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栩,你那次去平脊山上露營,不是巧合吧。”


    秦明羿落座於秦栩的對麵。他顯然來得匆忙,向來一絲不苟的發型也有些淩亂。


    “我是去山上彩排的。”即便是在這個時候,秦栩還是要強調一下他編造的借口。


    “隨便你說什麽都好這不是重點。”秦明羿咬牙,語速極快。他雙手握拳,顯現出一副罕見的焦慮模樣。僅僅是看他的神情,朱紗就能知道現在的情形到底有多緊張。


    “啊,重點啊。”秦栩故意拉長語調,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像是誠心要惹秦明羿生氣似的,“有個朋友跟我說他看到平脊山上有人埋屍,所以我就去看了看。”


    服務員送來咖啡和甜點。秦栩拿起一塊乳酪蛋糕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片刻,這才抬眼,看看秦明羿又看看朱紗。然而在場三人當中,隻有秦栩有吃的興致。


    無論置身於怎樣特殊的情境,他都能顯出一副平心靜氣的樣子,不為外界所擾。這靠的可不單單是演技,朱紗這樣想著。妖千歲的基因深埋在他體內,影響了他的體質,沒準還塑造了他的部分性格。


    “接下來我們的談話,有讓她知道的必要嗎?”盡管秦明羿一直盯著秦栩,但朱紗知道他指的是她。


    “這樣就好。”秦栩吃完一塊蛋糕,拍了拍手,“她不是外人。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說完就將一塊草莓蛋糕舉到朱紗嘴前,朱紗搖了搖頭。於是他又將草莓蛋糕遞給秦明羿:“你要吃嗎?”


    “你都知道些什麽?”秦明羿接過草莓蛋糕並將它用力拍在桌上。朱紗本能地縮了下腦袋。造型精致的草莓蛋糕,頃刻間變成一團漿糊,可憐巴巴地黏在桌上。


    “目擊者說辭很模糊,所以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啊。”秦栩依然用散漫的語調說話,“二哥,你真是浪費食物。”


    “模糊是有多模糊?”秦明羿根本不看草莓蛋糕,他緊緊盯著秦栩,儒雅的眼鏡後是一雙隨時能迸射出火焰的淩厲眼眸。


    “目擊者就說,他看見一男一女在埋一具女屍。然後根據他的話,我能推斷出那一男一女指的就是你和沈碧月,別的就沒了。”秦栩聳了聳肩,“我知道二哥和許莉雅的死是有點關係的,至於有多少關係,我就不知道了。”


    “你聽好了。我和許莉雅的死根本沒有關係。是碧月殺死了她。”秦明羿湊近秦栩,低聲說道。


    “哦?為什麽呢?大哥婚後又找前女友複合了嗎?”秦栩忍不住笑了,“現在電視劇都不那麽演了。”


    “我和許莉雅斷聯很久了,然而有一天她忽然找上門來。那天我碰巧不在家,是碧月開的門。然後她們兩個就打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原因!”秦明羿停頓下來。他沉浸在不好的回憶中,連神情也變得痛苦起來:“我回到家後,發現許莉雅倒在地上,已經死亡。於是我和碧月一起動手將她埋葬。”


    “嗯,那這起謀殺案確實和二哥沒什麽關係呢。”秦栩點點頭,依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之後二哥是找人轉移了屍體麽?”


    “是啊……當時埋得太過草率……我不太放心,所以托人轉移了屍體。”秦明羿坦誠地說道。


    空氣中有片刻的寂靜。一時間秦栩和秦明羿都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氣氛卻越來越緊張。


    “但是……幫忙埋屍體……也是要負責任……的吧?”朱紗忍不住插嘴。她的話是針對秦栩那句“這起謀殺案和二哥沒什麽關係”說的。


    即便是沒有直接參與到謀殺當中,但是幫忙埋屍,包庇凶手,也還是需要承擔一定責任的吧。許莉雅的父母可是辛辛苦苦,費盡周折才找到女兒已經腐爛的屍體的啊。要是秦明羿早點向警方坦白,許莉雅好歹可以完完整整地下葬……


    “那我就直說吧,你們不把知道的事說出去,我就不把妖千歲的事情說出去。”秦明羿蹙眉,緊盯著秦栩的雙眸裏布滿血絲,“埋藏屍體的罪責不重,但卻勢必會影響我們秦氏的股價。”


    真是殘酷冷血的資本家啊。前女友死不瞑目,他卻隻想著家族企業的股價。朱紗深吸一口氣,望向身旁的秦栩。


    此時秦栩正忙著消滅手上的芒果蛋糕。他注意到朱紗在看他,於是悄悄伸手,摟了摟她的腰肢,似是安撫的意思。


    “以後,我會盡可能地幫助你,不讓爸和大哥刁難你。”秦明羿推了推眼鏡,語氣中帶有顯而易見的急迫。他見秦栩久久不語,於是越發焦躁起來:“怎麽了,你還不滿足嗎?你能用來要挾我的……也就隻有這件事了吧?”


    “我們不說出去就沒關係了嗎?”許久之後,秦栩才抬起頭來,認真地望向秦明羿的眼眸,“新聞已經出來了,想盡辦法刨根問底的大有人在。”


    “新聞的話,會想辦法壓下去的。”得到秦栩的回應,秦明羿的神情立刻有所緩和,似是長舒一口氣。


    “我知道了。”秦栩沉思片刻,隨即點頭說道,“我和朱紗會乖乖聽話,不說出去的。”


    朱紗怔了怔。而秦栩的手順勢就摸上她的腦袋,還在她光滑的發絲間揉了幾把。


    嚴肅的談話就此告一段落。秦明羿顯然也有些疲憊,新聞播出後,他的神經就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他和秦栩隨意閑聊幾句後,就起身離去,一副大石落地的模樣。


    朱紗坐在原地,滿腦袋問號。她不明白,讓秦明羿這樣的人逃脫法律的製裁真的好嗎?


    “秦栩,那個……”朱紗正打算說些什麽,餘光就瞥見一個穿著衛衣,頭上罩著巨大兜帽的人自對角線那頭走來。


    那人走到桌前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他正是之前調查秦栩失蹤事件,並屢屢勸朱紗與秦栩分手的林警官。


    “秦栩,好久不見。”林警官望著秦栩,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朱紗怔怔地坐在座位上,一時間不知說什麽才好。


    “蛋糕都吃完了。”秦栩坐在她身邊,倒是頗為淡定,“沒什麽能招待你的了,林警官。”


    林警官坐到原先秦明羿坐著的座位上,兀自擺弄著手裏的微型機器:“你們剛才的對話我都通過竊聽器聽見了。還是要多謝你邀我來,令我掌握了不少證據。”


    “咦?”朱紗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輕呼。沒想到秦栩竟然叫了警察過來,暗中竊聽他們的對話。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有個問題很明顯。”林警官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秦明羿說受害人和他斷聯很久。那麽死者身前到底是怎麽找上門來的呢?她到底是為什麽,要在那個時間點上找上門來呢?”


    “所以你還是覺得,秦明羿婚內出軌?”


    “八成是這樣。說不定,死者是上門來勒索的。勒索不成,才和秦家太太產生衝突。”林警官發出一聲嗤笑,“反正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怎樣顛倒是非黑白都無所謂了。”


    秦栩不再說話,專心喝麵前的咖啡。


    朱紗心亂亂的,根本猜不出事態走向,於是也學著秦栩的模樣,捧著咖啡杯喝咖啡。


    “對了,我抽空跟老婆看了你新拍的劇。還挺好看的。”林警官望著秦栩,笑容頗有點兒意味深長,“真想不到,你這個虐狗狂魔竟然成了大明星啊。”


    秦栩沒接虐狗這個梗。他依然一臉平靜地喝咖啡。


    “言歸正傳。發現屍體的地方顯然不是案發現場。”林警官望著秦栩,依然一臉笑意,“既然你有意幫忙,那麽能不能告訴我,你覺得案發現場是哪裏?秦宅,還是你二哥家裏?”


    “是平脊山上。”話音剛落,秦栩便一臉平靜地扔一個塑料袋到桌上,把朱紗和林警官都嚇了一跳。


    透明的密封塑料袋裏,安靜地躺著一把沾染著土屑的匕首。仔細看便能發現,匕首的尖端染著斑駁的,大大小小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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