要被打掉,他生氣很正常,但是……那並非我的錯。


    何況孩子也沒打掉。


    目光落在初魃那比女人還纖細白皙的手指,隨意的搭在方向盤上,指尖的煙讓我心裏一處小小的地方有些疼。


    繼而我看見油表,眸子略眯了眯。


    “車要沒油了。”


    “我們沒錢。我之前在麵館想拿點錢給老板……”我說話間,順帶解釋了一下,遲琛神色淡漠的看著前方,聞言低頭輕蔑的掃了一眼,然後轉動方向,剛巧高速路口,下高速了。


    遲琛大概是了解這裏的,他直奔著最近的加油站。


    我想著遲琛會綁人,加個“霸王”油,可是——


    遲琛把人綁起來後,竟把所有的油都放了……


    “你這是要幹什麽。”


    我看著滿地的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看著他漠然的合上油蓋,卻發現我怎麽都拉不開車門。


    “少問。”


    遲琛說完,輕而易舉的拉開車門。


    門把手一定讓他做手腳了!


    這邊兒他一踩油門,車子出去後,我看他點了煙。纖細白皙的手伸出去,點燃的煙在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的半弧形,直朝著那油處彈去!


    “不!”


    我猛然伸出手卻隻拍打在了車玻璃上,這邊兒遲琛油門一踩到底,劇烈的推背感傳來,車子猛然躥出去好遠——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聽得到,後頭傳來的劇烈爆炸聲!


    “轟——”那巨大的爆炸引得地麵都跟著一顫。


    我整個人僵住,我不可思議的趴在玻璃上,看著加油站,巨大的火龍在這藍的讓人舒心的天空下,一躍數丈,吐著火舌……


    繼而車子一拐彎,我看不見了……


    我緩緩的回過頭,看著專心開車的遲琛。


    遲琛不知何時又抽出煙來,他模樣淡然,仿佛方才那件事和他無關一樣……


    “為什麽。”我看著他,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你是蠢麽,那會留下證據。”


    遲琛說完,車已經上了高速。


    他說的理所當然,我卻覺得一陣反胃惡心,大概是暈車,也許又是孕吐。


    “停車。”


    我咬牙麵色慘白的看他,他並未理我。


    “我說停車!”


    我喊他時,感覺到胃裏的翻湧越發厲害。那邊兒,遲琛非但不停,反而開的越發快。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吐在了副駕上。


    早上吃的那一碗牛肉蔥花麵,全吐出來,這瞬間,車子猛然停下,我腦袋狠狠磕在了副駕的存儲櫃上……


    “咚”的一聲,疼得眼冒金星。


    而更疼的是心,因為我餘光看遲琛嫌棄的擰眉,然後他冷冷吩咐後頭一直未曾動的飛僵——


    “收拾好。”


    說完後,飛快的下了車!


    ……


    我吐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這側車門被打開,外麵兩個飛僵在等我下車。


    滿嘴的嘔吐味,我拿了水自己漱口時,看見那邊兒躲得遠遠的遲琛。


    他背影冷傲,絕世獨立。


    分毫不受影響。


    他是覺得髒吧……他那麽愛幹淨。


    他說的沒錯,是會留下證據,但是——那些人也有家人。他如何忍心?我這般想來時心裏狠狠疼了一下,不對,我是忘記了……


    他之前殺爺爺派來的那個拍照人,也是不眨眼的。


    我下車後,兩個飛僵迅速的打掃我的嘔吐物。


    我朝他走過去時,遲琛在我之前先開口,聲音冷的像寒九天的冰塊一樣。


    “這條亡命之途,注定要用血來堆砌,你若心軟,就滾回去。”


    一句話,把我所有的話都堵回去。


    是的,他未殺店老板,是因為不需要;


    可他殺了加油站的人,是必然。我們已經踏上這一條血途……


    他說完,兩個飛僵跳過來顯然已經搞定,他漠然轉身,大步從我身邊走回去,我抓住他的胳膊。他未曾回頭,聲音冷傲。


    “說。”


    “能不能不殺人,我們下次把他們綁起來帶走,然後找個地方統一存放,讓飛僵照顧他們……”


    前麵兒,遲琛回過頭,甩開了我的手,反挑起我的下巴:“你這麽菩薩心腸,是怎麽活到今天的,嗯?”


    遲琛挑起我的下巴,一雙飛揚的媚眸裏滿是妖邪和和嘲諷,我怔住。


    “遲琛……”我失神看著他。發覺我眸光失神,他失去了說下去的興致,冷冷的鬆手,另隻手丟了煙,踩滅了往前走,聲音冷漠又不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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