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錚低頭看書,好似在書上尋找什麽,“本王會派人把她們的新衣送回去,你無需再管。”


    蘭卿曉梗著脖子道:“殿下,奴婢既已答應福寧公主和瑤華郡主,就會盡心竭力地修補,絕不會出差錯。”


    她約略猜到他的意圖,他不就是想要把她留在王府,好讓他搓圓捏扁嗎?


    他抬眸看她,她迎上他冰晶一般的桃花眸,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書房裏的空氣凝固了似的,氣溫急劇下降,寒氣砭骨。


    然而,就算他阻止,她也不會輕易放棄這個離開燕王府的機會。


    “椅子上那身衣袍是官袍,你帶回去仔細研究琢磨,看看有什麽不妥。”燕南錚道,“明日上午來複命。”


    “這官袍能有什麽不妥?還請殿下明示。”蘭卿曉知道他別有用心,索性豁出去了,“奴婢要先修補兩身新衣,明日上午無法來複命。”


    “你不要忘了,你還是燕王府的繡娘!”他的眸色寒了幾分。


    “奴婢沒有忘……”


    “聽命於本王,還是丟了一條小命,自己選。”


    她恨恨地磨牙,這個殺千刀的燕王就是要強留她在王府,就是要對她一手遮天!


    猶豫再三,蘭卿曉咬牙道:“奴婢會聽從殿下的吩咐,但奴婢依然會修補那兩身新衣。”


    說罷,她稍微翻看那身藏青色官袍,“這官袍有什麽不妥嗎?”


    燕南錚提醒道:“你當心些,或許這官袍會置人於死地。”


    她嚇得鬆了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官袍,福身行禮後離去。


    他的黑眸眯了眯,她太過固執,他好心幫她,卻被她當成狼心狗肺。


    也罷,究竟是生是死,看她的造化了。


    ……


    蘭卿曉研究那件官袍半個時辰,依然沒有半點頭緒。


    這官袍應該是武將或者侍衛的官袍,不過以她的閱曆,她不知道是什麽武職的官袍。


    就是一件尋常的袍子而已,能有什麽內裏乾坤?


    素月興衝衝地回來,欣喜地笑,“卿姐姐,我買到香雪坊的繡線了!”


    蘭卿曉站在木架前,雙臂環胸,盯著官袍一動不動,好似未曾聽見她的話。


    素月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她推開素月的手,“別擋著。”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怎麽了呢。”素月鬆了一口氣,“這官袍哪裏來的?你看什麽呢?”


    “這是殿下交代給我的任務,你知道這是什麽武職的官袍嗎?”


    “我當然知道,這是飛鷹衛的官袍。”


    “飛鷹衛?是宮裏的禁衛軍嗎?”


    “嚴格來說,飛鷹衛不隸屬於禁衛軍,也不隸屬於京城防衛司,是宮裏一支獨立的護衛隊,隻聽命於陛下,隻對陛下效忠,任何人都無法指使飛鷹衛辦事。”素月喝了一口茶水滔滔不絕地道。


    “飛鷹衛這麽厲害?”蘭卿曉咋舌。


    “飛鷹衛是一百年前女帝秘密設立的護衛隊,不過確切地說,是武聖設立的,負責護衛女帝,是女帝陛下的暗衛、影衛。在這一百年裏,飛鷹衛逐漸壯大,權力也越來越大,有巡查緝捕刑訊之權,足以與禁衛軍、京城防衛司相抗衡。”


    “劉太後攝政十幾年,如今飛鷹衛效忠於劉太後?”


    “那是當然,不然劉太後能坐穩攝政之位十幾年嗎?”素月好奇地問,“殿下吩咐你做什麽?”


    “這事你別管。這兩三日我會很忙,你不要打擾我,有事我會叫你的。”


    “好吧。”素月撓撓頭,去整理繡線。


    蘭卿曉不讓她幫忙,是不想連累她。


    無論是福寧公主、瑤華郡主的新衣修補,還是燕王交代的事,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萬一不慎壞了事,會危及性命。


    這官袍是飛鷹衛指揮使的蟒袍,倘若這蟒袍有問題,那就是飛鷹衛有問題。而燕王要查飛鷹衛指揮使的蟒袍,就是要查飛鷹衛為什麽聽命於劉太後嗎?


    這不僅是掉腦袋的事,而且涉及皇家權謀爭鬥與秘密,一著不慎,她就會成為被犧牲的炮灰。


    看來,燕王當真有野心。


    蘭卿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不過她不想因為畏懼害怕就打退堂鼓。


    無論如何,她要保全自己、出人頭地!


    當即,她仔細察看官袍,一寸寸地檢查,一絲一線也不放過。


    會不會是衣料在裁製之前做了手腳,浸泡了毒液?


    或者是繡線在刺繡之前沾染了毒粉之類的?


    或者是別的什麽手段?


    她剪下一截袍角,浸在清水裏,接著又拆了一段金線,分開浸在清水裏。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蘭卿曉充分利用時間,思考如何修補那兩身新衣。


    素月看著她愁眉苦臉、冥思苦想的樣子,替她辛苦,卻幫不了她,隻能把茶水、糕點放在她的手夠得著的地方,讓她想起來的時候吃一點。


    那截袍角和金線浸泡在清水裏一個時辰,蘭卿曉吩咐她抓來一隻小白兔當試驗的小白鼠。


    小白鼠接連喝了兩種水,依然活蹦亂跳。


    “這蟒袍的衣料和金線沒有問題。”素月斷定,“還能查什麽?”


    “我再想想。”蘭卿曉繞著木架慢慢走著、看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她忽然翻看圓形衣領……這衣領好像比尋常的圓領厚一點點。


    她取了剪子挑開縫線,小心翼翼地拆開。


    果不其然,衣領裏有纖薄的夾層,有一些壓得平細的粉末,量不少。


    她取了一點粉末放在瓷碗裏,倒入一點清水,爾後給小白兔灌下去。


    小白兔本是奔來跳去,喝了水之後就趴在地上,口吐白沫,之後疲倦地閉上無辜的雙目,呼哧呼哧地喘氣,奄奄一息。


    素月驚駭不已,“就一點點粉末,小白兔就快死了,這粉末是劇毒嗎?”


    蘭卿曉凝重地點頭,“應該是劇毒。”


    “那你快去稟報殿下。”素月擔心地皺眉。


    “不急。”


    蘭卿曉把蟒袍折好、放好,心裏沉甸甸的。


    燕王的懷疑沒有錯,飛鷹衛指揮使的蟒袍藏有劇毒,那麽指揮使以下的武官和尋常護衛的官袍應該也藏有劇毒。


    這個關乎皇家、朝堂的天大秘密,此時就掌握在她手裏,她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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