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蔥蔥,小溪湍湍,天很藍,水很清,幾聲鳥鳴響起。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能和池琛這麽安安靜靜在一個小橋上靜靜呆著……


    從對頭到朋友,從朋友到戀人,從寒霜到沉醉,從沉醉到韓笑。


    溫柔的暖風吹起他蓬鬆的黑色短發,我這才注意到他竟然不是板寸了……


    他把一切都變了,大概這是風卿喜歡的模樣吧。


    我挪開視線,遠處,波光粼粼,幾隻小魚跳出水麵,又落下,迸濺出水花。


    隨著“嘩嘩”的水流聲,我的心,又緩緩地找到了沉靜之感。


    腦海中控製不住的浮現上次山坡上的久別重逢畫麵,那般熾熱,不顧一切的愛戀……隨著風卿的到來而停止了吧。


    “嚓。”


    旁側,響起火柴摩擦聲。


    池琛偏側著臉點了煙,側臉輪廓,線條分明,陽光明媚下,很是好看。火柴的味道和香煙的味道一起席卷而來,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幹脆利落的甩掉了火柴,踩滅。


    “你在想什麽。”


    他開口,伴著白色煙氣,嗓音沉醉,像老友,不像戀人。


    我薄唇微抿,故作無事的淺淺一笑。


    “報告警官,我什麽都沒有想。”


    既然是韓笑,就要入戲。


    他叼煙,嘴角微彎。我嘹望遠方,餘光看他指尖的煙,煙也變了,很淡的一種煙,價格也不低。不再是我所熟悉的1916。


    他從頭到尾,變得徹徹底底,像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在我想著如何趕走他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我:“想吃魚麽。”


    我一怔,看向他。


    他指尖的細長煙隨意放在唇邊,湛黑的眸兒映著水波中的瀲灩之光,似笑非笑,“我給你抓。”


    人雖居高臨下,話卻毫無高高在上之感。


    認識三年,從沒見過他這樣笑,很隨和的樣子,他飛機上的慌亂表情,我其實清楚,他對我多少是有感覺的。張愛玲說的對,失去的才是最好。


    就像是他從前對我,總叫我求而不得,百爪撓心。


    可事已至此。哪裏是談情說愛的時間?龍骨劍還未完成,我又這麽弱,這麽一個軟肋的我,在他身邊隻是累贅。


    且不說伊藤風卿在今日複活。隻說伊藤靜奈,有這麽個變態在,我是無法在他身邊的,池琛在求和,我能感覺得到。隻是從前蠱毒在身,我怕有朝一日,我會用這把“武器”來傷害池琛。可現在……伊藤靜奈說的“驚喜”失敗,我的手也沒有沾染她所說的血。


    她這麽大張旗鼓的回來,滅了道門滿門,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所以池琛出現在橋上的時候,我一度以為是蘇小白或者伊藤風卿在抓我……我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我沒回答,我想再待會兒。


    因為……機會難得。


    再等等,等到……太陽偏西吧。


    中途池琛沒在開口,偶爾看我,目光灼灼的,帶著三分笑……


    時間,飛快的走過。


    太陽已經偏西了。


    足夠了,寒霜。


    能這麽安穩的見他一麵……足夠了。巧了,池琛那時也抽完最後一根煙。我看著遠方淡淡道:“他要回來了。”


    我話沒說完,從池琛那邊兒突然散步過來一股幽冷之氣,卻又眨眼間消失。隻餘下頭頂一道幽冷的目光盯著我。


    我又道:“房子給你們‘查案’,我走。”


    我說著,扳動輪椅向後,卻是劍他黑色的鞋尖一轉,下一秒,我人被他劈手抓起來。根本來不及四目相對,已是唇舌糾纏。遲來的吻,瘋狂的糾葛!


    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霸道。


    瞬間吸走我所有氧氣……


    多想,多想沉淪。卻是……不得不推開,但最重要的是,我聽見什麽落地的聲音。我睜大眼看著黃澤修,橋的那邊兒,池琛背後,黃澤修就站在夕陽下。


    幾乎沒來得及四目相對,他已經蹲下來,彎腰撿起地上散落一地的cd。


    夕陽下他形單影隻,落寞的樣子叫我心狠狠一揪。我狠狠咬著池琛的唇舌,可他任憑怎樣都不肯鬆手,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淚就迷漫出來,池琛終於放開。把我又抱在輪椅裏。


    他唇上都是齒印和鮮血,可並不顯狼狽。


    他望向我時,眸中被戾氣填滿,看向黃澤修時,卻又嘴角微彎,露出一抹譏諷的笑……然後他一言不發的轉身朝橋的另一邊走,朝著農舍。


    日影冰涼,我跌落在椅子上,好不容易才挪動輪椅,但橋那邊的黃澤修已經走過來。他笑的春光燦爛,明媚無比。


    “笑笑,帶這首歌的cd,我都買了。”


    他揚起的唇略顯蒼白。


    我握緊了雙拳,我沒想到池琛會突然……顯然他是感覺到黃澤修來了,故意……


    “笑笑,中午吃飯了嗎?我讓張大娘燉了土雞。”黃澤修把幾張cd和cd機放在我膝蓋上的時候,恍若無事的態度教我心狠狠揪起來。


    我還掛這類,他抬手欲要給我擦淚,卻又在我麵前,拿出紙巾遞過來。


    “你知道的,小祖宗,我不喜歡看你哭。”


    我接過紙巾,聽的那邊兒聽見寵乾聲音——


    “哎,你真走啊……喂……靠!”


    “等等我!”


    黃澤修安靜的看著我身後,一雙浸滿霜雪寒氣的璃眸,帶著悲愴。


    我沒回頭,池琛……是走了嗎?


    走了好,走了好!


    可心還是狠狠揪起來。


    “別哭了。我們回家吃飯吧。”


    黃澤修變魔術一樣的拿出來一隻燒雞,“順手買的,早想吃了!”


    卻是下一秒,我感覺到一陣嘈雜聲湧來。


    黃澤修和我一起看過去,那邊兒,是張大娘,她帶著一群模樣憤怒的人回來——


    那些人,扛鋤頭的扛鋤頭,帶鐮刀的帶鐮刀,氣勢洶洶,又可怕至極。


    “村長就是他們了!”


    “最近隻有他們來,失蹤少女肯定和他們有關係!”


    早上還和善的張大娘,突然就變成了憤怒控訴我的人。


    “還有這個男人,每天都鬼鬼祟祟的出去,半夜回來,有時還盯著我的雞看……”


    張大娘對前頭站著的村長說完,後麵兒有個年輕男子道:“我來作證,白天我還看見有兩個陌生男子出入!”


    “嗯,大夥兒一起合力把這兩個人抓起來!”


    “對!送派出所去!”


    眾人喊著。


    我雖然不知發生何事,但是隱約能猜到有人失蹤了。那些人包抄過來,顯然是早就有打算,旁側,我看見黃澤修爪子變尖,迅速抓住他的手。


    黃澤修不能再害人了。


    我心平氣和的看向張大娘:“大娘,雖然不知道有什麽誤會,但是——你們不用大張旗鼓的抓,我們跟你們走。”


    ……


    陳舊的派出所裏頭,我和黃澤修經過簡單的審問後,由於天色太晚,暫時被關押起來。


    偏遠地區嫌少有案件發生,顯然是鬧大了。


    牢房裏,除去我之外,還有不少被抓的嫌疑人。好在沒有沒收了我的輪椅。黃澤修推著我進牢房的時候,我想起池琛和寵乾說的查案。


    其實,我有種預感,等人都下班之後,我和黃澤修說了。


    交換眼神之後,黃澤修偷偷變身順著牢房跑出去了。


    不過——


    牢房不是單人間,黃澤修一走,我就被圍上來了……


    “小兄弟,你這皮草哪兒買的,真好看……”


    說話的黃板牙一嘴的口臭,那邊兒有個豁牙附和,“就是,牢房裏這麽冷,分點給我們吧。”


    這虎落平陽被犬欺很是正常,我一言不發,他們朝我走過來,“這輪椅也不錯……給我們幾個坐坐吧?哥幾個站累了……”


    黃澤修的速度,自然是快的。


    幾乎是那些人沒到我麵前時,黃澤修回來了,薄霧四起中一手拿卷宗,一腳踹飛出去那個黃板牙。


    黃板牙一個砸倒了一窩。


    牢房裏一陣嗚呼哎喲。


    “都他媽滾遠點!想死本大仙成全你們!”黃澤修怒罵的時候,手卻把卷宗遞給我。我裹緊了皮草,沒有阻止黃澤修嚇人,他隻要不傷人就好。


    黃澤修還拿來了手電筒。


    和我想的一樣,卷宗上登記的失蹤少女,生日推算來看,全部都是純陽命女……


    靜奈,她也有怕的!其實,寵乾說找不到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因為他們不可能找不到純陽命女,除非是背後有人作怪。


    我本想著這作怪的,肯定是伊藤靜奈,但是……


    當我看見作怪的人時,我——寧可當作沒看見!


    “我已經找到了她們的味兒,你想去找的話 ,我能幫你。”黃澤修修理完了那些人後走過來,俯身給我拉攏了一下皮草。


    我合上卷宗,陷入沉思。我可以去找,但那會很危險,這相當於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範圍之內,送羊入虎口,可如果不去……我心難安。也許伊藤靜奈還不知道池琛找到我,不然池琛今日待了那麽久,我現在肯定有危險。


    肚子發出一聲長長的叫喚,下頭空氣又很差,我憋不住咳嗽兩聲時。黃澤修不耐煩道:“算了,還是先離開這裏吧,你身子弱,我帶你去吃東西。”


    黃澤修說完,指尖變尖直接扭斷了鎖,推開門不由分說,就推著我出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遲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塚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塚離並收藏美人遲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