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墨閣。


    燕南錚把蘭卿曉放在床上,把厚厚的棉被蓋在她身上。


    鬼見愁不解地問:“殿下為什麽把卿卿姑娘抱回存墨閣?不久之前劉太後召見她,必定是問她可有探查到什麽。再者,殿下這麽做,很快就會傳到劉太後的耳朵裏。”


    燕南錚看著她清瘦蒼白的小臉,淡淡道:“去傳鬼煞速速過來。去取兩個湯婆子過來。”


    鬼見愁立即去了,很快就取來兩個湯婆子。


    燕南錚把兩個湯婆子放在被窩裏給她暖身子,“本王就是要讓劉太後知道。”


    鬼見愁皺眉,“為什麽?”


    “劉太後必定在想辦法把她留在本王身邊,方便她探查,本王就如劉太後所願。”


    “那劉太後不就知道殿下……”


    “這就要看卿卿有沒有本事探查到她想知道的事。”


    “卿卿姑娘會背叛殿下嗎?”鬼見愁糾結地問,不願卿卿姑娘夾在殿下和劉太後中間,左右為難。


    還有重要的一點,燕南錚沒有說,劉太後安排她留在自己身邊,他不就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若“這顆棋子”用得好,他反而可以先發製人地牽製劉太後。


    不多時,鬼煞趕到,給蘭卿曉把脈,“殿下,卿卿姑娘受了風寒,吃三日湯藥應該就可以康複。”


    燕南錚吩咐道:“去抓藥煎藥。”


    鬼煞領命離去。


    鬼見愁送來一壺熱茶,爾後關門退下。


    燕南錚坐在床邊,看見她慢慢睜開雙眸,心裏微喜,隻是眉目依然淡冷。


    蘭卿曉覺得身上暖洋洋的,隻是體內還是冷冰冰的,依然頭暈目眩,四肢酸痛。待看清眼前的人,她猛地清醒過來, 費力地支起身子。


    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抱起她,還以為是劉大將軍,沒想到是燕王。


    見她要下床,他連忙按住她纖細的肩頭,“你病了,不要下來。”


    “奴婢好些了,奴婢要趕回針工局……”她推開他的手。


    “方才你暈倒在雪地,病情不輕,你好好歇著。晚點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燕南錚語氣溫和,卻是不容置疑,動作更是霸道,徑自把她抱起放回床榻,扯過棉被蓋在她身上,不理會她的意願。


    一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一般,迅速而熟稔。


    方才那番掙紮,蘭卿曉的頭更暈了,胃裏一陣翻騰,想嘔。她靜靜地坐在溫暖的被窩裏,慢慢平息,感覺好點了。可是,她不想再跟他有過多的牽扯。


    忽然,她想起劉太後的叮囑,這不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嗎?


    她留下來,並非因為男女私情,而是要完成劉太後交代的任務!


    “不舒服嗎?”燕南錚桃花眸裏的暗色深濃了幾分,深藏的關心與擔憂沒有流露出來。


    “好些了。謝殿下救奴婢一命。”蘭卿曉明白,天寒地凍的時節她暈倒在雪地,若不及時救回來,會凍死的。


    “本王隻是碰巧經過那裏。稍後喝了藥睡一會兒,會好一些的。”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熱度頗高,本王取一塊布巾放在你額頭。”


    其實,他不是碰巧經過那裏。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忽然暖熱起來,眉骨酸澀,熱淚在眼裏打轉。


    為什麽燕王還對她這麽好?為什麽不對她冷酷絕情一點?他溫柔的嗬護,讓她無所適從。


    她絕不能心軟!


    燕南錚拿著一塊沾了水的布巾進來,要她躺下來,放在她的額頭。


    絲絲冰涼從額頭滲入,她已經恢複如常的麵色,“謝殿下。”


    “餓了嗎?有小米粥,想吃點兒嗎?”他的語聲格外的輕柔。


    “嗯。”她的確餓了。


    他開門出去,很快便端著一碗溫熱的小米粥回來。


    蘭卿曉想坐起身,不過被他按住了,他溫潤道:“本王喂你。”


    他把一個大靠枕放在她頭下,讓她躺得舒服一點,爾後舀了一勺遞到她唇邊。她張嘴吃了,溫熱的小米粥溫暖了她的胃、她的心和四肢,也溫暖了她的靈魂。


    就讓她貪戀一下他的柔情,就讓她享受一下他全心全意的嗬護,就這一次!今後,她絕不貪戀!也不會再投入感情!其實,說什麽執行劉太後吩咐的任務,隻是借口罷了。


    她根本不會拿燕王的任何事跟劉太後交換自己的安然無恙。


    燕南錚一勺一勺地喂她,雖然動作笨拙,卻做得一絲不苟,極其認真。


    她一口一口地吞下小米粥,身心火熱熱的,那一絲絲熱氣好似化作感動的淚水,在心裏泛濫成災。她盯著他不顯喜怒的雪顏,依然冷峻得不近人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此時他的眼裏充滿了憐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吃完一碗小米粥,她忽然有一股嘔的衝動,屈身探向床外。


    他輕拍她的後背,也不怕髒,站在她身旁。


    蘭卿曉強行壓住胃裏的翻騰,沒有嘔出來,接著躺下來。


    燕南錚從懷裏取出一方絲帕擦拭她的唇角,舉止輕柔,目光也溫柔,仿佛這是他臥病的妻子。


    這個時刻,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動,他瑰美冷冽的雪顏流閃著潤白的柔光。


    她看見,還是那條繡著棠梨花的絲帕。不過,她越看越覺得像她繡的那條,因為她繡棠梨花有一個習慣:棠梨花的花瓣尖比較圓潤,這是別人學不來的。


    莫非燕王說了假話?


    可是他為什麽要騙她?


    擦拭之後,他把絲帕收起來,放在懷裏,很寶貝似的。


    這時,鬼煞端著湯藥進來,“殿下,藥煎好了,可以服用了。”


    燕南錚接過湯藥,蘭卿曉連忙坐起身,“奴婢自己來。”


    “不用本王喂你?”


    “不用,一口悶才不會苦澀。”


    她接過瓷碗,真的一口幹掉,豪爽似飲酒。


    鬼煞目瞪口呆,卿卿喝藥也太幹脆了,尋常的姑娘都是皺著眉頭、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真能急死人。


    燕南錚扶她躺下,“你睡會兒。”


    蘭卿曉頭疼欲裂,躺下來才覺得好點。不知是不是湯藥的緣故,很快她就迷糊起來。


    鬼煞正要把藥碗拿出去,卻聽見殿下吩咐道:“再加一個火盆,你讓鬼見愁把那幾本書拿過來。”


    “殿下要守在這兒?”鬼煞意有所指地問。


    “順便沏茶過來。”燕南錚又道。


    鬼煞挑眉,爾後領命去了。


    燕南錚坐在床邊,掖掖棉被,把她露出來的小手放在棉被裏。爾後,他靜靜地凝視她。


    她在針工局的繡活太過繁重,睡眠不足,日常餐食又不夠滋補,以至於日漸消瘦,身子越來越虛,稍微不注意就會著涼病倒。


    他輕輕撫觸她蒼白如雪的額頭,由於敷了布巾的緣故,她的額頭絲絲冰涼,如沉浸在冰泉裏的絲綢,柔滑沁涼,讓人舍不得移開手。


    他薄唇微牽,撥開落在她臉頰的一根青絲。


    忽然,他冒出一股強烈的衝動,減下一縷她的青絲,珍藏起來。


    在這股衝動的驅使下,他找到剪子,小心翼翼地選了一綹青絲,剪下來。


    爾後,他先用那方絲帕包起來,放在懷裏。


    蘭卿曉毫無察覺,睡得正香。


    鬼煞搬進來火盆,鬼見愁送書和熱茶過來,欣喜地問:“殿下要在這兒看書?”


    “你去找一隻這麽長的錦盒,要精致一點的。”燕南錚吩咐道。


    “府裏應該有,不過要這樣的錦盒做什麽?”鬼見愁和鬼煞麵麵相覷。


    “今夜回府了記得找找,多找幾個讓本王挑選。”


    “是。殿下還有其他吩咐嗎?”


    “還有一件事。”燕南錚想到卿卿睡著,壓低聲音道,“讓府裏的灶房每日做一種滋補的羹湯,你找個靠譜的人午時前送到針工局給卿卿吃。記得叮囑那人,要看著卿卿吃了才算完成任務。倘若沒有完成任務,自己去領罰。”


    “……”鬼見愁和鬼煞再一次麵麵相覷,這樣也行?


    每日給卿卿姑娘送羹湯,還要看著她吃完,否則就要去領罰!


    這任務也太奇葩了吧!


    所幸殿下沒有讓他們去執行這個任務,他們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們退出寢房,湊在角落裏嘀咕。鬼煞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殿下不是和卿卿姑娘分開了嗎?怎麽又……殿下究竟想怎麽樣?”


    鬼見愁諱莫如深地搖頭,“我也猜不到殿下的心思。或許殿下忘不了卿卿姑娘,看見她和劉大將軍要好,就妒忌了,因此就不想放手了。”


    鬼煞點頭,“估計是。那我們不能什麽都不做啊,我們倆合計合計給卿卿姑娘燉什麽滋補的羹湯比較好。”


    而在寧壽宮跟劉太後說了一盞茶的時間的劉嵐徹,出來時已經看不見卿卿。


    他心急火燎地朝針工局飛奔,可是葉落音等人說卿卿並沒有回來,他如遭雷劈,卿卿去哪裏了?


    會不會被他的好姐姐抓走、關押起來?


    會不會被她的敵人擄走?


    他想來想去,覺得卿卿會去的地方也沒有幾個,於是派人去毓秀殿打聽,派人四處去找,他也在回針工局的沿途尋找她可能留下的蛛絲馬跡。


    終於,他遇到一個太監,這太監說卿卿暈倒在宮道邊,好像是燕王把她抱起來帶走了。


    當即,劉嵐徹怒火衝衝地朝存墨閣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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