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卿曉隻覺得似有烈火燃燒,從頭頂燒到腳尖,全身燙得嚇人;有時又覺得似在海浪裏顛簸,恍恍惚惚浮浮沉沉;有時覺得來自天庭的電光穿透了彼此的身軀,靈魂在相擁裏戰栗。


    想推開他,卻提不起一丁點力氣;想逃開這熾熱的迷情,卻一再淪陷。


    “我知道錯了……不要這樣……”


    她幹啞地呢喃,迷濛的眸子漾著一汪盈盈的眸光,勾走他的魂魄。


    燕南錚輕啄她的柔唇,低啞地問:“當真知道錯了?”


    她用力地點頭,雙手推他,他拉好她的衣裳,“再有下次,我與你提前洞房。”


    她氣惱地睨他,他凝視她這清俏的模樣,心魂顫動,忍不住輕吻她小巧的鼻尖。


    蘭卿曉窘迫地轉過頭,“殿下好重……你下去……”


    “是不是每日每夜都想我?”他親昵地問。


    “沒有!”


    “既然沒有,那我就加把勁。”


    “殿下……你做什麽?”


    燕南錚的大手往下摸去,她驚駭地抓住他的手,“不要!”


    他似笑非笑道:“那就誠實地回答。”


    蘭卿曉氣哼哼的,卻也沒有辦法,嬌羞地點頭,“你快起來,我跟你說正事。”


    雖然欲罷不能,但他還是起來,抱著她不肯鬆手,“什麽正事?”


    “太後娘娘不是恩賞殿下裁兩身新衣嗎?由我裁繡,殿下想繡什麽紋樣?”


    “娘子繡的衣袍,為夫都喜歡。”


    “誰是你娘子?”她氣得翻白眼。


    “連翻白眼都這麽可愛。”


    “殿下還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嗎?我怎麽覺得你不是以前那個燕王了?”


    “唔,我不食人間煙火,隻吃秀色可餐的你。”燕南錚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蘭卿曉摸摸他的額頭,“殿下沒病吧。”


    他立馬做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病了,今夜你要伺候我一整夜。”


    她不想搭理他,“我繡什麽,殿下都喜歡?”


    他不在意地點頭,她俏皮道:“那我繡一隻公雞。”


    燕南錚吻她的耳珠,“可以,你的衣裳也繡一隻母雞,正好配成一對。”


    她拚力掙開來,“我該回針工局了。”


    他站起身伸臂抱她,戀戀不舍,越抱越緊。


    “殿下,我出來很久了。”


    “你見過雲嫋嫋?”他忽然道。


    “嗯。”蘭卿曉心神一顫,他知道她在宮外見過雲嫋嫋,換言之,他派人日夜盯著她,是保護她嗎?


    “她跟你說了什麽?”


    “雲大小姐伺候你十幾年,你對她沒有半分憐惜之情嗎?”


    “為什麽這麽問?”燕南錚拉著她來到外間,坐在書案,把她拉到身前。


    “殿下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我走了。”她拂開他的手。


    “在我眼裏,她和流風一樣,都是仆人。現在她是太尉府的嫡女,身份有所改變,僅此而已。”他抬起她的下巴,眉宇縈著一抹輕笑,“有點酸味,吃醋了?”


    蘭卿曉拍開他的手,歎氣道:“雲大小姐思慕你多年,你一點都沒察覺嗎?”


    燕南錚淡淡道:“察覺了又能如何?有什麽不一樣嗎?”


    她斜他一眼,“她對你癡心一片,殿下這個態度太涼薄,太讓人傷心了。”


    “若我給她一點暗示,反而害了她,誤了她的終生。”


    “倘若她願意在王府當個侍妾,你願意納了她嗎?”說完,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你希望我納了她?”他反問。


    “我當然不……不是,你納她跟我有什麽關係?”蘭卿曉羞臊地轉過身子。


    “你是王妃,自然有很大的關係。”燕南錚摟著她,不讓她逃走。


    “我嫁給乞丐,也不嫁給你!”她氣呼呼地說道。


    “你嫁給誰,我就把那人的四肢廢了!一輩子痛不欲生!”他的語聲低沉而強硬。


    “你!”她怒目而視。


    “我與先祖武聖一樣,情有獨鍾,一生隻寵一人。”


    燕南錚語聲黯啞,輕吻她的額頭,“明白了嗎?”


    蘭卿曉點點頭,心湖蕩漾起圈圈漣漪,無法抵擋這樣的綿綿情話,無法拒絕這份獨一無二的深情。


    ……


    夜色下的針工局寂靜如死,昏黃的燈影隨風飄搖,偶爾竄過一抹黑影,無聲無息,根本沒人察覺。


    那黑影扛著一人,在重重暗影裏疾速飛奔,似一隻大貓竄過,速度快得驚人。


    寧壽宮大殿,角落裏有一盞明亮的宮燈,劉太後坐在寶座,抿了一口熱茶,看著椅子上不省人事的女子。


    蘭卿曉斜靠著,身上裹著黑色披風,身上穿著寢衣。


    中年宮女拍拍她的肩,她猛地驚醒過來,看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惺忪睡眼迷糊地眯著。


    慢慢的,她清醒過來,利索地起來站定,一眼看見北首的劉太後。


    “奴婢拜見太後娘娘。”她緊張地下跪。


    “起身吧。”劉太後輕淡道。


    “謝太後娘娘。”蘭卿曉慢吞吞地起身,暗暗思忖,太後娘娘把她“擄”來必定是為了燕王。


    “昨日你去見了燕王,可有發現什麽?”劉太後意味深長地問。


    “回稟太後娘娘,奴婢注意了燕王殿下的書案,其中三本書是諸國的風土人情紀要,另一本封麵上的字奴婢看不懂,好像不是常見的字。”蘭卿曉早已猜到劉太後會問,因此早就想好應對之策。


    “你可有聽見他吩咐下屬去辦什麽事?”


    “奴婢剛到的時候,燕王殿下正吩咐鬼見愁去辦事,不過奴婢站得有點遠,沒有聽清楚,隻聽見……好像是去武聖的祖籍看看那邊的情況……”蘭卿曉輕聲道。


    真假參半,可信度才高一些。


    劉太後端起茶盞飲茶,爾後問道:“除了這些,還發現什麽?”


    蘭卿曉搖搖頭,“奴婢無能。”


    劉太後定定地凝視她,犀利的目光好似要洞穿她的心思。


    蘭卿曉低垂著頭,知道她在看自己,即使沒有與她對視,也感受得到她的目光淩厲如利箭,讓人無所遁形。


    劉太後在後宮沉浮數年,又攝政十幾年,凜然鳳威、謀略機變不輸任何一個男子。蘭卿曉覺得,在她的注目下,竟然有點緊張、忐忑。


    “下次定要好好觀察燕王,知道嗎?”劉太後冷冷道。


    “是,奴婢銘記於心。”蘭卿曉暗暗鬆了一口氣。


    告退後,她披著黑色披風,在那姑姑的帶領下回針工局。


    接下來的幾日,她忙於繡燕王的新衣,劉大將軍沒有來找她,燕王也沒來。


    朝堂風起雲湧,反對劉太後繼續攝政、奏請劉太後還政於陛下的聲浪一狼高過一浪。


    寧壽宮偏殿,劉嵐徹看著宮磚一地狼藉的奏章,劍眉皺起來。他撿起來,快速地瀏覽一眼,又翻看另一本奏章,越看越氣,怒火竄到頭頂。


    劉太後手肘撐案,扶額閉眼,眉目間似有倦怠,“每日都有五六個大臣遞上奏章……”


    他接連看了七八本奏章,每本都差不多,而宮磚上差不多有二十多本奏章,換言之,文武百官裏的要臣,至少有半數奏請劉太後還政,退居後宮。


    “這些老不死的,整日撐飽了沒事做就想著擾亂朝堂。”他憤怒地罵道,把幾本奏章狠狠地摔在地上,“姐,這些人就是皮癢了,不必理會!”


    “沒這麽簡單,你還不明白嗎?”劉太後沉緩的聲音滿是疲憊。


    “莫非有陰謀?”劉嵐徹眸光一轉,恍然大悟,咬牙道,“姐,我急調京畿四營的將士進城。”


    “不可!一旦調軍進城,我們就落人口實,那些老臣和都察院那幾個大臣不就抓著這把柄詆毀哀家嗎?”她立即反對,愁煩地蹙眉。


    “那如何是好?”他忽然覺得這麽多要臣一起上奏,絕非偶然,“姐,莫非跟元宵宮宴上蕭太妃說的那些話有關?那些要臣認定你不是陛下的生母?”


    劉太後不語,坐直了身子,雙眸微闔。


    劉嵐徹覺得事有蹊蹺,追問道:“姐,陛下真的不是你親生的?”


    她靜默半瞬,輕輕點頭。


    他的劍眉皺得更緊了,右手打在左手的手心,恨恨道:“都怪那個蕭太妃,不然也不會變成這局麵!”


    她睜眸,眸色清明了一些,淩厲幾許,“這件事絕不簡單。”


    “怎麽說?”


    “朝中那些大臣不可能查到十九年前的事,所有知道內情的宮人,哀家都滅口了。”


    “那究竟是誰興風作浪?”劉嵐徹的俊臉頓時變得殺氣騰騰,“若我知道是哪個人,我必定將他碎屍萬段!”


    “朝野上下,隻有一人有本事查到十九年前的事。”劉太後倦怠的麵容布滿了陰翳。


    “燕王!”用腳趾頭想,他也知道是天羅地網查到的,除了燕王還有誰?他的黑眸頓時陰鷙了幾分,“燕王查到後,把陛下的身世告訴那些上奏的要臣?”


    “除他之外,哀家想不到第二人。”


    “一定是他!”


    劉嵐徹咬牙切齒道,想不到不入朝、不關心朝政、風光霽月的燕王竟然掀起這場擾亂朝綱的風浪。


    燕王的目的是要慕容文暄那小子親政?那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的體內怒焰狂烈,恨不得劈死燕王,“姐,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要想想辦法啊。”


    劉太後平靜了些,幽冷道:“眼下反對哀家攝政的浪潮來勢洶洶,哀家隻能激流勇退。”


    他滿麵暗雲,“那怎麽可以?那不是向滿朝文武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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