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翟淩霄深夜回到家的時候,夏夕涼已經毫無心情跟他掰扯孩子滿月宴他都缺席的事了。她一邊查這最近的又相對劃算的機票,一邊想著要給爸爸和哥哥帶些什麽,明天就得去采購,有一些可以托小韓先買好。有一些傳統的保健品或常用品,是否還得上一趟香港。


    她聽見門響,便躋了拖鞋走出去,看到翟淩霄一副“做賊心虛”輕手輕腳的模樣,輕輕咳了聲。


    翟淩霄回到家他知道自己今天確實有點過分,縱然是身不由已,可是也足夠令人指責。所以當他看到屋裏一片漆黑,正慶幸自己躲過了今晚這一劫,到了明早該生的氣被一晚的消磨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就可以好好解釋一下,至少不會發生家庭大戰了。


    所以那聲咳嗽響起的時候,他幾乎是魂飛魄散。抬頭看去,夏夕涼的身影站在房間的通道處,那對漂亮的眼睛,此時卻冷冷看著自己。


    “夕夕,還……還沒睡啊。”翟淩霄心虛道。


    “沒有。”夏夕涼雖然不想吵架,但是也實在對他溫柔不起來。


    “這麽晚了,注意身體啊。”翟淩霄將包擱在沙發上,卻不敢走近,刻意去了餐桌倒水拖延時間。


    “我在等你。”夏夕涼沒有動。


    翟淩霄的手抖了抖,朝夏夕涼一笑:“等我幹啥?”


    “你覺得呢?”夏夕涼冷笑道:“我從下午四點半就開始等你了。”


    她心底的火有燎原之勢,可是,此時不是跟翟淩霄吵架的時候,來日方長總有跟他算賬的日子,現在,要解決的是媽媽走了之後,家裏這攤子事怎麽辦的棘手問題。


    “對不起,我也想早點回來,但是李總……”翟淩霄想跟夏夕涼解釋清楚。


    “我不想聽。”夏夕涼走到客廳,打開窗戶處的小射燈,屋裏亮了些,也照出她的憔悴與微紅的眼睛。


    “對不起,是我不好。”男女吵架的時候,如果對方說“我不想知道”,其實並不是她不想知道,你還是要說,卻是要找個合適的時候說。而認錯,確實一定要緊跟其上的。


    翟淩霄與夏夕涼多年夫妻,當然清楚她吵架和生氣的習慣,於是乖乖道歉。


    “我爸爸摔了,骨折了,我媽要回去。”夏夕涼坐在沙發上,目光沒有落在翟淩霄身上,甚至頭都沒朝他那邊偏轉一度。


    “什麽?爸摔了?嚴重不嚴重?”翟淩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明白夏夕涼為何沒有發作的原因。


    “不知道,我哥說腿骨折了,手臂也受傷了。我放心不下,我媽也著急的很,所以我剛剛查了機票,周一9:25有一班直飛,六千多。”


    “這事你都不用跟我商量。錢不是問題,就定那一班吧。貴點也沒事的。”翟淩霄迅速接話道:“你定,我等下轉給你。”


    “我就是告訴你一下。”夏夕涼笑了笑,還真把自己當棵菜了。她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媽回美國了,我和媽兩個人帶兩個孩子,我覺得會忙不過來,所以想跟你商量,打算請個保姆打掃家務做做飯,幫忙帶帶孩子。”


    翟淩霄本能地皺了皺眉,在他看來,家裏兩個人完全可以帶兩個孩子啊,尤其翟依然還上幼兒園,早上一送走就是一整天,兩個人帶一個嬰兒怎麽會帶不了呢?請保姆也是一筆開支,而且,他環顧了家裏,多一個人怎麽住得下呢?淩雅芳是絕對不能接受和保姆住在一間的,三個人睡一個小房間也不是事啊。


    “這個事情……”翟淩霄猶豫著開口。


    “我想了,阿姨可以睡客廳,反正很多家的保姆都是睡客廳的。要不餐桌挪一下,那邊支個床。”夏夕涼猜到翟淩霄擔心的是什麽。


    “嗯……”翟淩霄的大腦在飛速思考,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做錯事嶽父生病嶽母要走,老婆的心情肯定非常差,不是惹她的時候,所以,為了安全和家庭和諧,此時應該順著她。


    “你定就行,不過選阿姨要仔細。我都沒什麽意見的。多少錢你告訴我。”翟淩霄想了想,坐在夏夕涼身邊,輕輕攬住她:“夕夕,辛苦了。希望爸爸沒大礙,早點好起來。你看看讓媽帶些東西回去。我明天再轉給你一萬。”


    夏夕涼偎在他肩頭,卻並未感受到多少暖意。她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卻還是抓緊了翟淩霄的胳膊。


    昏黃的燈光下,夫妻二人依偎而坐,身後影子細長無端端卻透出些孤寂來。


    票順利得定了,兩天時間裏,夏夕涼自然是買了不少東西給萬穎帶回去。萬穎心疼女兒,也舍不得可可和依依,唯一能做的表達自己的愛的方式,也隻有為夏夕涼和翟依然,包了一屜又一屜的包子、餃子、餛飩,鹵了雞爪鵪鶉蛋之類,還做了細細的手工麵,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做的還算不錯的,夏夕涼和翟依然都喜歡的吃食。想到每天接翟依然時孩子巴巴的眼睛與親昵的接觸,她又帶了翟依然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


    夏夕涼沒有說什麽,這是母親表達愛的方式,仿佛天下的母親都那麽像,生怕女兒吃不飽吃不好,卻忘了在這樣不缺物質的時代,吃,早已不是問題。


    但是那份心意,體現在那多種餡料上,甜的鹹的葷的素的。體現在親手和麵擀出的包子皮上,體現在那一包包餅幹巧克力糖果膨化食品上。


    萬穎來的時候,帶了兩個大箱子,裏麵都是給孩子的衣服、玩具、包被、嬰兒用品,甚至還有個兒童坐便器。滿滿當當,充滿了迎接新生命疼愛外孫女的期盼與誠摯。


    而當萬穎回去的時候,夏夕涼自然也將那兩個大箱子塞得滿滿的,時間倉促,有幾樣她沒買到,還有些懊惱。翟淩霄也備了點東西聊表心意。淩雅芳看孩子沒時間出去,卻鼓動翟依然給姥爺畫了幅畫,也算有創意,有心意。


    周一轉眼就到了,家裏人手不足,夏夕涼隻能送萬穎到通關巴士處,母女倆依依話別,此時才覺得,這一個多月來,竟然沒有促膝長談,傾吐心裏話。可是,此時再爭分奪秒也終是來不及了。夏夕涼看著母親坐上黑色的保姆車,看著那車緩緩開出,她一直擺著手做“再見”的動作,直到那車看不見了,她還沒有停。


    眼淚,順著她的臉,靜靜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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