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怎麽可能知道你要說的故事?”劉嵐徹不悅地瞪燕王,“你自己說不就行了嗎?”


    “奴婢不知道這故事的詳情,殿下自己說吧。”蘭卿曉婉言拒絕。


    “本王相信你的聰慧。”燕南錚沉聲鼓勵道,“機會難得,你要好好把握,本王會從旁提示你。”


    她豁出去了,若想鍛煉自己,必須接受高難度的挑戰。


    劉嵐徹想阻止,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


    眾人見燕王沒接著說,詫異地望過來,卻看見那個繡娘走到燕王的右邊,大聲道:“接下來的故事,由奴婢說。”


    那些名門閨秀、貴女們紛紛揚起嗤之以鼻的表情,不明白燕王殿下為什麽對她青睞有加。


    雲嫋嫋的心酸澀不已,為什麽卿卿不僅可以留在殿下身邊,而且可以與殿下一道辦事?


    麵對這麽多人,蘭卿曉深深的呼吸,鼓起勇氣,揚聲道:“淑妃以為自己可以再次懷有皇嗣,然而再也沒有懷孕。過了幾年,她開始思念送到宮外的女兒,想她是不是吃得飽、穿得暖,有沒有被養父母欺負,是不是得到妥善的教養,長得像不像她……她想了又想,猶豫再猶豫,最終做出決定,派人去找小公主。經過幾番周折,她派出去的人終於找到小公主,於是她把小公主安頓在一戶可靠的人家,錦衣玉食,給予大家閨秀的教養,並且隱瞞了小公主的身世。”


    劉嵐徹朝她一笑,給她一個大大的鼓勵。


    她輕然一笑,看見月昭儀跪著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好似打了個冷戰。


    而蕭太妃高昂著頭,仿佛將風雪裏僵化多日,落滿了白雪,靈魂遊弋於經年的往事裏,幽沉的眼眸好似看見了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沈瑤環揣測道:“莫非當年的小公主就是月昭儀?”


    雲嫋嫋點頭,“有可能。”


    “不能親眼看著女兒長大,不能親自教養女兒,淑妃對小公主懷著深深的愧疚。然而,淑妃努力多年,始終沒有懷孕,誕下皇子。之後皇帝陛下駕崩,她也就認了命。不過,小公主長大了,跟她年輕時一樣的美麗溫柔。”蘭卿曉繼續編故事,“雖然小公主無憂無慮地長大,錦衣玉食,但根本比不上皇家公主的尊貴,淑妃心裏的愧疚日益加重,決定為小公主尋一樁美滿的姻緣。”


    “淑妃讓小公主進宮選秀,成為天子妃嬪。”燕南錚低聲提醒。


    “那這個小公主嫁給哪個名門公子了?”福寧公主托腮問道。


    “簪纓世家,名門望族,再富貴再權勢,如何比得上天家潑天的榮華富貴?”蘭卿曉盯著容色平靜的月昭儀,提高了聲音,“小皇帝陛下選秀,淑妃決定讓小公主進宮選秀,成為天子妃嬪。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和親生女兒時常見麵,延續母女情緣。”


    滿殿嘩然,議論如潮水般湧蕩。


    這位小公主是皇帝陛下的女兒,和小皇帝陛下是兄妹,如何可以成為夫妻?那不是亂了綱常人倫嗎?


    她也覺得不可思議,蕭太妃到底是如何想的?難道燕王推斷錯了?


    劉嵐徹捅捅燕王的手臂,低聲道:“親兄妹成為夫妻,淑妃不可能這麽做吧。”


    蕭太妃的靈魂好似回來了,唇角噙著一絲嘲弄的冷笑。


    而月昭儀跪在宮磚上,原本是枯木般呆滯,此時身子輕微地顫動,好似靈魂正被惡魔之手撕碎。那張素淨的小臉好似撕裂了,布滿了難堪與痛楚。


    眾人都同情地看她,她就是這個故事裏的小公主。


    慕容文暄終於明白,這個故事跟他有關,月昭儀是那個小公主,他與月昭儀是親兄妹,竟然成為夫妻……這是違背人倫綱常啊!


    一時之間,他無法接受這個真相,胸口好似被一塊巨石壓著,有點喘不過氣來。


    劉太後的麵目似笑非笑,與蕭太妃的表情遙相呼應。


    “淑妃與太後明爭暗鬥多年,心已經扭曲,為了在後宮安穩、富貴地過下半輩子,她殘忍地犧牲了自己的女兒。”燕南錚再次提醒。


    “撫養小公主長大的那戶人家在朝為官,在淑妃和那戶人家的安排下,小公主進宮選秀,順利地成為天子妃嬪。小公主的養父母關照過小公主,已經成為太妃的淑妃在宮裏可以提點她、幫她,讓小公主與太妃多多親近。”蘭卿曉接著道,“小公主與太妃性情相近,交情不錯,然而,小公主溫婉仁厚,不擅邀寵,也不喜歡與別的妃嬪爭寵,因此得不到小皇帝的隆寵,太妃很失望,恨鐵不成鋼。”


    “太妃沒有兒子,幽居後宮,無權無勢,備受冷落、欺負,她不希望小公主跟自己一樣老死宮中,落得個淒涼的下場,因此她做出一個可怕的決定,幫小公主一把。太妃謀劃良久,挑了幾個礙眼、擅邀寵、狐媚小皇帝的妃嬪,殺了她們,布局成意外之死的假象,如此就不會引起重視,也不會查到她身上。隻是她沒想到太後娘娘下旨徹查,更沒想到燕王殿下會查到她身上。”


    大殿死一般的沉默,連某些人的驚呼聲都清晰地聽見了。


    蘭卿曉看著蕭太妃,蕭太妃依然僵冷地坐著,那張臉龐呈現出一種灰敗的死白,那雙空洞的眼眸沒有焦距,眼神散亂,好似不知道應該看向哪裏。


    月昭儀坐在公磚上,顫得越發厲害,好似墜入冰窖裏,身如篩糠。她清秀的眸子忽然落下珍珠般的晶瑩淚珠,纖纖素手插入發髻裏,把發髻都扯散了,好似頭疼得快要爆裂,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劇痛。她連續地搖頭,嘶啞地呢喃,“怎麽會這樣……不是這樣的……不是……”


    所有人都看著她,這個溫婉謙和、性情淡泊、與世無爭的妃嬪,終於被那繡娘說的話擊潰。有人同情她的命運、遭遇,有人冷目旁觀,有人看好戲一般無動於衷,有人唏噓感喟……


    慕容文暄也不好過,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又好似最醜陋不堪的秘密被人揭開,暴露在日光底下,丟盡顏麵。


    蘭卿曉看著潰亂到幾乎發瘋的月昭儀,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憐憫。


    月昭儀並沒有錯,這人生的命運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切都是由她的親生母親操縱。現在她才崩潰地發現,原來她的爹娘是養父母,她一向敬重的蕭太妃是親生母親,而親生母親竟然把她和親哥哥拉扯到一起,變成夫妻……教她如何承受這醜陋、剜心、痛徹心扉的真相?


    燕南錚冷若冰霜,如天神一般冷漠地俯視芸芸眾生的喜怒哀樂。


    劉嵐徹低聲道:“這是真的嗎?你不會是瞎編的吧。”


    燕南錚冷淡地瞥他一眼,不打算理會他,問蕭太妃道:“太妃沒有話想說嗎?”


    蕭太妃死氣沉沉地坐著,宛若一具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陰冷的聲音讓人覺得冷颼颼的,“燕王說的故事離奇曲折,不知是從哪些話本、傳奇看來的?這種故事聽聽便罷了,不值得大做文章。”


    “為什麽……為什麽遺棄我又操縱我的命運?為什麽要我進宮選秀?”月昭儀盯著她質問道,語聲嘶啞幹澀,淚水漣漣的小臉仿佛撕裂了一般,兩隻手不停地捶打宮磚,狀若癲狂,瀕臨崩潰,“為什麽這麽做……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願……我不是人偶,更不是你隨意丟棄、隨意操控的棋子……”


    “月昭儀挺可憐的。”沈瑤環唏噓道。


    “想不到這幾樁撲朔迷離的命案隱藏著一個可憐可歎的身世秘密。”雲嫋嫋歎息。


    蕭太妃的嘴唇微微顫動,溫柔、痛苦、憐惜等諸多情緒在她麵上彌漫開來,然而,她終究什麽都沒說。


    劉太後饒有興致地飲茶,好似周遭的風起雲湧都與她無關。


    劉嵐徹揚聲道:“太妃娘娘,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真凶,知道月昭儀是你的女兒,你再硬撐也沒什麽意思,不如痛痛快快地認罪。敢做就要敢當,這才是瀟灑痛快的人生嘛。”


    蕭太妃抿著唇,不發一言。


    燕南錚正要開口,蘭卿曉卻先開口了:“太妃娘娘,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親生女兒,為了她能夠前程錦繡,一生無憂。可是,你選擇了一條絕路,把你自己和親生女兒逼瘋、逼上絕境的路。你看看月昭儀,她快崩潰了,他無法接受這個醜陋的真相。這就是你想看見的嗎?這就是你想得到的結果嗎?或許你覺得燕王殿下不查案,不揭發月昭儀的身世秘密,她就不會痛苦、崩潰,可是這隻是自欺欺人。你做過的事,犯下的罪孽,並不會因為別人不知道而不存在。傷害已經造成,罪孽已經犯下,無法改變。”


    這番話擲地有聲,情理皆在,讓人無法反駁。


    雲嫋嫋的心蕩漾起圈圈漣漪,卿卿的確洞察人心、伶牙俐齒,寥寥數語就擊中蕭太妃的要害,從而擊潰她。


    劉嵐徹再一次對卿卿刮目相看,連燕王都說不出這種話,卿卿的攻心術越發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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