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看著滿目冷酷的燕王,咬咬牙,衝出幾步跪地叩首道:“殿下容稟,即使卿姐姐在府裏行竊,但也罪不至死,奴婢懇求殿下開恩,饒她一命。”


    流風揚聲道:“王府規矩嚴苛,行竊便是死罪。你和她同住一屋,是不是她的同黨?”


    她心裏一慌,連忙解釋:“卿姐姐做過什麽……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杖打繼續,燕南錚穩坐如山,宛若一尊瑩潤的完美玉雕,沒有半分人世間的暖意。


    再打數杖,流風去探蘭卿曉的氣息,稟道:“殿下,她死了。”


    圍觀的仆人聞言,抽氣聲此起彼伏。


    素月的心直直墜入萬丈深淵,手足冰涼,卿卿死了……她死了……


    燕南錚飄然起身,邁步去書房,“扔去亂葬崗。”


    兩個侍衛得令,拉起死屍離去。


    素月恍惚地回到繡房,行屍走肉一般,呆呆地坐著,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她死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日長空陰霾,夜裏也是烏雲沉沉。


    夜風冷涼,搖曳的燈影昏黃慘淡。


    極致的寂靜裏,忽然響起古怪的聲音,好像是大鵬飛過。


    一道黑影掠過屋頂,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黑魆魆的書房。


    忽然,書房大亮,那道黑影一驚,急忙化作一隻飛鳥從窗戶飛出去。然而,門窗外麵都有人堵著。


    那黑影的輕功的確精妙,不過鬼見愁在書房四周布下天羅地網,任那人再怎麽撲騰也飛不出去。


    眼見那些侍衛抓不住刺客,鬼見愁抽出長劍,揮出一劍,劍光如雪,巨浪般奔湧而去。


    那刺客被擊了個正著,撲倒在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下一瞬,無數長劍指著刺客。


    鬼見愁拉下刺客蒙麵的黑布,了然於胸地冷笑。


    主院瓊庭,燕南錚站在簷下,廣袂飛揚,烏發襯得那張俊容顏如美玉。


    刺客跪在地上,雙手被綁在身後。沒想到燕王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可是他不是已經將卿卿杖斃嗎?莫非燕王早已知道卿卿不是刺客?


    “誰派你來的?如實招來!”鬼見愁喝問。


    “燕王殿下早就知道我今夜還會闖書房?”刺客是女子,正是素月。


    “本王早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刺客。今日早間將卿卿姑娘杖斃,是做給你看的,讓你放鬆警惕。”燕南錚眸色森涼“是宮裏的人派你來的?”


    “原來如此。那她沒死?”她的嘴角殘留著一絲血色。


    “你不必知道。”


    “燕王殿下天縱英明,怎麽會猜不到我的主人?”


    素月陰冷絕望地笑,突然咬下齒內藏著的劇毒,服毒自盡。


    隻要卿卿沒有死,她就安心了。


    鬼見愁一看就知道不妙,立即衝上前扣住她的嘴,不過還是遲了一步,“殿下,她死了。”


    燕南錚轉身回房,“扔去亂葬崗。將卿卿姑娘送回繡房。”


    ……


    繡房裏幽暗,蘭卿曉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後背火辣辣地燒著,痛入骨髓。


    徐總管吩咐府醫送來傷藥和湯藥,不過沒有人給她上藥。


    死寂裏忽然響起房門的吱呀聲,一道軒昂的黑影踏入寢房,在床前靜靜地站著。


    燕南錚的眸光清涼如月華,坐在床邊,取出一隻白玉瓷瓶,爾後掀開她後背的月白中單。


    掀到一半,他的手驀然僵住,眼眸幽暗了幾分。


    雖然他吩咐行杖刑的侍衛下手用巧勁,雖然她沒有傷筋動骨,雖然她昏迷隻是提前服了藥,然而她到底受傷了,而且傷勢不輕。她的後背都是杖打的瘀傷,再好的傷藥也要臥床數次才能痊愈。


    有必要親自給她上藥嗎?


    半晌,他利落地給她抹藥,輕柔地摩挲。


    蘭卿曉半夢半醒,隻覺得如烈火灼燒的後背忽然清涼起來,灼痛感漸漸消失,舒服多了。


    燕南錚凝視這纖細單薄的脊背,從指尖傳達到內心的柔滑細膩觸感,讓他想到世間所有的柔軟與滑美。


    指尖忽然燙起來,接著是胸口灼熱如烈焰燃燒,他的呼吸驟然急促,連忙縮了手。


    昏暗的光影在他的臉頰掃出一抹暗紅,他立即取出一粒丹藥,塞入她嘴裏。


    她好像清醒了一點,吃力地坐起身,不過眼前一片模糊,隻依稀看見床邊坐著一人,是個男子。


    “你是誰……”


    她呢喃道,有氣無力,想睜大眼看清他是誰,卻怎麽也看不清。


    燕南錚低沉道:“你好好歇著。”


    蘭卿曉抱住他的手臂,頭擱在他肩頭歇了一會兒。。


    “你知道嗎……燕王就是個混蛋……”她低聲嘟囔,神智不清地說道,“殺千刀的混蛋……頭好暈……”


    “你恨他?”他淡漠地問。


    “恨之入骨……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你有這本事嗎?”他失笑。


    “總有一日……好冷……好冷啊……”


    冷風嗖嗖,她冷得渾身發顫,一隻手臂的熱量完全不夠,她本能地抱住溫熱的身軀,依偎著他,發顫的模樣愈發顯得病弱,“冷……”


    燕南錚全身僵住,一雙桃花眸迫出森森的寒氣,隻是轉瞬之間,寒氣消散,麵上浮現幾許暖色。


    柔軟馥鬱的身軀賴在他懷裏,摩挲,貼合,她肌膚的灼熱透過薄薄的中單燙著他,灼燒他的心。此時嬌軟的她宛若肆意生長的藤蔓纏繞著他,又似一條柔滑的蛇鑽入他的體內,在他的四肢百骸遊動。


    他能感受到她滑嫩如瓷如玉的肌膚,能聯想到世間最美好最銷魂的男女之事,也能聯想到宛若一個溫柔的春夜綻放在熱血沸騰的浪潮裏……


    此時此刻,胸口的烈焰已經蔓延到下腹,他眉宇緊蹙,掰開她的手,她卻收得更緊。


    有點無奈。


    要推開她,很容易,然而,他有點不忍。


    這個古怪而曖昧的姿勢持續了半刻,他揮散那些紛亂的雜念,平息了躁動的情緒,抱著她坐在床上,拉過薄被裹著她,也蓋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燕南錚猛地驚醒,而她靠著他睡得很沉,呼吸勻緩。


    他摸摸她的額頭和手臂,還好,不那麽熱了。


    他起身,把她扶好,讓她趴著睡。


    離開的時候,他眼底眉梢輕微的笑意消失無蹤。


    腦子抽了才會來這兒,給她上藥,還抱著她坐了一個多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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