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曉蹲在那宮女身旁,心慌氣促,忍著各種不適察看這人究竟是不是葉落音。


    上蒼保佑,希望不是葉落音。


    翎兒問站在一旁的侍衛:“現在怎麽辦?你們就把她扔在這兒嗎?她不知是死是活,總得先把人衝洗幹淨吧。”


    一個侍衛冷漠道:“我們隻管把人撈上來,其他的事我們不管。若你們是相識的,就帶回去衝洗。”


    “是落音!”蘭卿曉慌急地喊道,“麻煩你們把她搬到井邊。”


    “卿姐姐,你如何認出來的?”翎兒驚得睜眸。


    “落音的右手手腕戴著一條紅繩金豬,是她娘給她的。你看。”蘭卿曉見那幾個侍衛一動不動,站起身來疾言厲色道,“我是太後娘娘親封的女官,在陛下身邊辦事,現在我命令你們,把她搬到井邊!”


    她晉封一事還沒傳揚開來,因此這幾個侍衛還不知道。


    他們見她麵目冷厲、氣勢逼人,有點被嚇到了,加上她是劉大將軍心尖上的姑娘,他們不敢再怠慢,立即幹活。


    葉落音催促道:“快快快!不要耽誤!”


    四個侍衛惡心得不行,但還是抬著葉落音往附近的水井飛奔,她們也跟著去。不過蘭卿曉先吩咐一個侍衛去存墨閣找鬼煞,希望今日鬼煞進宮了。


    衣房、繡房的人沒有跟去,繼續議論。


    一個衣房的宮女道:“方才聽見了嗎?卿卿當真晉封為陛下身邊的女官?”


    另一個人道:“你還不知道嗎?不久之前有太監來針工局宣旨。”


    “她不就是攀上燕王殿下和劉大將軍才飛上枝頭的嗎?若我會使狐媚妖術,也能讓燕王殿下、劉大將軍對我百般嗬護,可惜呀,我不會她那狐媚妖術。”


    “說起來還真是這麽一回事,你們想想,凡是跟她作對的人,比如緋顏、若影、雨婷,比如淩女官、瑤華郡主,都死了,哪個有好下場的?緋顏、若影和雨婷倒也罷了了,淩女官和瑤華郡主是什麽人呐,一個是太後娘娘跟前的紅人,一個是八賢王的掌上明珠,都鬥不過卿卿。你們想想,不覺得瘮人嗎?”


    “你這麽說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連淩女官、瑤華郡主都慘敗,說明卿卿不是尋常人。她還會狐媚妖術,可見她就不是人。”


    “你們胡說八道什麽?卿姐姐才不是那種人!”一個跟紅綃、翎兒交情不錯的繡娘反駁道,“你們再亂嚼舌根,我告訴蘇姑姑!還有,卿姐姐已經是陛下身邊的女官,也是你們可以妄議的嗎?你們不要命了嗎?”


    那幾個議論的宮女知道自己強不過人,隻好咽下這口氣,散了。


    水井邊,蘭卿曉知道自己不能慌亂,吩咐兩個侍衛和翎兒打水上來,她自己則用絲帕擦拭葉落音的口鼻。


    她不顧惡心的屎尿,或用絲帕,或用手去擦拭,熱淚奪眶而出。


    老天爺保佑,落音一定會沒事的!


    持續潑了幾桶水,總算把葉落音的臉部和身上衝洗了個大概。


    “這天兒還冷,葉姐姐全身濕透了,會凍著的,不如先抬回通鋪房。”翎兒焦灼地提議。


    “也好。”蘭卿曉吩咐侍衛把葉落音抬到住的地方。


    “我先回去問問有沒有熱水。”翎兒先行奔回去。


    他們把葉落音抬到住處的時候,鬼煞也趕到了。


    鬼煞了解了個大概,立即道:“去備一桶沐浴的熱水。”


    翎兒立即去了,爾後,他的大掌按在葉落音的後背心,運氣匯入她的身軀。


    半晌,她終於噴出一口汙穢的東西,人也醒了。


    蘭卿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喜極而泣,“落音,你嚇死我了。”


    他給葉落音喂了一顆褐紅色的藥丸,對蘭卿曉道:“大人無需擔心,汙物進了葉姑娘的口鼻,堵住了才導致昏迷,現在沒有大礙了。”


    “謝謝你。”蘭卿曉懸著的心終於回落,清眸泛起水霧,鼻頭酸酸的。


    “大人言重了。”鬼煞又道,“葉姑娘受寒了,要在溫水裏泡半個時辰,要不停地加熱水,不能讓水涼了。稍後我送來幾包藥,每日喝兩頓,連服三日便可。”


    “勞煩你了。”


    “應該的。”


    鬼煞又叮囑了兩句,便回燕王府取藥。


    翎兒備好熱水,她們合力把葉落音搬到浴桶裏。紅綃和小倩也回來幫忙,去灶房提熱水過來。


    葉落音小臉蒼白,烏發髒得發臭,蘭卿曉端著一盆水,翎兒把葉落音的烏發浸在水裏清洗,洗了三遍才洗幹淨,最後抹上發油。


    葉落音有氣無力道:“卿卿,翎兒,謝謝你們……”


    翎兒笑道:“葉姐姐你沒事就好,不許說這樣的話。”


    蘭卿曉焦慮地問:“落音,你哪裏不適,告訴我。”


    葉落音輕緩地搖頭,“現在覺著還好。”


    “對了葉姐姐,你怎麽會掉進糞坑?”翎兒不解地問,“你說要去茅房,就是那時候掉進去的?”


    “嗯,就是那時候。卿卿,有人要害我!”葉落音有些激動,拽住蘭卿曉的手腕。


    “你慢慢說,我一定會查出置你於死地的凶手!”蘭卿曉早就猜到她是被人害了,不然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掉進糞坑?


    “竟然有人要害葉姐姐!”翎兒氣憤道,“卿姐姐,現在你是陛下身邊的女官,你一定要查出真凶,嚴懲真凶。”


    “當時我剛站起來,忽然後頸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應該是木棍之類的東西打的。接著我就暈過去了,醒來後就在糞坑裏。”葉落音的秀眸忽然變得淩厲起來,充滿了憤恨,“我一邊喊救命一邊拚了全力爬上去,可是裏麵太深了……”


    她不願再去回想,那是屈辱、惡心、難堪的回憶,一回想起來就會忍不住想嘔。


    蘭卿曉蹙眉問道:“你看見打你的那個人了嗎?”


    葉落音認真地想了想,“沒看見……不過在我暈了之前,好像看見打我那人的衣裳下擺跟我們一樣的顏色。”


    翎兒添了三勺熱水,義憤填膺道:“跟我們一樣的,那不就是繡房的人?不對,衣房跟我們繡房的衣裳是一樣的,衣房的人也有可疑。”


    葉落音見蘭卿曉如有所思,問道:“你在想什麽?”


    “今日你好一些便去尚衣監,以免被人頂替了。”蘭卿曉清冷道。


    “你的意思是,置我於死地的人,是嫉恨我調到尚衣監?”


    “極有可能。我會從這方麵去查,你無需想太多,以最好的狀態去尚衣監便是。”


    “好。”葉落音握住她的手,“卿卿,幸好有你。”


    “還有我。”翎兒笑眯眯道。


    “嗯,你也有功勞。日後我飛上枝頭了,一定把你調出針工局。”葉落音笑道。


    “葉姐姐最好了。”翎兒甜甜地笑。


    蘭卿曉卻笑不出來,吩咐翎兒好好照顧葉落音之後,她前去找蘇姑姑。


    蘇姑姑早已得知葉落音掉入糞坑一事,深覺詫異,“怎麽會無緣無故的……”


    蘭卿曉嚴肅道:“蘇姑姑,這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蘇姑姑皺眉道:“人為……”


    蘭卿曉把事發經過說了一遍,“蘇姑姑,我覺著落音遇害應該與她調到尚衣監這件事有關。您怎麽看?”


    “你想查下去?”


    “落音險些死了,我不能讓她白白受害,也不能讓這麽狠辣的人逍遙法外。”


    “我明白你的心情。”蘇姑姑走到她麵前,“現在你是陛下身邊的女官,若想追查下去,我無法阻止你。”


    “蘇姑姑,您永遠是我尊敬的長輩。若沒有您一再的維護與提拔、賞識,我也不可能有今日。在我心裏,你就像我至親的長輩,我希望與您的情分永遠保持下去。”蘭卿曉懇切道。


    “你有這份心,證明我沒有看錯人。”蘇姑姑拍拍她的手,神色悵惘,“查查也好,針工局的害群之馬終歸要揪出來。”


    蘭卿曉致謝,“蘇姑姑,我不會讓你難做。待我上任後邊開始追查,若當真查到害落音的人,我會從嚴懲處。”


    蘇姑姑莞爾道:“好。今後你必定忙著在禦前行走,不過也別忘了來針工局看看。”


    蘭卿曉笑道:“別人都可以不來看望,蘇姑姑是一定要來看望的。”


    告別蘇姑姑,蘭卿曉想去存墨閣找燕王,不過終究沒有去。這青天白日的,她不能去,劉太後會猜疑她。


    劉嵐徹倒是來了,聽聞她晉封為女官,把她拉到一處五角亭。


    “大將軍可以幫奴婢一個忙嗎?”


    “什麽忙?”他驚喜地問,“你不想當女官?那我去跟陛下、太後娘娘說……”


    “不是這件事,奴婢的好姐妹葉落音遭人謀害……”蘭卿曉簡略地說了事發經過,借用他的權勢追查,會容易一些,“奴婢想查出真凶。”


    “針工局還有人想害你們?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劉嵐徹氣得咬牙,“好!我幫你查!不過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當什麽女官……”


    “是太後娘娘下的懿旨,奴婢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可以幫你推了。”


    “大將軍為什麽不想奴婢當陛下的女官?”蘭卿曉好整以暇地問。


    “當女官有什麽好的?整日忙這忙那的,還有,你在陛下身邊伴君如伴虎,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你涉險……”劉嵐徹說了好幾個理由,態度相當的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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