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銀麵提及“母親”二字,讓池琛直接動怒我並不意外。因為蘇小白才說過,蛇奚母親大仇未報,讓蛇奚把冷臉留給敵人。


    上次在天山腳下酒店裏,池琛對銀麵也沒手下留情,不過,那時是為救楊華。此刻,我猜池琛應是早想揍他,不過剛巧尋到借口,借題發揮罷了。


    池琛是那種,要麽不出手,要麽逮著機會就把敵人置於死地,或再也不敢造次。


    比如我。


    我就是這樣臣服的。


    不遠處,池琛拳下銀麵毫無反擊之力,蜿蜒小溪中都是血,鼻血,還有嘴裏的血,他連哀嚎聲都沒有,任由池琛宰割。池琛出拳迅速狠戾,依舊秉持了快、準、狠的原則。事情不過眨眼睛,銀麵隻剩半條命。


    伊藤靜奈趕緊斥陸九重過去幫忙,我難得可以在側冷眼旁觀,心裏捉摸著,打得好。隻冷眸一轉,心一沉。


    因為,我從陸九重的奔跑發現一件事,這件事叫我心裏一驚:


    陸九重變弱了。


    從他奔跑動作和出招速度來看,他似乎回到初見模樣。


    看來,昨夜並非蛇奚這具身體多厲害,問題是出在陸九重這兒,平心而論,陸九重的功夫還在我之上,他雖還厲害,卻不再是門主大會上的雄姿英發,也不是那夜老鼠出動的天下無敵之態。我看陸九重距離池琛越來越近,心下料想著此刻他定然不是池琛對手,隻怕是連唐世朝都打不過。


    果不其然,陸九重剛撲上去,就被池琛一腳踹飛開老遠,他飛出去的速度都比他方才跑得快!陸九重“嘭”的一聲撞在樹上引得樹葉“嘩嘩”落下。


    在葉子還沒落地時,陸九重又不怕疼的爬起來,迅速再撲回去,然後再被池琛踹飛回來……


    這次樹斷,陸九重重重落在地上,一口血噴出來。卻又爬起……再上去。


    不遠處,伊藤靜奈笑著拍手鼓掌,“啪啪啪啪……”


    “真不愧是蘇墨之子,靜奈佩服!佩服!”伊藤靜奈連連道了兩個“佩服”,那邊兒池琛似乎打夠了,飛起一腳,將鼻青臉腫的銀麵同樣踹飛過來,銀麵不偏不倚的落在伊藤靜奈麵前半米,和陸九重一起,兩個人都砸在伊藤靜奈的麵前。陸九重一咕嚕又爬起來,而銀麵奄奄一息。


    顯然,池琛對陸九重手下留情了。伊藤靜奈蹲下來,查看著銀麵的傷勢,一句話不敢說。在場的,怕沒有一個是池琛對手。


    陸九重本就是為銀麵而出手,此刻爬起來,沒有再找池琛的麻煩,乖乖回去伊藤靜奈身邊。


    他和銀麵身上都是溪水血水,模樣狼狽至極。


    伊藤靜奈從口袋裏拿出來藥丸子給銀麵服下,我看向這邊兒溪流中,同樣一身水的池琛,血和水暈染的白襯衫貼在身上,越發顯得他肩寬腰窄,而他抬手扯下襯衫,丟在溪水裏,健碩優美的上半身裸露出來。


    沾水的白皙皮膚閃著水珠耀眼的光。他麵色冷峻望我,沒說話,我就會意,快步上前。


    “你們去哪?”伊藤靜奈抬起頭,杏眸裏有些慌。


    大概沒想到蛇奚這般絕情,卻也敢怒不敢言。


    “你可以滾了。”


    這“蛇奚”身負血海深仇,“母親”二字顯然是逆鱗,尋常人碰不得。


    池琛拿這個當槍用,伊藤靜奈真是沒轍。


    怪隻怪,銀麵沒腦子。


    初見我就看出來了,這是個沒腦子的家夥。誰有腦子,能在眼下貼罌粟花貼紙……


    伊藤靜奈卻毫不猶豫的追了過來,邊走邊對陸九重道:“挖個坑把銀麵埋了。”


    “什麽……”地上,銀麵被藥丸子救活,存著半口氣,不可置信。


    下一秒,他真被陸九重提起來。陸九重把他打昏扔在一邊,活像個機器人樣,就地開挖,用他的手。我咬牙故作沒看見。那伊藤靜奈追來時,回頭又補充道:“挖的深點。”


    餘光瞥見陸九重機械的點頭,我回過頭,看見池琛眼底劃過的冷色,壓著心裏的擔憂,跟他漠然往前走。


    伊藤靜奈追到池琛右側,連連道歉:“你看這處理方法滿意嗎?”


    池琛沒理她。我和池琛是並肩前行,池琛腳步飛快,我不得不催動體內的氣來提升我的速度,免得掉隊。


    伊藤靜奈也不介意他不理會,反而還繼續討好:“蘇蛇奚,我們都為扶桑賣命,我不求你笑,但還是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你看,你一句話一個不爽,我就可以殺了他,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你如果不介意的話……”伊藤靜奈的話還沒說完,池琛低吼:“要麽滾,要麽閉嘴。”


    我現在信了池琛對伊藤靜奈沒有絲毫的想法。


    隻是我走的越發吃力了。


    我體內氣不足……


    如果我屏住呼吸攢著氣,池琛勢必會發現……


    我隻能咬牙堅持,伊藤靜奈乖乖閉嘴了。就在我有些吃不消時,伊藤靜奈身上突然發出“滴滴滴滴”的聲音,而池琛一把抄起我,跳開數米。


    他警惕無比,我也鬆了口氣。


    得以休息。


    池琛麵色酷寒的看著那邊兒,伊藤靜奈卻又開始笑。


    “別怕,不過是個小玩意兒。”伊藤靜奈說著衝我們舉起手腕,手腕上是個手表,“這是寵乾設計的探測儀,咱們腳下有群僵屍過來了……”伊藤靜奈話音落,池琛卻改良繩索出,帶我飛起數米高立在半空中,伊藤靜奈道,“不愧是蘇蛇奚,反應真快,這群僵屍,已經要出來了……”


    僵屍出來?大白天嗎?找死嗎。我皺眉看著地上的草蒲團被掀開,竟露出來一個墓洞。


    洞口裏依次出來的“僵屍”明明是水夫子吧? 我雖然不來南方,但我對此很了解。


    南方倒鬥十分簡單,老鼠衣防水,長鉤用來鉤水下寶貝。


    南方雨水多,墓坑內積水現象很常見,地下滲漏水和雨水坍塌墓頂灌入,墓穴裏經常遍布深淺的水坑,這夥所謂的“僵屍水夫子”個個穿著老鼠衣,手拿長鉤,身上都濕淋淋的,顯然是剛剛從水鬥裏出來。南方之鬥隻有“水鬥”和“水洞子”這兩樣。洞口一個個出來的水夫子並排而列,我皺眉不解中,看見出來的那個,頓時身子一僵。濃濃的死人氣將整個林子的溫度都降低了,我被凍的渾身僵硬,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是……鄭廷嗎?


    伊藤靜奈在他們都爬上來後,才對池琛笑道,“蘇蛇奚,我知你久居深山懼怕人多,但這些人都是死人,他們比活人聽話多了,你也是懂行之人,下來吧。”伊藤靜奈說話間,鄭廷等人已經全部列隊站好。我看著鄭廷,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果然吧,人都是伊藤靜奈殺的!


    血濃於水的道理,我今天才有切膚體會。雖然是我未曾謀麵也沒有過感情的哥哥,但他是肉肉的父親,小言的丈夫……我鄭家唯一的男丁!濃濃的恨意襲來,此刻,我隻想殺了伊藤靜奈!而池琛沒作聲,他感覺到我發抖,隻是摟緊我,靜觀其變。


    見池琛不說話,伊藤靜奈也沒有繼續說什麽,而是轉頭詢問鄭廷他們,“找到了嗎。”一排水夫子僵屍齊齊搖頭,動作機械。


    伊藤靜奈瞬間收笑,哼了聲“一群廢物”,在伊藤靜奈背對著我們時,池琛突然在我臉側一吻,我微微一怔。


    “記得滾遠點,在血霧散開前別過來。”


    池琛對我咬耳朵說道,說話間的熱氣嗬在耳邊帶起一陣酥麻,不過,下一秒,我心口一陣劇痛。


    我被池琛一腳踹飛出數丈外。


    “噗……”喉嚨一陣腥甜,我一口血噴出來。


    池琛這一腳夠狠!


    這瞬間,我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踹吐出來。


    自從我恢複女兒身後,池琛就再也沒有對我動過手。


    俗話說得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最近過的太好了,抗擊打的能力,好像退步不少。我撞斷了身後的小樹苗兒,落在地上,喘著粗氣,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咬牙皺眉,疼的五官都要皺在一起,眼睛更是因為痛楚而眯在一起。


    而遠處……傳來一聲尖叫。


    那是伊藤靜奈的尖叫,“啊——”的一聲,淒厲無比。


    “嘩啦啦啦”的鳥兒撲棱翅膀聲響起……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池琛,卻隻看見血霧漫漫……紅色的血霧彌漫,這血霧我隻見過一次,是初見蛇奚時看見的。


    那時他想要殺了我們,卻被千麵製服。


    百花飛頭降出,見血必死。池琛這是要幹什麽!他是要殺了伊藤靜奈嗎!


    在我錯愕中血霧中伊藤靜奈跳出來了,不過,她麵皮掉在地上……


    她同樣喘著粗氣,和楊華一樣的麵孔上,滿是驚恐。


    她就在我不遠處,但我知道,她絕對不是楊華。


    此刻若是楊華,她逃不出血霧,應該已經死了。


    而血霧消散,池琛立在血霧之中,一直沒有穿上衣的他,皮白肉細的肌膚上披著一層紅薄之血,陽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被吸收到他體內。而鄭廷他們,全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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