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歲的孩子有什麽邏輯,當下點點頭:“依依要大吊車。”還不忘補充一句:“超市裏有。”


    夏夕涼露出慈愛的笑容,語氣溫柔得仿佛天上最軟的白雲:“媽媽給你買,你跟奶奶說,不要小弟弟。”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著,剛剛她還鄙視和不滿的,婆婆的那種方法。


    翟依然迷惑了,到底是要小弟弟,還是不要小弟弟,可以得到大吊車呢?


    她看著眼前美麗散發著香氣,又沒對自己凶過的媽媽,想想嚴厲卻對自己也很好的奶奶,用她三歲的所謂價值觀衡量了下,露出小孩子少見的認真表情:“要弟弟!”


    夏夕涼被這回應吃驚得差點將手裏的衣服掉到地上。


    “為什麽呀?”她和藹地問道,聲音還作出仿佛小孩子一般嗲嗲的語氣。


    “奶奶說,要小弟弟。”翟依然站起身來跳下床,對夏夕涼回答道。


    夏夕涼突然覺得可悲,看來婆婆一定是用淫威迫使翟依然說出這麽違心的話來。可是,她沒有想過,這麽大的孩子,能有什麽違心不違心?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啊。


    至於翟依然為什麽還是說要弟弟,也許是奶奶對她的承諾總是會實現,而媽媽的承諾,似乎總是不了了之。又或者弟弟可以陪自己玩,打動了隻能自己玩很沒意思的她,總之,在這個時刻,她說出了“要弟弟”三個字。


    “奶奶,奶奶,要車車。”翟依然拉開門跑出去,用雀躍的語調,撒嬌般撲進了淩雅芳懷裏。


    夏夕涼站在臥室門邊,看著翟依然拉著淩雅芳的褲子仰頭說著什麽,淩雅芳摸摸她的頭,笑容那般慈祥,她隻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丟了什麽。


    不久,翟依然蹦蹦跳跳地跑進臥室。


    “媽媽,吃飯啦。”小小的人兒滿臉喜色,一看就是心願達成了。


    “好的,依依,媽媽馬上過來。”夏夕涼在睡衣外麵套了件薄針織開衫,又穿了一雙棉襪子。期間,翟依然在奶奶的指示下,又跑來兩趟呼喚她吃飯。


    夏夕涼隻覺得無語,其實她根本一點也不想去吃飯,或者更準確的說,她不想麵對婆婆。但是架不住翟依然三催四請,還是慢騰騰由著翟依然把自己拉了出去。


    淩雅芳冷著臉坐在桌子一邊,挑著清蒸鱸魚的刺,把細白的魚肉擱進旁邊的小碗裏。見夏夕涼出來,眼睛都沒抬一下。


    翟依然跑到淩雅芳身邊坐下,她還小,坐在椅子上,隻露出半個頭來。夏夕涼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盯著那些飯菜,手伸上來想自己吃,卻因為桌子高而費盡,於是打算給她買個bb凳,就像餐廳裏那種。


    桌上一道蒸魚,一道炒菠菜,一道西紅柿雞蛋,還有青椒肉絲,紅紅綠綠煞是好看。但在夏夕涼眼裏,那散發的香氣的白霧裏,就像含了什麽致命的毒藥一樣,仿佛吃下一口,就會口吐鮮血死亡。或者,肚子裏立刻就有了四五個小老鼠一般的胚胎。


    她覺得惡心,看著那些佳肴瞬間沒了胃口。


    “媽,你們先吃,我不餓。”夏夕涼忍住要翻湧上來的不適,想回去臥室。


    “趁熱吃吧,等下涼了就不好了。”淩雅芳的聲音冷冷的,帶了些須不耐煩。


    她似乎是想到了夏夕涼在介意什麽,擱下筷子,舀了一勺西紅柿雞蛋澆在翟依然的米飯上,又夾了一筷子青椒肉絲自己吃了,一邊吃一邊看了眼夏夕涼,話卻是對翟依然說的。


    “依依,要不要吃肉肉?奶奶給你買的裏脊肉,可好吃了。”


    翟依然點點頭:“要肉肉!”


    她再看一眼站在那裏不動的夏夕涼:“不吃你就一會兒自己熱。”


    夏夕涼坐在了凳子上,舀了一勺西紅柿炒雞蛋。又夾了兩根菠菜打算喂翟依然。


    “這個菠菜放了孜然,她不吃的。”淩雅芳丟過來一句。


    夏夕涼的筷子舉了一半,把菠菜放回盤子裏不可能,丟進垃圾桶裏也不可能,沒辦法,隻好自己吃了。


    沒想到孜然菠菜味道十分好,菠菜清甜而孜然辛香,竟碰撞出別樣口感。夏夕涼生長在北方,平時也喜歡吃個烤串什麽的,最愛的就是那層厚厚的孜然加辣椒,但是翟淩霄不太喜歡,她偶爾幾次撒嬌般抱怨,可能婆婆聽到過。此刻,在這道家常的炒菠菜上吃到,夏夕涼除了意外之外,更有一分感動。


    她又夾起一塊,卻又覺得筷子上的菠菜充滿了危險,總覺得哪裏不對,和之前發生的小小爭執可以關聯,八成那些藥就做在這些菜肴裏吧。


    夏夕涼打了個寒戰,但看著婆婆若無其事地在同一個盤子裏夾出菜給翟依然,自己也吃著,夏夕涼覺得,要是有問題,或者真的是什麽藥,她總不至於給依依吃吧。


    於是放鬆了警惕,加上飯菜的香氣令辛苦一天饑腸轆轆的她把其他拋在腦後,之前因為看到凸起小腹而產生的要“管住嘴、邁開腿”的計劃早不知在那個爪哇國裏,她一筷又一筷,毫無顧忌地吃起來。


    淩雅芳用餘光看到吃的正香的夏夕涼,心裏的緊張稍稍緩解一些,她麵不改色地喂翟依然吃完飯,自己也趁著間隙吃幾口,反正就是要顯示出,這些飯菜沒有任何問題,好讓夏夕涼放心。她的舉動,確實打消了夏夕涼的懷疑。


    不久晚餐結束,夏夕涼去廚房洗碗,淩雅芳帶翟依然洗澡睡覺,兩人竟再沒多說一句話。


    這天晚上,淩雅芳帶著翟依然早早回房間睡了,翟淩霄晚上有應酬,破天荒的發了信息說要很晚回來,讓夏夕涼不用等他。


    夏夕涼一邊腹誹本身也沒打算等你啊,一邊洗完澡,敷了麵膜在客廳邊看電視邊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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