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我感覺到池琛似乎往前飄了飄——


    “你隻管往前走,不管聽到什麽感覺到什麽,有我在。”


    他說完後,我側過臉朝著他那邊兒“看”去。


    盡管我什麽都看不到。我想說,“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可太矯情,我自己都覺得惡心,便轉口隻道句:“好。”


    遵照著池琛的指示,往前又走十步,耳邊傳來機關轉動的細微聲,是池琛在轉動機關,下一瞬麵前掠起一陣寒風,後側寒意襲來,池琛歸來,在我耳邊又道:“再往前二十步。”


    那聲音自是養耳。之前看他是養眼,如今在耳邊又是保養耳朵。


    我“嗯”了一聲,又行二十步。


    “再往前三十七步。”池琛掐的步伐極準,在池琛指揮下,我一步步走著。


    哪怕前頭萬丈深淵——


    他說,我就信。


    他說,我就做。


    我不知道他說的東方戰場是什麽,但他……是我的戰場。


    後來,我也曾捫心自問,到底為何信他。答案是:他的付出。那心口的洞,身上的九十七刀,斷掉的一臂,用鬼氣幫我壓製蠱毒發作,幫我轉走蛇蠱……他已經承受太多痛楚。


    仆人也好,情人也好,永遠陪伴,最好。


    雖然江戶川被吃掉了,但那個純良的少年,會永遠活在我心裏。


    我一共走了三千零七十二步,中途摔十七次。池琛除了指揮我往前走,從未多言,我便一直若無其事的摔了就爬起,繼續往前走。


    在我這裏矯情做作沒有,在王八那裏噓寒問暖沒有。


    我隻要他一句“有我在”,已足以。


    可是——


    都已經三千步了,我琢磨著,該到鬥中央了。也不知陸九重他們怎麽樣了,但池琛不說話,應該沒問題。


    池琛和陸九重私下一定有不少的互動,不過我不知道而已。


    麵前這堵牆再起開時,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來……


    “往前,六步。”


    耳邊再次傳來池琛的聲音,我耐著那毛骨悚然的感覺,繼續走,卻突然感覺到池琛——飄到我前頭,他的氣息,突然不見。


    我感覺不到池琛的氣息,我走了六步後,有些慌,試探性喊道——


    “池琛,你在哪?”


    “彎腰,抱我起來。”


    回答我的,卻不再是池琛富有磁性的聲音,而是一個稚嫩可愛的孩童聲。那聲音從我腰間處傳來,雖稚嫩,卻依舊傲然,是池琛無誤。


    我微微一怔,狐疑道:“抱?”


    池琛“嗯”一聲,似乎自己也煩,稚氣的聲音不耐道:“你可以揭開眼罩了。”


    聞言,我立刻揭開眼罩,那瞬間我眼睛險些要被閃瞎,疼得猛然又閉上眼,好容易才適應光線——我所處的,大概是個妃子的墓殿,應也是按照妃子主人的房間擺設——


    桌上奢靡的鎏金琉璃燈盞已油盡燈枯,碩大的夜明珠分立殿內四角,將這墓穴照得恍如白晝,繡著精致花紋的帷幔隨著方才機關帶起的風輕拂,若水波般層層暈染出色澤。


    金絲穿米珠的簾子垂落在墓之四壁。


    開機關門揚起的風掃過,同樣拂動珠簾與地麵微弱摩挲,發出若昔年的靡靡之音。


    看得出,這是個很受寵的妃子。


    “你在看哪裏。”


    腰間處,再度傳來池琛稚嫩又老氣的聲音。我這才低下頭,看著壓刻龍紋的老料木搖籃裏的池琛——呆了呆。


    嬰兒瞳仁兒向來黑多白少,那雙黑若寶石的眼睛裏滿是不悅。


    “抱我起來。”


    池琛本著臉道。


    可那畢竟是個嬰兒臉,池琛竟然附身在一個嬰兒身上。


    我呆了呆,然後笑出聲來,抄手撈起他——


    “好可愛!”


    池琛目光冰冷又毒辣,但此刻,那雙黑仁兒已絲毫震懾不住我。


    他現在又不能踹我!他就是個繈褓中的孩子!


    不過……


    “這是哪來的嬰兒?”我沒見過初魃的樣子,隻知道初魃是個嬰兒,但是,傳聞中的初魃不是長得凶神惡煞嗎?


    我想起之前看見的牆上那句話——


    “與君初相識,似是故人歸……”那明顯是女人口吻,難道說,是有人在這裏跟誰生了孩子?


    池琛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聲音冰冷:“這死嬰是否初魃,我隻要吸食僵氣便知。”


    池琛說完後,冷眼看著我道:“你再敢笑一下,我保證你會悔不當初。”


    我笑了嗎?


    我立刻抿唇,收起笑意:“那下麵呢,我……帶你去找僵屍?”聽到是死嬰我鬆了口氣。隻,我話音剛落,渾身上下都抖了個激靈,好冷,而那邊簾帳——


    動了。


    這次,不是風吹,一隻枯黃的粽子手,緩緩地抓開簾子,在那東西還沒掀開簾子時,池琛命令我道:“把我丟過去……”


    “啊?”我先是一怔,繼而想起他曾經把我丟下樓,毫不猶豫的把他丟了過去……


    “好!”


    空中的池琛,從繈褓中伸出稚嫩的雙手,撲到了那隻幹枯的手上!繼而,簾中傳來他略顯興奮的聲音,“呆那兒站著別動!”


    我自是聽命。


    簾子裏,不知在幹什麽,我隻看到那床劇烈的晃了一晃,然後,就消停了。


    空氣中很安靜,安靜的有些可怕。


    我盡量站著不動,可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也過去了……


    三分鍾都過去了……


    還是沒動靜!


    在我準備詢問時,簾內突然傳來鬼魅妖嬈的聲線,卻不是喊我,而是在笑。


    不,那笑聲更像是哭。


    那哭中帶笑,笑中帶哭的鬼魅聲音中,還透著悲愴——


    “嗬嗬嗬嗬……”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聽著那笑聲都覺得,心跳一頓。


    而且最主要的是,這聲線很陌生,我沒有聽過。我有些害怕,但想到池琛說讓我呆著別動,我便一動也不動。


    簾子中傳來笑著抽泣聲,很古怪,但是很難過。


    我是第一次聽見那種哭笑聲,我也曾笑著哭,但是遠不及這位男人。


    那笑,似乎笑盡天下蒼生。那哭,仿佛苦盡了悲歡離合。


    我的心止不住的難受,會是池琛嗎?


    又為何?繼而笑聲止,那妖嬈的聲音真是池琛!


    他聲音恢複了孤傲,冷淡至極,“不要臉,你可以動了。”


    說罷,一隻纖長白皙的手再次抓住簾,卻是用力一扯間,帳子猛然落下,一起落下的還有上頭鑲著的夜明珠,“啪”的一聲,碎了幾千萬……


    芙蓉帳旋轉,在池琛的新身體上,裹了一圈。


    我吃驚的看著裹著芙蓉帳的池琛,亦或者是——


    初魃。


    呆了。


    若江戶川是百變,寵乾是媚妖兒,麵前這魃便是絕色:長眉入鬢,眉梢微抬,萬種風華之下,一雙如斯媚眼,抬眸間驚心動魄,教人挪不開視線。


    似乎發覺我的目光,池琛看向我,一抬眸,這滿屋的夜明珠光彩都失了色,全不及他。


    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夜明珠的流光中詭譎妖魅,恰當好處的斂去眸中月華,看上去沒有半點光澤,卻又引人入勝,叫人深陷。


    他移開眼,啐了句“膚淺的東西”後,站起身。


    那一頭及腰的黑發,如綢緞,如墨,極黑極亮,拖在脊背和腰間,與芙蓉帳相襯,對比明烈。


    我回過神,看他神色孤傲下榻,朝著不遠處的銅鏡走。


    那長及腰間的黑發讓他背影看起來,越發修長而又挺拔,誰說的人靠衣裝?他隻帳裹與身,也雍容高貴!


    他走開後的床上,挺著具粽子。


    便是方才我看見的那個。之前手上還略帶些肉,如今已是皮包白骨。


    池琛是吸食了那僵氣而迅速長大嗎?那廂兒,池琛看著銅鏡裏的自己。


    我看向他時,正見他眼底悲愴之色。


    頓時,想起剛才他悲愴的大笑,那般滄桑帶著哭腔。


    是為何?我不敢問。


    他轉身勾起同樣不屑的冷笑,此刻,卻教人心跳一頓,一眼掃過來,豔絕的桃色唇角,語氣未變,“看個屁。”


    我抿抿唇移不開眼的看他——


    “這……真是剛才的初魃?”


    “自己沒長眼?”池琛一挑眉,那挑眉間的驚心動魄,叫我心跳又遲緩了……我咬住下唇,看著他。


    現在,我有些懷疑,他本體會有這身體好看麽?而他大步朝我走來,在我錯愕中,一腳踹了過來,那般美若雕刻的腳,五指圓潤——


    “去把這裏值錢東西裝好,準備走了。”


    話音還沒落,似是一牆之隔,隱隱傳來梁丘八月大哭聲:“二師兄!你救救大師兄呀!你救救他……二師兄……求你!大師兄……”


    旁側,池琛臉色一寒,抄手把我抱起,他速幾乎是飛躍到牆邊,速度和千麵有的拚!


    這次,他更是一腳踹開牆。


    不過一牆之隔,陸九重這邊已是群屍聚集。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一路闖過來。


    尤是陸九重,他似乎摔倒了,已被僵屍圍住,遠處,離塵緊緊的抱著梁丘八月,梁丘八月已經哭成了淚人,聲嘶力竭的喊著:“大師兄!”


    眼看陸九重就要再發生江戶川那般的慘狀,池琛甚至來不及放下我,抱我就衝了過去——


    他速度飛快帶起風,害我被芙蓉帳裹住臉。眼前什麽都看不見,隻聽得池琛身上的帳被疾風鼓起的“呼咧咧”響聲。


    防盜版,下麵情節的請看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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