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紗?”


    傳達著呼喚的手機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朱紗向後退去,猛地撞在衣櫃上。痛苦如同電流,迅速流過她的四肢百骸。


    生物的本能如黑暗中的火,在極致的痛苦中為她指明方向。


    黑影再次向她揮刀,而與此同時,她使盡全力推開了他。刀鋒劃破她胸口的皮膚,但卻阻礙不了她的行動。


    空氣中彌漫著冰冷的血的味道。


    朱紗捂住受傷的腹部,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去,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鋒上艱難。


    “救命!”


    她用破碎嘶啞的嗓音呼救,強忍痛苦向前衝去。她知道她不能停,因為有野獸在後緊追著她。


    模糊的視野中,冷不丁出現一個略顯仙風道骨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一身布衣的算命先生。


    她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從錯愕逐漸轉化成震驚,彷如慢鏡頭一般。


    她眼前一黑,忽然撲倒在地,而他立刻邁動雙腿,狂奔到她身邊。


    任白有力的雙手仿佛是兩條鎖鏈,強行將朱紗自深淵中拽出。


    他緊緊抱住她,她溫熱的血很輕易地就流滿了他整個手掌。


    他一聲低吟,輕顫著撫摸她的頭發。


    “好姑娘,不要害怕。”他在她耳畔囈語。她吃力地扭頭去看身後,發現那個黑影已經消失。


    越來越多的村民聚集過來,他們有的失聲尖叫,有的低聲呢喃,嘈雜的方言匯聚成聲音的浪潮,排山倒海向她湧來。


    “婆婆!”任白忽然對著人群大喊。


    朱紗強撐起腦袋,看見披著長袍的神婆順應任白的呼喚向這邊走來。


    “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任白咬牙抱起朱紗,對神婆低聲說道。


    神婆點了點頭,仿佛心領神會一般。她迅速轉身,走向一個正在打電話的大叔,然後強行搶過他的手機掛斷。


    一股熱流滾過喉管,朱紗張嘴,鮮血不可抑製地從她嘴裏流出。


    “不要害怕。”神婆回頭,望著朱紗的眼神充滿憐惜,“你的命數,還沒到頭。”


    葉婷從遠處狂奔而來,看到眼前一幕,嚇得臉色慘白一片。好半天,她才發出一聲悲鳴,尖聲嘶叫著友人的名字。


    葉婷想衝上去,卻被神婆用力拉住。


    “她快不行了……打電話,快叫車啊!”葉婷剛拿起手機想要打電話,手腕卻被神婆用力按住。


    “她會沒事的。”神婆堅定地看著葉婷,隨即環視四周,大聲喊道,“都不要打電話!”


    “放開我!”葉婷尖叫著想要掙開神婆,“要叫醫生啊!”


    任白和神婆相互傳遞一個眼神,隨即抱著朱紗奔跑起來。


    “堅持一下,好姑娘。”他的聲音在風中震動,然而朱紗已經無力給予回應。


    暗色的血漬凝固在她的下巴上。她強撐起沉重的眼皮向前看去,發現任白正抱著她向著河邊奔跑,不知要去往哪裏。


    美貌道士黃拓剛好坐小船停靠到河邊,看見眼前一幕,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來。


    “快劃船!”任白一聲大吼,抱著朱紗跳上小船。


    小船順著水流向道觀駛去。


    任白輕輕將朱紗放在船上,望著她的眼神凝重而深沉。


    朱紗亦用一雙瀕臨渙散的眼睛望著他。血液匯聚而成的細流,自她的嘴角蜿蜒而出。近乎本能一般,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的眼睛閃了閃,似有些動容。


    “阿白,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黃拓一邊劃船,一邊說道,“像她這樣的人太多了,更何況,她就是為你而來的。”


    任白沒有說話,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黃拓冷冷地盯著朱紗,秀美的臉上浮過一絲陰狠:“你要是救了她,她會害死你。”


    “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任白淡淡說道。隨即他快速抽出腰間的匕首,眼睛一眨不眨地割向自己的手臂。


    一條細長的血線刹那間出現在他閃爍著旺盛生命力的古銅色皮膚上。


    他用力把受傷的手臂按向朱紗的嘴。


    “喝下它。”任白咬牙,說得一字一頓。


    朱紗根本沒有力氣反抗,隻能任由粘稠的血灌入她的口腔。血的味道並不腥氣,甚至還有些甜膩,像是熱化了的巧克力。


    一瞬間,她仿佛是被忽然吸入巨大的黑洞,腦海中一片混沌,對世間萬物失去了感知的力量。


    黑暗籠罩著她。她的意識像是就存在於此時此刻,又像是飄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依稀看到黑暗中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相互凝望,白衣與墨色的長發飄蕩在無形的風中。


    “我不像哥哥你,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但我也有自己的力量。”那個女人的聲音清脆而悅耳,“哥哥,你不是孤獨的。但你也絕不是無所不能的。”


    朱紗猛地睜開眼睛,自那虛無的幻象中掙脫出來,再次看清任白棱角分明的古銅色麵孔。


    他正擔憂地看著她。


    不知為何,一滴眼淚滲出了她的眼角,順著她的麵頰緩緩落下。


    她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她想,她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你不是孤獨的。”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咬牙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句話。然後她彎起嘴唇,對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他望著她的眼眸中,瞬間就有了詫異的神色。


    她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朱紗從昏迷中蘇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


    她發現自己穿著白色的布衣躺在陌生的房間裏,陌生的床上。獨特的味道及室內布置令她了解到,此時她正在道觀之中。


    昨晚發生的事如同驚悚電影般在腦海深處回放著。她呆怔數秒,隨即迅速掀起衣服查看腹部,皮膚完好無損,沒有疤痕,也沒有傷口。


    她從震驚中慢慢回過神來,隱約預感到自己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門“吱呀”一聲開了,擺著一張臭臉的黃拓端著一隻瓷碗走了進來。


    “喝了。”他把裝著中藥的瓷碗往朱紗麵前一遞。


    一股藥味直衝麵門,朱紗排斥地蹙起眉毛。


    “快喝。”黃拓冷聲催促。朱紗隻好接過碗,屏息凝神,一飲而盡。


    極致的苦味令她想起任白的血,不知為何,那個時候她竟然覺得任白的血非常得好喝……


    “昨晚刺傷你的,是趙安。”黃拓端坐在椅子上,開始冷靜敘述,“趙安是趙石的表哥,他和妻子結婚後,就住進了婚房裏。然而不久之後,妻子就查出身患不孕症。趙家嚷著要離婚退彩禮錢,可妻子娘家收的彩禮錢早就被弟弟拿去娶媳婦了,自然也是還不上的。多方壓力之下,妻子在房子裏上吊自殺了。之後趙安也變得有些神經質。趙家長輩害怕他一個人住會出事,就把他接走了。”


    “所以我住的,其實是趙安的婚房?”朱紗順勢接道。


    “不錯。”黃拓頓了頓,“沒人想到他會忽然襲擊你。可能他昨晚忽然想來房子裏看看,卻誤以為你是亡妻的鬼魂。”


    “天呐。”朱紗深深吸氣,“也沒人跟我說那房子還有另外一把鑰匙,而那把鑰匙還在一個瘋男人的手裏。要是知道我一定不去住。”


    她逐漸回憶起昨晚的細節。一個陌生男人忽然打開門,將冰冷的刀鋒送進她的身體。恐懼攀爬上她的麵孔,她忍不住用雙手捂住臉。


    黃拓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恐懼一般,一時間也流露出些許於心不忍的神色來。


    “已經過去了。”他淡淡說道。


    是啊,已經過去了。所以不能一味沉浸在痛苦與恐懼的桎梏中,還是要向前看。


    “任白……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對嗎?”朱紗沉默半晌,才抬起頭來,平靜地直視黃拓的雙眼。


    黃拓亦平靜地看著朱紗,平靜地開口:“如果你把他的事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朱紗忍不住彎唇笑了起來。眼前這個身形孱弱得過分的男人,卻像是一隻凶狠的母雞,張開雙翅拚死保護著他在乎的人。


    “任白現在在哪裏?”


    “隔壁房間。”


    朱紗快速起身跑出房間,打開隔壁房間的門。


    任白平靜地睡著,一頭長發淩亂地鋪在枕頭上。他沒穿上衣,結實健碩的身體部分露在棉被之外。陽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灑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


    朱紗不知道這人有裸睡的習慣,正猶豫著要不要掉頭離開時,床上的任白卻忽然睜開了眼睛。朱紗匆匆瞥他一眼,知道他在盯著她看,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早。”任白用睡醒後特有的沙啞嗓音向她問好。


    “早。”朱紗有些尷尬地站定腳步,垂著腦袋刻意不看任白。


    “你應該能猜到吧。”任白的眼中含著笑意,“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身上的傷口能自行痊愈,而我的血肉,能為他人療傷治病。”


    雖然早就對超能力之類的事見怪不怪,但是當聽到任白用一種悲涼的口吻將事實敘述出來時,她還是沒來由得感到心頭一震。


    “你是……仙醫世家的人?”事關重大,她想再確認一下。


    “是。”任白坦然地說道,“仙醫世家僅存在世的血脈。”


    “世事難料啊。”他繼而發出一聲長歎,“最初我帶你來道觀,是想讓住持和黃拓令你知難而退,怎知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她沉默著回憶起昨晚。當時她躺在小船上,因為內髒被傷口吐鮮血,是他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她。如此迷幻的事情,卻真的發生了。


    “我們扯平了。”半晌後,她才淡淡開口,“你也騙了我。你之前說你不知道仙醫的事。”


    任白笑出聲來。他坐起身,隨意將外套披在身上,然後靜靜看著朱紗,眼眸明亮:“我是沒有辦法。多一個知道秘密的人,我就多一分危險。”


    這倒是真的。各路妖魔鬼怪爭搶唐僧肉這樣的事,就算把時代背景換成現代,也還是很可能發生。血能愈傷的秘密一旦傳出去,任白這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說不定就會被利欲熏心的貪婪之輩以殘酷的方式分食殆盡。


    “說謊的事,我們的確扯平了。但我救了你一命,這件事是怎樣都無法扯平的。”任白又接著說道,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朱紗刻意留意了一下他的手臂,匕首割過的地方,不見任何傷痕。


    “是的,我欠你一份恩情。你想要我如何回報,盡管開口就是。不過……”朱紗惆悵地輕歎一聲,“眼下最讓你撓頭的,大概是被我知道秘密這件事吧?”朱紗回頭,看一眼靠在牆壁上的黃拓。


    就在任白說話的時候,黃拓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任白說話並不避諱他,說明他和任白的關係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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