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完劍法,蘭卿曉和劉嵐徹前往紫宸殿,卻在半途遇到燕王,隻好一道前來。


    走著走著,她忽然覺得有一道熾熱的目光盯著自己,這種感覺很奇怪,幾乎是下意識的。很快,她發現大殿前站著兩位姑娘,那目光便是來自其中一位姑娘。


    沈瑤環身旁的那位姑娘是誰?也是名門閨秀嗎?


    雲嫋嫋、沈瑤環上前幾步,福身行禮,異口同聲道:“臣女拜見燕王殿下、大將軍。”


    蘭卿曉低著頭,略略屈身,算是行了個簡單的禮。


    劉嵐徹爽朗地笑,“原來是沈大小姐。這位姑娘是……”


    雲嫋嫋並沒有自我介紹的打算,而是看向燕王,眉目如畫,柔聲款款,“半年多不見,殿下可好?”


    他有點驚奇,為什麽這位姑娘專門問候燕王?


    莫非她是燕王的某枝桃花?


    燕南錚的神色依然淡漠,不過柔和了一點點,“本王甚好。你哪日回來的?”


    “清婉回帝京已有五日。未能前去給殿下請安,清婉慚愧。”


    雲嫋嫋的聲音很好聽,似春日柳樹枝梢的鶯啼清脆,如秋日山澗旁的冷泉叮咚,悅耳得令人心醉。


    原本,她想著在宮裏遇見燕王,讓燕王看見最好的狀態、最美的自己,爾後她和他親切的敘舊,一切水到渠成,溫情而妥帖……這是她對他們小別重逢的設想,更是期待,卻沒想到,相見的場景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現實裏的場景,多了幾個局外之人,燕王身邊還有一個姿容不俗的繡娘,甚至燕王對她的態度跟以往沒有任何區別……她在想,究竟哪裏出錯了?


    燕南錚輕淡道:“你已是太尉府嫡出的小姐,與以往的身份不同,無需再自稱以前的名字,更無須多禮。”


    “在清婉心目中,殿下永遠都是清婉的主子。”雲嫋嫋的聲音軟軟糯糯,卻給人一種堅定的意味。


    “燕王,這位姑娘是你的舊識?”劉大將軍打趣道,饒有興致地看卿卿一眼,“不會是你的桃花吧。”


    “……”蘭卿曉氣惱地瞟他一眼,爾後垂下眉睫。


    “大將軍,臣女的養母是殿下的奶娘,臣女在燕王府住了十幾年。”雲嫋嫋輕淡地解釋。


    “哦……”他恍然大悟,饒有意味地朝燕王挑眉,“那不就是青梅竹馬嗎?”


    “大將軍說笑了,臣女伺候殿下日常起居,如此罷了。”她如青煙般的眸光嫋嫋地、不經意地向蘭卿曉蔓延。


    “此地無銀三百兩。”劉大將軍有意拖長聲音,唱作俱佳,笑得很賊。


    這下可好了,燕王終於也有一支開得正豔的灼灼桃花,他是不是安全一點了?


    雲嫋嫋不再解釋,清透的小臉微微低垂,染了幾分嬌羞,眸光曼妙地流轉。


    自始至終,燕南錚沒有解釋一句,漫不經心,相信他的自然會相信,不相信他的,他怎麽解釋也不會相信他。


    就是這麽簡單。


    而蘭卿曉,心裏澄明如碧湖,波瀾不興。


    沈瑤環瞧得出來,雲嫋嫋對燕王有著非一般的情誼,不過從燕王的神態來看,他對雲嫋嫋並沒有故人久別重逢的那種喜悅與親熱。或許是燕王本性使然,喜怒不形於色,或許是礙於其他人在場,不好表露過多的情緒。


    以往,沈瑤環對燕王有過一陣的心動,不過他的高冷、拒人於千裏之外讓她望而卻步,死了心。


    此時,她莫名地覺得,雲嫋嫋極有可能得不到燕王的感情回應。


    劉嵐徹笑道:“外麵冷,進去吧。”


    燕南錚如風般前行,不曾認真地看過雲嫋嫋一眼。


    她的心裏有點傷感,有點惆悵,殿下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她視若無睹。


    即使她已經是太尉府嫡出的小姐,殿下對她的態度也不曾改變。


    這究竟是為什麽?


    莫非是殿下依然覺得她配不上他?


    他們踏入大殿的時候,殿內所有目光都匯聚過來,萬眾矚目。


    雲露霍然站起,眉開眼笑地望著劉大將軍,抬起右臂揮了揮,希望能他能看見,希望他對自己笑一笑。因為,他們早在四年前相識。


    此時還不到酉時,長空正是絢爛壯美的時刻,落日熔金,紅豔豔的餘暉斜照金碧輝煌的紫宸殿,朱牆如血,琉璃瓦折射出繽紛的流光。殿外寒風呼嘯而過,天光卻是晴紅絢美,撒了他們一身。


    燕南錚和劉嵐徹在殿門處停了半瞬,就是這一瞬間,所有名門閨秀、貴女們都屏住呼吸——那是來自九重天天庭的神光,籠罩在他們全身,那傾世的神姿令人泥足深陷。


    他們並肩而行,或沉穩或輕逸的步履出奇的一致,姿容絕世,神采湛然。


    一人穿華紫錦袍,一人穿雪色錦袍,外披絳紅披風,一樣的豐神瑰姿,一樣的傾國傾城。


    他們的出現引起了轟動,蘭卿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些妙齡少女們是怎樣的激動興奮、怎樣的花癡思慕。


    雲露的長眉深深地蹙起來,劉大將軍身後跟著的那位姑娘,便是她們說的那個繡娘?


    劉大將軍果真帶她參加壽宴!


    雲露眯起眼,那位繡娘的長相也不怎麽樣嘛,劉大將軍為什麽會被她所迷?


    忽然,雲露的眼眸瞪大,跟在他們後麵的是雲嫋嫋和沈瑤環!


    雲嫋嫋這個賤人,竟然和劉大將軍、燕王一前一後地進殿,借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讓所有人揣測她與燕王的關係!太有心機了!


    此時此刻,雲露怒不可揭,恨不得當場揭露雲嫋嫋這賤人的心機。


    燕南錚、劉嵐徹又是同坐一案,那些名門閨秀倒沒覺得什麽,那些大臣就覺得有問題了。


    上次中秋宮宴,燕王與劉大將軍就同案,大臣們不免有所猜疑、揣測。這一次他們又同案,大臣們不得不慎重地思考這個嚴重的問題:燕王與劉大將軍是故意做給朝野看的,還是他們已經達成一致的共識?


    燕王是宗室裏地位最尊貴、最超然的一脈,劉大將軍是劉太後攝政最大的靠山,他們倆湊在一起,是密謀什麽,還是偶然為之,令人細思極恐。


    那些大臣們麵麵相覷、竊竊私語,而他們的女兒們則心花怒放,目眩神迷。


    兩位絕世男子同案不是更好嗎?她們不是更方便欣賞美色嗎?


    當所有陷入單相思的懷春少女看見蘭卿曉蹲坐在她們的男神斜後側,她們怒了!


    怎麽又是這樣?那個繡娘怎麽就那麽不知好歹地往他們身邊湊?


    雲嫋嫋和沈瑤環坐一塊兒,看見那些閨秀、貴女們一個個吃了炸藥似的,氣憤的氣憤,瞪眼的瞪眼,嘲諷的嘲諷,辱罵的辱罵,非常精彩。


    蘭卿曉知道那些人是怎樣的憤怒激動,選擇裝聾作啞。其實她也很無奈呀,燕王非要她跟著來參加壽宴,她可以拒絕嗎?


    有前麵二人遮掩,她的位置便於觀察那幾個後宮妃嬪的言行舉止。她的目光從一個個妃嬪麵上掃過,將她們的表情、動作等等記在心裏,暗暗琢磨。


    “為什麽那些人這般生氣?”那邊,雲嫋嫋輕聲問道。


    “那些人呐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們都想得到燕王殿下、劉大將軍的青睞,即便隻是在一旁伺候酒水,她們也心甘情願,”沈瑤環解釋道。


    雲嫋嫋恍然大悟,燕王是多少未嫁女子的春閨夢裏人,那些閨秀、貴女們想接近燕王、劉大將軍,卻無緣、無法接近,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然而,卻有一個卑賤的繡娘靠近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她們豈能容忍?


    明明是比她們卑賤的繡娘,為什麽可以伺候他們酒水?為什麽她們不可以?


    她們的心充滿了妒忌,雲嫋嫋忍不住望向雲露,雲露正對那些閨秀、貴女說著什麽,非常神秘。


    雲嫋嫋唇角微勾,以雲露暴烈如火的性情,絕對不會容忍。


    那邊,十幾個閨秀、貴女們聚集在一起,傾身低頭聆聽,雲露悄聲說了幾句,她們頻頻點頭。


    雲露得意地挑眉,問道:“明白了嗎?”


    閨秀、貴女們紛紛頷首,接著一位閨秀道:“我去吧。”


    雲露又叮囑了幾句,爾後眾人回到屬於自己的宴案,假裝沒有陰謀。


    蘭卿曉的目光在眾妃嬪之間掃來掃去,更加確定了,劉惠嬪、月昭儀不會用那麽陰毒的法子害雪兒,楊婕妤的嫌疑最大。


    這時,一位閨秀走過來,在蘭卿曉耳畔道:“我和幾位姐妹想裁製冬衣,不過我們都不懂裁、繡,想請姑娘幫我們參詳參詳。卿卿,請跟我來。”


    這位閨秀聲音再低,燕王和劉大將軍也聽見了。


    “這是壽宴,問什麽刺繡?”劉嵐徹不悅道,回頭瞪她一眼。


    “大將軍,壽宴還沒開始,隻是耽誤她一會兒。懇請大將軍讓她跟臣女過去一下。”巧的是,這位閨秀心儀劉大將軍,能夠近距離地靠近他片刻,她知足了。


    “你們有資格跟本王借用婢女嗎?”燕南錚語聲淡漠,語氣卻霸道得不可一世。


    “……”蘭卿曉忍不住翻白眼,誰是你的婢女?


    若非是情敵關係,劉嵐徹真想給他豎起大拇指。


    那位閨秀的臉龐漲得通紅,窘迫畏懼,不知所措地低著頭。


    劉嵐徹冷冷道:“還不走?”


    她立馬轉身逃走,不過下一刻,雲露過來了,頗有街頭女霸王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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