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沒開口說下去之前,路邊兒有人奇怪的詢問,“那是狐狸還是貓?”旁邊兒有人把說話之人迅速拉走,“呸呸呸,見怪不怪,有怪莫怪,咱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看不出,大路上還能遇到個一知半解的人兒。麵前黃澤修還巴巴看我呢。


    爪子拿筆,等我下文。


    當然,也有人不懂,我隱約聽見有人拿出電話壓低聲音說,“喂,110嗎……”


    我有些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因為這話一說出去,就不好辦了。


    它會怎麽想池琛,怎麽想我,我都不知道。


    但我——不想對他隱瞞。


    沒錯,我要說的就是——


    池琛以前讓我把他“拿下”的話,我想告訴他,我不會“拿下”他,希望他也不要再對我有什麽想法,因為我此生都不會再愛了。


    可我剛才寫信,我記得它在旁邊看著,所以,我在猶豫。


    “你還說不說?”


    見我一直不開口,麵前的小黃皮,在紙上書寫什麽。


    “不說就走啊!”


    我抿了抿唇,這三年它都是黃皮子形態,算了,不說了吧。


    “那就走吧。”


    我站起來,它又溜到我肩膀上。


    池琛還沒追過來,我們直奔著百曉生茶樓,名為來福茶館。隻沒想到,我將才到門口,就聽見了裏頭傳來尖細的聲音——


    “喲,貴客來了。”


    我也不知道說話的是誰,但我和百曉生並不熟悉,徐祖堯和他熟,我有很多江湖消息甚至皮衣,都是從徐祖堯他那兒拿來的,但是他本人麽……我並未見過。


    且,我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親,您是‘謙卦’哦。”


    “唯一吉卦,前途不可鬥量哦……”


    在我踏進去的時候,那尖細的聲音又響起來。


    “謙卦?”我左右看著,屋內並無人,江湖人士,裝神弄鬼太正常,尤其是百曉生這樣的人,更不輕易露麵。


    “是和我說的嗎?”


    我早前就說了,我對算卦不感興趣!


    隻是謙卦我略知一點皮毛,的的確確是好卦。唯一的好卦。


    簡單來說,在六十四卦中,每卦都有各自吉凶,幾乎沒有全部的吉卦。這所卜之事不同,方位不同,都有可能影響卦的凶吉,全看如何應對。


    而謙卦就不同了,它是全吉。


    但具體怎樣,我就不知道了,不感興趣,就隻知道這是唯一吉卦。


    “沒錯喲,親,就是你喲!”


    聲音再出來的時候,我發現了,那聲音是從一個蒼鬆下的微型小喇叭裏傳來。


    我將那無線藍牙小喇叭拿出來,發現上頭還有紅外線攝像頭。


    也就是說,那位百曉生就在某處我看不見的地方,正在看我。


    “好吧,你知道我要來找什麽,對麽。”


    茶館裝修清雅,櫃台一個人都沒有,就我一個人站著,有些慎得慌。


    “親,免費送您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柳暗花明又一村’哦親~時間到了,您可以走了喲~親~”


    那聲音酥麻麻的,一口一個“親”著實叫人聽著有些雞皮疙瘩落地的感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淘寶裏頭“親”來“親”去,等我以後知道的時候,就見怪不怪了。


    旁邊兒,黃澤修卻突然刷刷的動筆寫——


    “池淺可能已經追來了!”


    完了,又刷刷的再寫了一張,再遞過來——


    “快走!”


    下一秒,那位神秘的百曉生送客道:“親,是的喲,已經追來了。您記得小生給您卜算的‘謙卦’哦,慢走,親~不送了喲~”


    對這位裝神弄鬼的百曉生我已經懶得多說,快步走出去。看來,在這兒換臉是不可能了。當我走出茶樓,外頭人看見我和黃皮子,還是避之不及的一臉驚恐,我則看著肩膀上的黃皮子,道:“走,往哪兒走?”


    “沒能換臉,還遇到個神經病。”


    肩膀上,我說完,黃澤修再落筆,黃色便簽貼上,就一個字。


    “船。”


    那瞬間,我覺得我可能真是蠢了。


    其實也不怪我,這段日子,我跑東跑西的都是用飛機,飛昏了頭,竟忘記了江城靠江,而坐船遊客是不用票什麽的,給錢就行……


    隻想到船,心又是一疼。


    我和池琛第一次單獨相處就是在船上……回憶很調皮,根本不聽話。


    我一點都不想想起來這段回憶,奔跑中,我道:“澤修,我想找蘇小白,把我的記憶收起來,你覺得怎麽樣?”


    黃澤修卻是突然緊張,刷刷的飛快寫道:“快走!我聞到他的味兒了!”


    這個他是誰?肯定是池琛!


    我嚇得立刻操控改良繩索在大街上飛奔。


    可飛奔了數米外,我心裏不爽之極——


    他大爺的,明明是我要走,為什麽我要躲著他?


    可是——我的腳步不受控製,手也不受控製,跑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而在黃澤修頂風給我寫了三個淩亂勉強能認得的“甩開了”字樣後,我鬆了口氣。


    ……


    我和黃澤修在江邊曬太陽,我坐著,黃澤修躺著。這會兒船還沒回來,趕巧兒了碰上雙休。


    “喂,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蘇小白管我記憶的事兒,你看行不行啊?”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回家一趟。


    我總覺得,我這麽突然跑了,不好。


    我還想給鄭霄龍打個電話。


    那邊兒,黃澤修坐起來,你很難想象,你看見一個黃鼠狼,以人形的姿勢坐著,麵前攤開個便利貼,拿筆刷刷的寫字的樣子。


    幸運之極的我,有幸見了。


    還好江邊沒人,風吹的暖洋洋,


    我沒想到我會離開池琛,也沒想到我現在如此淡然。


    也許,正如我曾經說的那矯情的話——


    你走了真好,不然,總擔心你會走。


    失去,比擁有踏實。


    繼而心口狠狠一疼,這話,讓我想起了某一天——


    我和池琛袒露女兒身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空很藍,高山上的風很清爽,吹過我每一個細胞,從頭到腳之,全部都是快樂,池琛找到我時說,“你說的沒錯,抓住幸福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氣。我……”


    “我怕失去。”


    “和你在一起很快樂,甚至不想要雄心壯誌,這種感覺,很可怕。從未有過……”


    “我不想猜你為何找到這裏,但給我點時間,我在處理自己的問題,你可以繼續去玩,隨便去什麽地方……”


    他的話,我一個字不落的都能背下來。


    可這些話,明明是在他不知道我是女兒身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酒話聽三分。”腦中騰然又鑽入池琛麵色淡然的一句,還有他現在的一聲不吭。不不不!我使勁兒甩甩腦袋。


    我管他是不是真心過,他把伊藤靜奈送回扶桑,就是我的敵人!


    對!沒錯……


    我壓下心裏的心軟,餘光瞥見那邊兒,黃澤修還沒寫完,他寫的很長,我放眼看著江水滔滔,豔陽高照的很暖。


    腦中又劃過池琛在江水中把我抱起來的樣子。那時候,他還是江戶川……


    拳扣到了岩石縫裏。


    不要想了,寒霜!都過去了……


    再美好,再不舍,依然改變不了現在的結局。


    麵前粉色的便簽條晃動。


    我接過來後,黑了黑臉。


    這上頭不是關於蘇小白管理我記憶的事兒,而是剛才那卦的詳細解釋:“謙卦是《易經》六十四卦之第十五卦,唯一吉卦。謙卦艮下坤上,為地下有山之象。山本高大,但處於地下,高大顯示不出來,此在人則象德行很高,但能自覺地不顯揚……”


    我看到一半的時候,受不了了。


    我早說過,我對卦象不感興趣。


    我直接把便簽條揉了揉後,隨手扔入江水裏,在黃澤修的“哢哢”叫聲中,我一字一句道:“說人話。”


    那邊兒,黃澤修似乎很是無奈,然後落筆了五個字——


    “可以去香港。”


    繼而那邊兒傳來了船的“嗚嗚”聲——


    我把那張小紙條亦是隨風吹入江水人站起來,黃澤修爬到我肩膀,再度遞過來一張小紙條,小爪子撓撓頭,這次,是關於記憶的事兒——


    “你的記憶,我無法幫你。你自己考慮清楚。”


    其實,我心裏很難受。


    我一點都不想忘記,可是我又怕自己動搖。


    因為我無法改變現在的結局。


    池琛親口承認了他把伊藤靜奈送回了扶桑,這一點,池琛自己也說了,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什麽意思啊?就是他做錯了。


    可我——不會放棄報仇,絕對不會!


    我上了船後,沒感覺到池琛,黃澤修說先去躲起來,船上人多眼雜,我找了位置坐下來後,旁邊兒一股熟悉的風劃過,熟悉的煙草和橘香味襲來——


    池琛!


    靠!黃澤修不在,我看著旁側的池琛,他身上不少的泥,看起來和這普通艙沒什麽區別。


    臉上也有些泥,估計是去找鬥吃粽子了,匆匆趕來,卻依舊氣定神閑,一副我跟定你的樣子教我瞬間煩躁起來。


    船已經開了,目的地是江對岸。我本打算到江對麵兒,再換臉上飛機去香港,計劃不變,隻不過,現在看來,我是甩不掉池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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