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肌雪遭受針刺般的劇痛,默默地忍受,時而在床上輾轉,時而難受地輕哼,時而咬緊牙關閉著眼硬扛。


    得知燕王和蘭卿曉找到貓鬼之蠱的相關記載,她欣喜若狂,頓時輕鬆了不少,好像針刺般的痛也能忍受了。


    她在寢殿陪玉肌雪,燕南錚在大殿等候。


    近在咫尺,隻有一牆之隔,玉肌雪很想出去看看燕王,跟他說說話,以解相思之苦。然而,她病歪歪地臥榻,還形容憔悴、四肢乏力、全身刺痛,根本沒辦法去見他。再者,她也不想以這副蒼白如鬼的嚇人模樣去見燕王。


    “卿卿,我是不是很醜?”她輕聲問道,摸摸自己幾日沒有保養、暗淡無光的臉。


    “不會,隻是有點憔悴。”蘭卿曉柔聲寬慰。


    “你一定是騙我的。”


    “我怎麽會騙你呢?不過你這幾日飽受折磨,自然比不上平日美豔傾城。”


    “你是逗我開心吧。”玉肌雪難得地浮現一絲微笑,雖然是苦笑。


    “你不知道有一種美人是病美人嗎?病歪歪的,嬌弱憔悴,那才惹人憐愛呀。”蘭卿曉打趣道。


    “就你貧嘴。”玉肌雪啐道。


    “多笑一笑,心情才能好起來。”蘭卿曉笑道。


    二人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等了小半個時辰,慕容文暄和顧院使一前一後地趕到。


    慕容文暄驚喜激動地問:“九皇叔,當真找到古籍上的記載?”


    燕南錚頷首,“臣的確在一本古籍找到貓鬼之蠱的記載。”


    顧院使連忙問道:“可有記載破解之法?”


    燕南錚道:“古籍上的記載頗為簡略,若要破解貓鬼之蠱,首先要找到施展此蠱之人,讓那人將貓鬼召喚出來,接著如何做,不得而知。”


    蘭卿曉擔憂道:“貓鬼召喚出來,萬一侵害其他人,如何是好?”


    顧院使尋思半晌,道:“陛下,找到施展貓鬼之蠱的那人,或許可以從他嘴裏問出來。”


    燕南錚讚成:“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那如何查起?”


    慕容文暄憂愁地問,明日便是母後的壽辰,倘若大張旗鼓地搜宮,母後會不會有微詞?


    他忽然想到九皇叔,好似看見一絲希望,“九皇叔,你精於斷案,此等小事應該難不倒你吧。”


    燕南錚打揖道:“臣自當盡力,不過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九皇叔無需客氣,速速說來。”


    “臣想要一個宮人協助。”


    “哪個宮人?是毓秀殿裏的宮人嗎?”


    “就她吧。”燕南錚道,“此人心思細膩,或許可以協助臣。”


    “好。”慕容文暄吩咐蘭卿曉,“你務必協助九皇叔盡快找到那人。”


    “奴婢遵旨。”蘭卿曉領命,卻想不通燕王為什麽會點名要自己協助他。


    “對了,九皇叔打算明日開始還是今夜開始,如何查起?”慕容文暄急切地問。


    “明日是太後娘娘壽宴,臣今夜想想具體如何查,明日在壽宴觀察眾人。明日麗嬪不會去賀壽吧。”燕南錚斟酌道。


    “朕不想麗嬪忍痛去,不過她想去。”


    “麗嬪去了也好,臣暗中觀察。”


    “好,就這麽辦。”


    慕容文暄愁鎖的英眉終於舒展開來,壓在心頭的大石終於消失了,輕鬆不少。


    蘭卿曉暗暗地想,那麽明日她要跟著燕王參加劉太後的壽宴嗎?


    從毓秀殿出來,她輕柔道:“殿下,時辰不早了,奴婢先回針工局。”


    燕南錚清朗道:“本王送你回去吧,順便聽聽你的看法。”


    她的內心是拒絕的,然而說不出口,隻能默默地前行。


    靜默了一陣,他終於開口:“麗嬪遭受貓鬼之蠱的毒害,你覺得哪些人比較可疑?”


    “奴婢不敢妄自揣測。”


    “本王讓你說你便說。”


    “其實奴婢想過,但覺得後宮妃嬪都有可能。”蘭卿曉把廣袂攏了攏,阻擋寒氣侵襲。


    “麗嬪中蠱,許是後宮之爭,也有可能是別的緣故。”燕南錚忍不住側頭看她,“貓鬼之蠱陰毒詭譎,半個月足可置人於死地。用此巫蠱殺人,手段頗為高明,又無從查起。可見此人心思縝密、極為歹毒。”


    她心魂一震,瞬間了悟,“如此說來,此人要麗嬪死,自己又可以安然無恙。想到這殺人妙計的人,必定聰慧大膽,恨毒了麗嬪。”


    他頷首,“不錯。後宮妃嬪裏哪個恨毒了麗嬪,又有頭腦的?”


    蘭卿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劉惠嬪、月昭儀不太可能,楊婕妤倒是有點可疑。而楊婕妤又是如何施展貓鬼之蠱的?


    燕南錚步履沉緩,很慢很慢,“若不是後宮妃嬪,又有誰與麗嬪有這麽大的仇恨,非要她死?”


    “若非後宮妃嬪,那麽……”她的腦海裏忽然跳出一個名字,一張端雅的臉,不可能是那人吧。


    “想到什麽?”他問。


    “想到一個人,但那人與麗嬪並沒有深仇大恨,為什麽要害死麗嬪?”蘭卿曉百思不得其解。


    “最不可能的,往往最有可能。”他低沉道。


    她認真琢磨這句話,莫非他想的跟自己一樣?莫非那人害雪兒,是因為她?


    想到此,她全身冷颼颼的。


    然而,那人為什麽不直接對她施展貓鬼之蠱,而要先害雪兒?直接害死她不是更解氣嗎?


    忽然,她踩到一塊小石子,立足不穩,往一側跌去,輕呼一聲。


    燕南錚眼疾手快地出手,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來。卻因為用力過猛,她撞上他。


    她覺得有點疼,下一瞬察覺他的手臂摟著她,如鐵桶一般圈著她整個身子。


    這一刻,她怔怔地看他,好似回到以前他們柔情蜜意的時候,那些全身悸動、靈魂戰栗的感覺全都回來了,紛亂的片段湧入她的腦海,時光倒流,一幕幕,快樂,甜蜜,交纏,銷魂……


    他也靜靜地凝視她,昏光暗影裏她的小臉有點蒼白,她的眸子如星辰璀璨明亮,她的唇瓣柔軟甜美……他的血脈如洪水般再也控製不住,激烈奔湧,他的小腹熱騰騰的,雙臂慢慢收緊,讓她更緊地靠著他……


    雪已經停了,風也小了,寒氣刺骨裏他們之間似有熱氣升騰,地上的黑影重疊在一起,宛若隻有一人。


    此時夜深了,外麵一個宮人也沒有,隻有他們靜靜地靠在一起,似寒冬裏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的孤獨之人。


    她的心,跳起來。


    他的魂,蕩起來。


    燕南錚想像以往那樣,抱她,吻她,摸她,憐惜她,嗬護她,可是,他沒有資格了。


    有一種細密、尖銳的刺痛,開始蔓延。


    不可以這樣!


    蘭卿曉驚慌地推開他,退開兩步,臉頰和脖子火燒火燎,“針工局不遠了,奴婢自己回去便可。”


    說罷,她倉惶地逃走。


    他望著她,悵然若失。


    ……


    翌日,陰霾散去,陽光普照。


    各局、各司的宮人從淩晨就開始準備劉太後的壽宴,在掌事宮人的指揮下,忙碌而有序。


    蘭卿曉剛吃過早飯,就有一個太監來傳話,燕王要她前去存墨閣。


    她立即前去,想著他這麽早就要自己去,是要討論貓鬼之蠱嗎?


    燕南錚站在書房的窗前,一動不動,似高嶺的芝蘭神樹,超凡脫俗。


    她走進來的時候,他聽見腳步聲,回轉來到書案,端起書案上一碗雞湯遞到她麵前,“還有點熱,趁熱喝了吧。”


    她錯愕,窘迫地後退,“奴婢吃過早飯了。”


    他上前一步,再次遞到她麵前,就這麽端著,堅持著。


    蘭卿曉又無奈又氣憤,根本不想接受他的好意,這算什麽?補償還是憐憫施舍?


    “你是要本王掰開你的嘴灌進去,還是要本王親自用嘴喂你?”


    燕南錚眉峰微動,語氣輕淡,態度卻很強勢。


    她立即端過來,一口氣喝了,唔,還挺好喝的,很濃稠。


    可是,她不爽的是,他為什麽還要撩撥她的心?為什麽還要對她這麽好?她為什麽要接受他的好意?


    她願意協助他,隻是因為雪兒,跟其他無關!


    雖然心裏恨恨,不過她沒有說出來。


    “不知殿下想如何查起?”蘭卿曉的態度疏離冷淡。


    “你覺得如何查才能最快揪出害麗嬪娘娘的人?”燕南錚反問。


    “趁所有人都在壽宴之時,搜查可疑之人的寢宮。”


    “皇宮這麽大,若要搜宮,隻怕費時費力,而且會驚動不少人,打草驚蛇。”


    “殿下有何高見?”


    “去參加壽宴,重點觀察那幾個有可疑的人。”


    蘭卿曉挑眉,這不是跟昨夜說的一樣嗎?那現在距離壽宴還有一整個白日呢,她在這兒做什麽?


    燕南錚從書案取了一本冊子遞給她,“看看。”


    她接過來看,全身一震,這是爹爹娘親和弟弟的驗屍記錄?


    然而,揚州知府辦案糊塗,怎麽可能有這麽嚴密的驗屍記錄?燕王又是如何拿到手的?


    這份驗屍記錄詳細地記錄了爹爹、娘親、弟弟和其他幾個仆人的屍體情況,非常詳盡,還指出致命傷,跟她當時所見的差不多。


    蘭卿曉捏著冊子的手微微發顫,“殿下是從哪裏得到這份驗屍記錄的?”


    燕南錚不答反問:“你見過你父母的屍首,這份驗屍記錄可以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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