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裏,袁媛對著鏡子不停地往臉上抹著各種瓶瓶罐罐,“我的天啊,要是天天這麽笑,我的皺紋得早長出來好幾年!”她一邊說著一邊往臉上用力的拍打,力道倒是不小,麵積均勻。


    看著她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丁一一都覺得眼暈,有皺紋就有皺紋吧,丁一一衝著自己翻了個白眼,醜死也比累死要好。


    “我發現教員簡直就是惡魔啊。”辛然從床上突然冒出來,頂著一張麵膜的她乍一看嚇了丁一一一跳:“根本就沒有長得那麽人畜無害。”


    人畜無害,形容起甄橙來倒是的確合適,丁一一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你還笑啊?”聽見丁一一的反應,辛然將矛頭對準了她,“你真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啊?”


    “啊?沒有啊。”被突然說到的丁一一滿臉寫著慌亂。


    “還說沒有,今天她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辛然衝著丁一一擺了擺手,然後繼續躺回床上一邊刷著微博,一邊和自己的麵膜較勁。


    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眼神,丁一一是看到了,不過對於這種沒有殺傷力的威脅,她恐怕早就免疫了。當年被教練追著在跆拳道訓練館東跑西竄跳上跳下的緊張感,就像諜戰劇一樣,恐怕在甄橙身上是找不到了。


    想到這兒,丁一一不免還有一絲絲的失望。


    “行了吧,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了,”一直一言不發的寧夏,語氣裏帶著明顯的冰冷,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吹過來的凜冽的風,“下周的模擬考,和胡瑩她們組是有評比的。”


    袁媛和辛然都沒有作聲,丁一一也就自然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不過丁一一知道,寧夏這句話,明裏暗裏說的就是自己。


    “我會努力的啦。”不知道算是撒嬌還是宣誓,丁一一輕輕地念叨著。寢室很安靜,雖是輕言細語,但卻恰好能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回應丁一一的,依舊隻有空氣流動的聲音。


    這一夜,丁一一覺得度秒如年。透過那扇不怎麽幹淨的窗戶,丁一一看著天上零零散散的星星,有時候覺得它們離自己很遠,有時候又覺得好近。


    這一夜,丁一一還做了一個夢。夢裏是一片黑暗,是伸出手連五指都看不到的荒蕪,丁一一一個人站在那裏,不知道要幹什麽,也不知道要去那裏。忽然聽見有一個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他說,“跑啊,”丁一一就跑,用力的揮動著手臂。


    不知目的。


    恍惚裏,丁一一似乎是覺得來到了一片大森林,卻依舊是隻能憑借著感官來分辨位置。她覺得有一隻小獸在晃著自己的腳,接著她就毫無預兆的摔倒在地,冰冷又僵硬。


    丁一一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的臉正和牆壁做著親密接觸,究竟是怎麽睡成這個姿勢的她也很想知道。


    自己眯著眼睛準備再睡一個回籠覺的時候,發現寧夏已經靜靜的爬下了床,丁一一知道,她即將要洗漱化妝然後幾乎是完美的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不止一次的,丁一一覺得寧夏真的是天生適合做空姐,她就連翻白眼的姿勢,都是那麽的好看得體。


    路過丁一一的床,寧夏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停下了腳步,“起床?”她有點試探,語氣裏卻還是有一些強硬在,“我給你化妝。”


    丁一一點點頭,然後翻身起床,端著盆跟在寧夏的身後走向水房。安靜的走廊裏,丁一一的拖鞋在地上發出拖遝的聲音。


    寧夏沒說話,停下腳步朝著丁一一的腳看了一眼。


    “要沒有缺陷,盡管這很難。”


    寧夏的粉刷在丁一一臉上劃下最後一下,辛然和袁媛的臉“噌”的就湊過來。


    “哇塞,丁一一,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吧?”袁媛像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像隻樹袋熊一樣的往寧夏胳膊上一掛,“你最需要提升的原來是化妝的技能啊。”


    辛然並沒有對袁媛諂媚的體態翻白眼,反而湊過來認真的看著丁一一的臉,“人靠衣裳馬靠鞍啊。”


    “切!你這叫什麽話!”丁一一倒是一個白眼翻到天靈蓋裏去。


    “你自己看看咯!”辛然撇撇嘴,繼續坐回鏡子前。


    寧夏把化妝鏡徑直立在丁一一麵前,鏡子裏的那個姑娘,丁一一一下子也有些不太認識。


    皮膚好了很多,臉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毛孔,和因為不規律作息長得痘痘,似乎都在那把小刷子的粉刷下消失的無影無蹤,恩,眼睛也大了一圈,五官似乎是更立體了。


    “好看耶。”


    丁一一說話的時候,完全抑製不住自己想笑的表情,然而自己的笑容,似乎也更溫暖了點兒。


    “走吧,吃早餐去。”寧夏挎上背包,“看來今天的化妝課,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為了應對今天的化妝課,班裏的姑娘們每個人都各盡所能,但是老師似乎並不滿意。


    “你的眉毛都化到太陽穴了你自己知道嗎?”


    化妝老師是一個中年女人,盡管穿著簡單的衣服,但是長得還是有些雍容華貴的感覺,丁一一轉了轉眼睛,認真的想了想,大概老上海的貴婦人,就是那種穿著精致的旗袍,圍著一條厚重披肩,擎著一把傘走在上海的雪中的那種女人,電車的軌道蜿蜒著,她的腳步卻隻按照自己既定的規劃。


    不過現實中的化妝老師,卻一點兒都沒有丁一一想象的溫文爾雅,她看著站成一排的姑娘們,眉頭皺的就快要能擰出水來。


    “你皮膚這麽黑你塗粉色的口紅?”化妝老師一個都不想放過,“你不知道空姐應該塗什麽樣的口紅嗎?你現在像是一個非洲人你知道嗎?”


    丁一一長歎了一口氣,天啊,這基地的老師簡直一個比一個魔鬼。


    “你把眼線化成這樣,你爸你媽還能認識你嗎?”


    “你的陰影打的像是一坨屎,本來就黑還打的這麽重,你不漏牙齒我都找不到你在哪兒。”


    化妝老師路過丁一一的時候,腳步是有明顯停留的,就停留的這大概一秒鍾的時間,丁一一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了出來。


    然而她隻是皺了一下眉頭,什麽都沒有說,當然,路過寧夏的時候,連眉頭都沒有皺。


    如此順利的逃過一劫,丁一一 竟然驀地冒出一身冷汗,“什麽情況。”她在心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夢。在訓練上第一次逃過一劫,丁一一暗爽的心花怒放,表麵上卻依舊風平浪靜,來到基地之後,改變最大的應該就是學會如何喜怒不形於色了吧。


    不過丁一一對於自己的反應竟有些吃驚,想當年在跆拳道隊裏帶領著一眾小師弟師妹作妖的事兒她沒少幹,把總教練氣的直跳腳的事兒,丁一一也幾乎是當做了家常便飯,體能沒少罰,甚至連告訴家長這個“下三濫”的招數,教練都不得不用上了,可就是這樣的丁一一,竟然開始懼怕被基地的老師責罰。


    說不上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好像是有一種不同的東西慢慢的生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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