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很安靜,四處彌漫著濃濃藥香,溫度悄然提升,仿佛被火爐加熱。


    “抹的藥好像幹了,我去外麵等你。”鹿鳴感覺燥熱,扇子都沒來得及放下,快步離開了房間,一口氣跑到樓下。


    她右手摸了摸左邊胸口的心髒部位,左手摸了摸右邊的胸口,兩邊好像一樣的,都沒有心髒跳動跡象。


    被她強行按壓許久的心髒,失去了正常跳動的功能,心房早已缺血,血缺氧。她深呼吸兩次,心髒才重新正常跳動起來。


    樓上,靳楓換好衣服下來,提出送她回客棧。


    鹿鳴不敢一個人走夜路,沒有拒絕。


    回去的路上,靳楓刻意放慢了腳步,兩個人並肩走著,中間隔著一段距離。


    小鎮的夜晚很寧靜,滿天的星,觸手可及,照得人心中敞亮。


    鹿鳴不記得有多久沒見到這麽燦爛的星空了。


    靳楓側頭看她,她眼裏溢滿了光,眉梢和嘴角都微微上揚。


    他記得,她以前她很怕黑,怕走夜路,沒有路燈的地段,她會下意識地靠向他,抓住他的手臂,現在卻兀自走著。


    他回過頭來,看前方的路,盡量放慢腳步。


    鹿鳴側頭看他。


    銀色月光下,男人的側臉異常英俊,輕抿的唇,飽滿而性感……她想起火場上兩人雙唇緊貼的畫麵,臉又紅了,匆忙別過頭,看前方。


    不巧的是,她看前方,他又轉頭看向她,似是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她覺察到他在看她,轉頭看他時,他已經回頭看向前方。


    ……


    這段夜路,在兩人你看我時我不看你,我看你時你又不看我的切換中,變得有些曖昧,當然,沒有在小森林裏的時候那般危險。


    終於到了客棧門口,還好,相安無事。


    靳楓暗暗舒了一口氣。


    鹿鳴隨口問他:“這麽黑,你一個人敢回去嗎?”


    “不然呢?又來在做鍾擺運動,你把我送回去,我再把你送回來?”


    “……”


    鹿鳴不由回想起,兩人剛談戀愛那會兒,確實幹過這樣的傻事,嘴角上揚的幅度不知不覺拉大。


    “早點上去休息。”他轉身麵對著她,雙手負在背後。


    男人身形高大頎長,像山一樣傲然挺立在她眼前,聲音卻是低沉溫柔的,黑眸裏繾綣的幽光,神秘,迷人。


    鹿鳴仰望著他,不覺想起了鐫刻在腦海中的昆侖山。


    從小森林第一眼見到他,她就覺得,他和記憶中那個男人不一樣了,具體怎麽不一樣法,卻說不上來。


    現在終於感覺到不一樣在哪裏。


    從前的他,如一陣勁風,狂放不羈,無拘無束,帶給她強烈的衝擊,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他像一場勁風襲過,她的心被灌滿,轉眼又空了。


    她什麽也沒抓住,心裏那種空蕩蕩的感覺,讓她恐懼。


    她從小就想過,她喜歡的男人,應該像磐石一樣,堅定不移,貫徹始終,像山一樣,目空一切,傲然挺立。


    後來遇見的確實他這樣的,為什麽會喜歡上他,她一直沒找到確切的答案。


    現在的他,更接近她想象中喜歡的男人形象。隻要她往前走一步,就能把抓住他的手,抱住他,甚至……她卻站著沒動。


    因為她就要離開了,她生命的軌道,早已鋪好。


    沒有他。


    鹿鳴張了張嘴,想讓他也早點回去休息,晚上不要再去忙工作上的事,感覺這是女朋友才有的權利,說出口的是很陌生的客套話:


    “今天在火場,謝謝你。我先上去了,再見。”


    鹿鳴不等他說什麽,迅速轉身,進入客棧,快步上樓回房間。


    第一件事,她沒有去洗澡,把旅行箱拿出來,把所有掛在衣櫃裏的衣服都收了起來,裝進箱子裏麵,一邊打電話,訂回溫哥華的機票。


    明天她帶著行李,去一趟森警支隊,如果他們需要她去的話,然後直接踏上返程。


    必須要快,不能拖,不然……鹿鳴有點害怕,至於怕什麽,她說不上來。


    收拾好東西,她把行李箱放回原位,去洗澡,把相機包也提了進去。


    “咚”!她剛進入浴室,聽到外麵的有聲響。


    有人?!


    “啪!”


    鹿鳴迅速把浴室的燈關掉,手摸索著去洗水台上找防身的武器。


    她懷疑,她回來之前,已經有人躲在她房間。


    一定是她突然回來,他來不及躲藏,直接往上跳,懸空躲在了進門走廊天花板下麵,通道狹窄,手腳撐在兩邊牆壁,可以支撐一段時間不掉下來。


    鹿鳴覺得奇怪,她在外麵房間的時候,這個人為什麽不直接對她下手,等到這個時候才動手?


    靳楓……她意識到,這個人知道他們倆一起回來,特意等他離開以後才動手!


    浴室的門傳來“嚓嚓”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撬門。


    鹿鳴找到一個通馬桶的皮搋子,藏身到門後,用肩膀頂住門,雙手緊緊握住皮搋子的木柄。


    ——


    靳楓離開客棧後,沒回小森林,去附近理發店,剪了頭發。


    在理發店遇到了阿牧,兩人理完發,他讓阿牧開車送他去森警大隊。


    “三哥,”阿牧一邊開車,一邊笑著問他,“你做了這麽久的核桃飯,就不打算留個名嗎?”


    “你去買雞蛋,一定要知道雞蛋是哪隻母雞下的?”靳楓反問道。


    “這怎麽能比啊,你又不是母雞,你是雪豹,是王者,為什麽在一個女人麵前這麽小心翼翼呢?”


    阿牧一直沒想明白這個問題,手機鈴聲響起,接了電話。


    “北小姐問哪裏有最快回市區的車?等我回來再說。”


    靳楓坐在副駕上,不知道是抹了藥沒什麽效果,還是阿牧的電話讓他有些燥,他感覺渾身不舒服,左腳踩在座椅上,右腳踩在車上,雙手撐著椅背,支撐身體的重量。


    “對了,三哥,北導讓我問問雲杉,核桃飯是怎麽做的,她說想學。是你直接教她,還是你先教會雲杉,我請教雲杉,然後再教北導?”


    靳楓左手支著頭,手肘撐在膝蓋上,埋頭思忖片刻,“不用教她。”


    “為什麽?”阿牧更不解了,“就因為怕她知道是你做的核桃飯?”


    “不是,沒那麽多為什麽。”靳楓很確定,鹿鳴如果知道雪鹿核桃飯是怎麽做的,她就不會吃了。


    車子到了森警大隊,靳楓下車,讓阿牧先回客棧。


    “三哥,我就在門口等你吧,雲杉跟我說你受傷了,小武小雄他們幾個今天估計都累了,你這邊有什麽事我來。”


    從支隊走回小森林至少要一個小時,靳楓沒再推辭,轉身進如森警大院內,直接上樓去辦公室。


    辦公室內。


    胡卿民正在打電話,看到他出現,大吃一驚,掛斷電話,很嚴厲地批評他:


    “你小子為什麽不呆在家裏好好休息?”


    “我來看看,火場那邊有沒有什麽情況。”


    靳楓站在辦公桌前的椅子背後,手臂搭在椅背上。


    “明火你們都已經滅了,守在火場的人,目前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隻是,縱火犯逃逸在外,追蹤線索斷了。”


    “那十五個人在哪?我來審。”


    “不用那麽著急。”胡卿民見他一直站著,也站了起來,“你是不是懷疑這些人和老靳的事有關?如果真是這樣,這件事你不能插手,你一插手,你和老靳的關係就會暴露。”


    靳楓皺眉,胸腔內憋著一口氣。


    “老靳是被人陷害的,不管我跟他什麽關係,我都不能坐視不理。”


    “老靳的為人我很清楚,他在環林局幹了這麽多年,做了多少事,我們都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可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我們說了不算。你也要為你自己的前途打算,你小子還想不想成個家?我看那個北鹿挺好,你上點心,現成的好姑娘擺在你麵前,可別錯失了啊。”


    胡卿民繞到辦公桌前來,雙手搭在他肩膀上,推著他往外走。


    “……”靳楓咬牙,眉宇皺成了川字。


    “你也知道疼了?”胡卿民立刻放開手,“被裸石燙得不輕吧?趕緊回去。審訊的事情,我另外安排人。”


    “先讓他們每個人錄一段話,越快越好。”靳楓決定不讓鹿鳴直接出麵。


    “這個當然沒問題。”


    靳楓被胡卿民轟出了辦公室,再次回到阿牧的車上。


    “什麽?受傷了沒有?有沒有……”阿牧赫然轉頭看向靳楓,後半句話沒有問出口。


    靳楓大腦經過兩秒的反應,迅速起身,把阿牧往外推,跨到駕駛座上,自己來開車。


    阿牧還沒坐穩,車子已經飆了出去,風馳電掣般飛到了客棧門口。


    靳楓跳下車,奔入客棧,前台還來不及看清人是誰,他已經跑向樓梯。


    他知道鹿鳴住哪間房,可跑到她房間門口,門打開,裏麵沒人,房間裏麵淩亂不堪,明顯有打鬥掙紮過的痕跡。


    “北鹿?”靳楓站在門口,朝空房間內大吼一聲。


    因為是旅遊淡季,住客不多,整層樓隻有兩個房間住了人。


    另外一個房間的門開了,程子濤出現在門口,“她在這裏。”


    靳楓拔腿跑過去,一口氣跑到房間門口,一眼看到床上坐著個女人,裹著披毯,頭發淩亂。


    “我回來的時候,聽到她房間裏有人在打鬥,把門踹開,看到……”


    靳楓不等程子濤說完,一步跨入房間,把門關上,反鎖,把他關在了門外。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坐在她身後,從後麵抱住了她。


    “……”鹿鳴正愣神,突然感覺到後背有熱度,耳邊吹來熱風,回頭。


    兩個人的臉瞬間貼在了一起。


    他寬大厚實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長臂把她整個人緊緊地圈住,不停地加力,仿佛要把她嵌入他這堵肉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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