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墨閣。


    鬼見愁匆匆走進書房,關好房門,稟道:“殿下,太後娘娘傳召了卿卿姑娘。”


    燕南錚本是雙目輕闔,似在沉思,此時睜開眼眸,清冷道:“可知是什麽事?”


    鬼見愁搖頭,“太後娘娘揮退所有宮人,大殿隻有她們二人。”


    燕南錚長睫微垂,若有所思。


    “殿下,屬下覺著這件事不同尋常。”


    “太後娘娘傳召卿卿,沒有第三人在場,應該是交代她重要、私密的事。”燕南錚的雪顏沉了沉,黑眸迸出一絲銳氣,“太後娘娘要她辦的事極有可能是監視本王。”


    “啊?那卿卿姑娘沒有抗旨的餘地吧。”鬼見愁驚詫道。


    燕南錚緩緩點頭,她的確沒有抗旨的餘地。


    鬼見愁擔憂地問:“那今後卿卿姑娘會把殿下的所有事跟太後娘娘稟報?殿下,要不要防著她?”


    燕南錚淡漠道:“不必。”


    鬼見愁撓頭,“卿卿姑娘對殿下的情意不一般,會不會為了保住性命而出賣殿下?”


    “她很聰明,會有決斷的。”燕南錚高深莫測地勾唇,“太後娘娘把她當作一顆棋子,並不見得是壞事。”


    “不是壞事?”看見殿下這神色,鬼見愁就知道殿下已經有應對之策。


    “卿卿接近太後娘娘,不是好事嗎?”燕南錚唇角微斜,胸有成竹的輕笑那麽迷人。


    “哦對了,殿下讓卿卿姑娘設法接近太後娘娘取活血呢。”鬼見愁一拍大腿。


    不過,即使接近了劉太後,取到活血也不是容易的事,簡直難如登天。


    燕南錚忽然很期待卿卿對自己的態度,唔,很快就能知道了。


    鬼見愁忽然又問:“太後娘娘要殿下清查宮裏的東楚國細作,殿下打算怎麽做?”


    燕南錚輕緩道:“本王自然是竭盡全力。”


    “太後娘娘為什麽讓殿下辦這件事?為什麽不讓劉大將軍去辦?屬下總覺得太後娘娘別有心思。”鬼見愁摸著下巴尋思道。


    “太後娘娘是想看看‘天羅地網’是否已經重啟,是否如武聖在世時完善。”燕南錚目光森涼,洞悉了一切。


    “倘若殿下辦好這事,那太後娘娘不就知道‘天羅地網’已經重啟,而且已經完善了?”


    “本王怕她知道嗎?就是要讓她知道。”


    鬼見愁不懂了,劉太後知道了,不就忌憚殿下坐大嗎?這有什麽益處啊?


    燕南錚譏誚地冷笑,“即使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先帝都沒做到的事,她不可能做到。”


    鬼見愁知道,先帝想把“天羅地網”收歸朝廷,不過沒有辦成。


    若劉太後打的也是這個主意,那麽殿下應該想好了應對之策。


    燕南錚一邊在白紙寫著一邊道:“清查細作,最好的辦法是引蛇出洞。”


    鬼見愁不解地問:“如何引蛇出洞?”


    “東楚國攝政王最想要的應該是劉太後何時還政於小皇帝,本王以東楚國攝政王的名義寫一封密函,你把這封密函從城外傳入帝京,再傳入皇宮。到時候我們就在暗處看宮裏會有怎樣的動靜。”燕南錚取了一小片東楚國傳信專用的白紙,斟酌著落筆。


    “殿下這招實在是高。”


    鬼見愁一笑,豎起大拇指。


    ……


    清元殿。


    慕容文暄看著跪在地上的繡娘,擱下書冊問道:“你便是蘇繡司提起的繡娘卿卿?”


    蘭卿曉回道;“奴婢是卿卿。”


    “抬起頭來。”


    “是。”


    她緩緩抬頭,卻依然垂眸,不過餘光還是看見坐在案後的大燕國皇帝那張麵若冷玉的清瘦俊臉。


    皇帝慕容文暄,年十八,劍眉星眸,俊逸清雋,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不過,結合之前在壽宴、宮宴兩次見過皇帝,她總覺得他疏朗的眉宇似有幾分鬱色。


    堂堂一國之君,卻不能親政,被母後彈壓,沒有太大的自由,而且不能忤逆母後,不能表現出對母後攝政的半分不滿,更不能表現出想親政的心思。或許這是他最大的鬱結與心病。


    這個皇帝,不好當。


    慕容文暄掃她兩眼,爾後收回目光看書案上的畫作,問道:“蘇繡司說你擅雙麵繡,你可有把握繡好一幅繡畫?”


    “奴婢自當竭盡全力。”蘭卿曉隻能這麽說。


    “朕不是要你竭盡全力,而是要你一定要繡好,不能出任何差錯。”他鄭重其事地強調。


    “陛下恕罪。雙麵繡是一種對技藝要求較高的繡法,奴婢無法保證不出任何差錯。”她大膽地選擇了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你倒是不怕死。”


    “奴婢當然怕死,可是奴婢還是想說清楚,讓陛下明白,有些事並非奴婢所能把控。”


    “也罷,朕不勉強你。你盡力繡好便是。”


    “謝陛下()體諒。”


    慕容文暄站起身,盯著書案上的幾幅畫作,“你過來,幫朕瞧瞧繡什麽好。”


    蘭卿曉走過去,看見書案依次擺著三幅化作,其一為《五彩牡丹》,其二為《孔雀東南飛》,其三為《千山飛流圖》。這三幅畫作皆是當世名聲顯達的大畫師的名作,宮裏藏有真跡,不出奇。


    她問道:“太後娘娘最喜歡哪位畫師?”


    他頭疼不已,皺眉道:“這三位畫師,母後一樣喜歡。這正是朕猶豫不決的原因。”


    “平日裏太後娘娘可有提起過這三幅名作?”


    “不曾提起過。朕又不能去問母後,朕要給母後一個驚喜的嘛。”


    “奴婢明白。這三幅名作都可以繡成繡品,不過奴婢一人繡,又是雙麵繡,耗時耗神。太後娘娘的壽辰還有兩個月,即使奴婢不眠不休地繡,也繡不完。”蘭卿曉為難道。


    “那就繡小一點吧。”慕容文暄當即下了決定,“就這幅吧,《千山飛流圖》,構圖不複雜,再者母後更喜歡山水。”


    “是。”她鄭重地解釋,“殿下,繡畫不可能照搬這幅畫,而是取其精髓、重新構圖。奴婢繡出來的繡畫跟這幅畫會不太一樣,但奴婢盡量繡出這幅畫的精髓與寓意。”


    “好!朕就喜歡你坦白。”他爽朗地笑。


    “謝陛下包涵。”


    “隻要你繡好這幅繡畫,什麽都好說。”慕容文暄叮囑道,“對了,這件事要保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繡的是什麽,更不能讓人知道是為朕繡的。”


    蘭卿曉應了,明白陛下是要給劉太後一個大大的驚喜。


    ……


    回到針工局,蘭卿曉與蘇姑姑討論如何吸取《千山飛流圖》的精髓,最大限度地繡出整幅圖。


    金公公親自來傳話,說劉大將軍有要緊的事吩咐卿卿,要她去一趟。


    蘭卿曉沒有辦法拒絕,去見劉嵐徹。


    劉嵐徹在附近的樓閣等候,一看見她就明媚地笑起來,朝她招手,“卿卿,這邊。”


    她走進來,墨九在外麵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


    案上有瓜果、糕點和茶水,劉嵐徹殷勤地拉她坐下,笑得俊目彎彎,“餓了嗎?吃點吧。”


    “大將軍有事就快說吧,奴婢真的很忙。”蘭卿曉根本沒有心情跟他在一起消磨時光。


    “好好好,我說。”他自然知道最近針工局忙得不可開交,直截了當道,“太後娘娘的壽辰快到了,我想請你繡一樣繡品,送給太後娘娘當壽禮。”


    “奴婢無法為大將軍繡壽禮,大將軍另請高明吧。”


    “卿卿,這份壽禮很重要,你為什麽拒絕我?你是針工局的繡娘,沒有理由拒絕我。”


    “大將軍來晚了,昨日蘇姑姑給奴婢安排了繡活,也是送給太後娘娘的壽禮。那壽禮奴婢不眠不休地繡,兩個月都繡不完,無法再為大將軍效勞。”蘭卿曉解釋道,謹記陛下的叮囑,沒有具體說。


    “是不是燕王?”劉嵐徹咬牙切齒。


    “不是燕王殿下。那位主子要奴婢保密,不能泄露半點風聲,要給太後娘娘一份驚喜。還請大將軍不要為難奴婢。”她耐心道。


    即使再不情願,他也沒辦法逼迫她,隻能放棄這個打算。


    他笑起來,麵龐陰轉晴天,“反正接下來的日子你很忙,不如現在偷閑片刻,吃一點再回去好了。”


    蘭卿曉不想留下來,但架不住他那幽怨、可憐的表情,又想起之前數次他救過她、幫過她,就心軟了。


    劉嵐徹款款溫柔道:“這幾樣糕點是禦膳房做的,若喜歡就多吃點。”


    她一一嚐著,想著幾日不曾見到燕王了,不知道他還好嗎?


    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興奮道:“卿卿,你不是會三腳貓武功嗎?不如我教你一套劍法,如何?如此一來,你就可以自保,還可以保護你的姐妹。”


    “奴婢沒有空閑修習劍法。”最重要的是,蘭卿曉不想跟他有更多的糾纏。


    “等你忙完繡品,就有空閑練劍法了。”


    “針工局就沒有空閑的時候,繡活是永遠趕不完的。大將軍的美意,奴婢心領了。”


    “卿卿,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劉嵐徹鄭重地勸道,“你想想,不是這個人害你就是那個人想殺你,你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打倒,或被擄走,你的好姐妹也是如此。若你學會一套劍法,就可以自保,還能幫姐妹,何樂而不為呢?”


    說真的,蘭卿曉還真有點動心了,不過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因為學劍法而跟他更多地糾纏。


    她站起身,冷漠道:“大將軍,奴婢該回去了,奴婢告退。”


    劉嵐徹泄氣地望著她離去,心裏為自己打氣,不能放棄!千萬不能放棄!總有一日,她會看到他的真心、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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