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涼回到臥室,覺得自己很無助,她不想打可可,也不想看到姐弟倆不愉快,更不想頂撞婆婆。但是,她控製不住自己,其實最委屈的是自己吧,她覺得自己好像舞台上的演員,每天要扮演者好媽媽好媳婦的角色,但終有一天,還是會演不下去了吧。


    她坐在床頭,輕輕啜泣著,一張紙巾在手裏疊來折去,算是緩解心中的鬱悶。


    翟依然推開門,輕輕走到夏夕涼身邊,偎在她身邊。


    她軟軟的頭發拂在夏夕涼的胳膊上,癢癢的,卻令她冰涼的心逐漸暖起來。


    “媽媽,”翟依然突然開口。


    夏夕涼低頭看她。


    “媽媽,你看,外麵的雲多漂亮。”她指著窗外傍晚絢麗的晚霞。


    “嗯,很漂亮。”夏夕涼點點頭。她有點木然地應和著孩子。


    “媽媽,你看,這雲多美,你為什麽還要哭呢?”翟依然坐起身,麵對著夏夕涼,眼睛裏都是關切與同情,她伸出小手,輕輕為夏夕涼擦去眼淚。


    那雙手軟軟的,很溫暖,仿佛冬夜裏最舒適的棉被,帶有白天太陽曬過的香氣。令人無端端就感覺到幸福的味道。


    夏夕涼心頭一震,她看著小女孩鄭重的表情,不由自主摟緊了可愛的女兒。


    那首詩在她的心頭縈繞: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裏需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兒永遠向往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


    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俄--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是啊,一切終歸過去,不過是一點小事,不過是一點自怨自艾的矯情。還好,她有可愛懂事的孩子,可以在孤獨無助的時候,靜靜地陪在身邊。


    夏夕涼擦幹眼淚,怎奈何眼淚卻被孩子那句童言引得流淌不止。


    她摟著翟依然,一起看向窗外的晚霞。


    此時,太陽即將落下,卻又投射出更加絢麗的光芒。澄淨的碧空中,潔白的雲朵被染上了紅橙色的胭脂,遠處卻有淡灰色的雲朵,周圍鑲嵌著金邊。整個天空色彩繽紛,雲彩變幻無窮,令人著迷。


    她就這樣摟著女兒,一直看著那雲霞,直到夜色降臨,雲彩消散。母女倆都沒有說話,但這一刻,他們都不覺得悲傷了。


    “媽媽,我肚子餓了。”翟依然在夏夕涼懷裏靜靜地,和平時活潑好動的她完全不同。但是,終究還是小孩子,快七點的時候,翟依然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有點委屈道。


    夏夕涼這才驚覺自己發呆了那麽久,餐桌上那盤她精心做的鱈魚餅恐怕也已經涼透了吧。而這麽長的時間,淩雅芳竟然沒有來喊他們吃飯,她也挺鬱悶的。


    當然,淩雅芳那邊也頗有些不滿,也有些忐忑。作為長輩,她更不可能放下身段去請媳婦兒和孫女吃飯。於是將鱈魚餅喂了可可,又給他喝了牛奶。自己簡單吃了點,想去叫翟依然和夏夕涼吃飯,糾結了幾次,還是作罷,帶著可可回自己屋裏了。


    夏夕涼拉著翟依然走出臥室,客廳裏靜悄悄黑鴉鴉的,十分的冷清,映襯著她心底的悲涼。淩雅芳帶著可可在屋子裏玩,偶爾有一兩句話傳來,也是低低的聽不清楚,基本沒多少聲響。


    夏夕涼打開燈,屋裏這才有點家溫暖的氣息。餐桌上空空的,那個繪了小魚圖案的盛鱈魚餅的盤子早被洗幹淨擱在碗櫥裏。


    她歎了口氣打開鍋蓋,卻發現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土豆燉牛肉擱在鍋裏,用手摸摸,尚有餘溫。這兩道是翟依然特別喜歡吃的菜,也是夏夕涼的最愛。


    她心裏有點酸,有點自責,也有點說不上來的緊張。


    翟依然看到喜歡的菜,高興道:“耶,耶,有土豆燒肉,太好啦!”


    夏夕涼簡單熱了熱,便和女兒在客廳裏吃起來。


    不一會兒,淩雅芳從屋裏出來,仿佛隻是路過倒水喝,看他們母女剛吃完,便用正常語氣道:“你帶可可和依依洗澡吧,我來收拾。”


    夏夕涼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說話,既然婆婆沒有計較,自己也得收斂性子,再加上本身大家都不算錯,此時婆婆給了台階,不下才是傻瓜。


    但是嘴上怎麽也軟不下來,隻能硬邦邦地答個“好”字。


    等夜深人靜,大家都入睡了,夏夕涼坐在床頭等翟淩霄回來。可可睡在一邊的嬰兒床裏,圓滾滾的身子,小肚子隨著呼吸起伏,十分可愛。


    不知為何,夏夕涼看著他,卻生不起一點歡喜,腦海裏不住地浮現著兩個孩子爭執的畫麵。


    自己生二胎,到底是對還是錯,對依依是否不公平呢?是給她添了個奪愛的對手,還是一個共同承擔的夥伴?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夏夕涼卻始終揮不去孩子間的爭奪,以及淩雅芳明顯的偏心。


    她覺得很痛苦,其實她是偏心翟依然的吧,總覺得好像有點對不起女兒。卻也不可能不愛小兒子,尤其可可那般可愛。她覺得自己很矛盾,仿佛愛一雙兒女不能兼得般,她無法做到公平對待,此時,這本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問題,在她心裏,卻越放越大,無法調和。


    臥室的門開了,翟淩霄帶了一身酒氣走了進來。夏夕涼抬眼看了看他,隻見他將手提包隨手一扔,落在地上,又三下五除二脫掉衣服,歪歪扭扭走進浴室。


    “砰”一聲,夏夕涼嚇了一跳,心道不好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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