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寒眉心略帶怒氣,責備的看著冷顏。奈何他有口難言,無法將心情道出。


    冷顏眼簾垂下:“情勢危急,容不得我多做考慮,我不能看著你出事。夫君,你莫要怪我。”


    說話間,因化魔之力的影響,冷顏的身軀開始逐漸透明。未寒強撐著想要站起身,想要將冷顏抱進懷中,最後感受心愛之人的溫度。可任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撐起這無力的身軀。


    冷顏微笑著俯下身,跪在未寒身前,將半透明的身子伏在未寒懷中,輕道:“我的夫君,是上神,是英雄。這一世能與你相遇,冷顏死而無悔。今後你若想念我,就看看這長劍,我感受得到,相信我……”


    未寒擁著懷中虛幻般的人兒,隻恨自己因何生有化魔之力?因何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


    “夫君,我怎麽舍得離開你呢?我不會離開啊,無論你在何處,冷顏會一直陪著你,一直都在……”


    冷顏始終淡淡笑著,溫婉的模樣,絲毫沒有生死離別的悲切,好像她真的就隻是將要沉睡劍中,好像如她所說,她不會離開,一直都在。


    身軀緩緩化作銀白流光,在未寒懷中流連著,待流光散去,未寒的懷中,隻剩那一把銀白色長劍,靜靜的,沒有一絲生氣。


    未寒知道,冷顏都是騙他的。他的化魔之力他自己最清楚,如冷顏這般修為,根本逃不過,冷顏,已經魂散。


    同在萬人大陣之外的慕灼華,早在多時之前醒轉,將這一場死別盡收眼中。隻是,在蕭之夜死後,對於所謂生死離別,她好像已經麻木。


    身體依然劇痛難忍,連呼吸都會牽動傷口及經脈的傷勢。慕灼華小心翼翼,將目光轉向戰圈之內。


    千人大陣已經結成,錦繡竟也在其中相助,地麵的陣法與虛空的君無淵、寒澈、輕羽相互配合,渡靈蛇已無反抗之力。但要如何突破渡靈蛇的防禦、毀掉蛇元,仍是一大難題。


    眾人法力盡數投注在陣法之上,絲毫不敢懈怠,可控製了渡靈蛇卻沒辦法將其誅殺,使得戰事再度陷入僵局。


    君無淵思慮著是否該依照他之前的計劃奮力一搏,可他若收了功法,這陣法是否還足矣壓製渡靈蛇呢?


    身在陣法之外的未寒,將冷顏化身的長劍緊握手中。生死一別,連一句話都沒辦法對冷顏說,空有上神之名,卻已經不複上神之能。這樣的他,還能做些什麽?還有什麽值得他活下去?


    抬眼看向戰圈,見著僵持的戰況,未寒淒涼一笑,腦海浮現君無淵之前所言:“幾年前與東北海蛇妖一戰,我曾遭蛇妖吞下,之後揮劍從蛇妖腹內破腹而出。方才未寒的劍從渡靈蛇眼部刺進,後腦飛出,證明渡靈蛇體內並不如鱗片這般堅固。如果能效仿當年一戰,進入渡靈蛇腹中,不僅能毀掉渡靈蛇肉身,也極有可能查得到蛇元所在。”


    未寒閉目沉歎,再睜眼時,雖仍是那般頹然,卻多了幾分決絕。以劍為支撐搖晃著站起身,將長劍橫在胸前,伸手撫上劍刃,唇角微揚,心中道:冷顏,我們再也不要分開!


    體內化魔之力運轉而起,卻不外散,而是將未寒自身包裹其中。此舉動靜雖小,卻也未能躲過寒澈的注意。清楚未寒功法的他,自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便是厲聲一喝:“未寒,你要做什麽?快停下!”


    寒澈這一喊,所有人皆將目光看向未寒。未寒隻是牽強一笑,笑得苦澀,笑得淒涼,之後,閉上雙眼,催動化魔之力,反噬自身!


    輕羽見狀,連忙喚道:“未寒!不可啊!”


    君無淵皺緊了眉頭,難以相信未寒這自殺般的舉動。他所認識的未寒,雖對冷顏用情至深,卻也不至於為冷顏殉情。未寒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想做什麽?


    此時,隻見未寒周身現出大片刺目流光,而未寒的身軀也在此時開始變得模糊,挺拔的身影,英俊的麵容,緩緩與流光融合在一起,直至最後,跟隨流光一同融入劍身,身形消失不見。


    這件事發生的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感到始料未及,瞠目結舌的看著那把長劍。未寒上神,竟然甘為劍靈,隻為圓了與心愛之人相守之諾嗎?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慕灼華,神色仍是那般木然,淚水卻是不知不覺自眼角落下。隻一個賀小小,竟能將他們這些人逼到如此境地?他們是上神啊!


    未寒,就這麽不在了嗎?賀小小、陰槐君、渡靈蛇,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是時候付出代價了!


    就在眾人皆為未寒之舉感到不解之時,忽見那銀白長劍自原地飛起,直直衝向渡靈蛇!


    受到強力壓製的渡靈蛇,發覺情況不妙,奮力扭動軀體,試圖掙脫禁錮,然未等它得逞,銀白長劍已經飛至,絲毫未有停頓,猛地刺進渡靈蛇另一隻眼睛,卻沒有像之前那般從腦後穿出,而是有意識的轉向蛇腹之內,劃開蛇膽,剖開蛇腹!


    大量膽汁和血液自剖開的傷口處噴湧而出,心知渡靈蛇攜帶劇毒,布陣的一眾仙魔見狀,連忙飛身退後,閃避開去。禁錮解除,渡靈蛇恢複自由,蛇身因劇痛而不住扭曲擺動,最後更是痛得直立起身,發出聲聲哀嚎!


    長劍並沒有就此罷休,仍不住遊走在渡靈蛇體內,最後停留在渡靈蛇的喉嚨之處,並刻意散出銀白光暈。


    君無淵精神一振,驚呼道:“是蛇元所在!”


    聞言,眾仙者皆是喜出望外,但隨之而來的一道難題擺在眼前:如何才能毀了這蛇元?


    就在此時,忽見一道金色流光劃過天際,猛地刺進銀白光暈所在之處!流光刺中的一瞬,渡靈蛇扭動的身軀驟然停下,之後緩緩化作飛灰,消散於天地之間!


    巨大的蛇身消散不見,現出了陰槐君瘦弱的身形,一身紅裙破爛不堪,正自高空失重跌下。而在那金色流光刺中之處,一顆拳頭大小的暗紅色珠子懸在半空,其上被一支金色羽箭貫穿,那支羽箭是,浩天神箭!


    驚見浩天神箭,眾人猛然一怔,轉身去尋神箭出處。隻見不遠處半空之中,那一身血色的纖細身影,正手持浩天神弓看著那顆暗紅珠子,重傷在身,難掩傲世身姿;目光之冷,足可震懾天地!


    大戰終結,天地之間重歸靜寂。慕灼華將浩天神弓收起,努力穩住身形落回地麵,卻再難撐起清醒的意識,單膝跪地,閉目倒下。


    君無淵立即飛身趕到慕灼華身側,將慕灼華抱起。此時,另一邊的陰槐君正重重摔落在地。


    君無淵抱著慕灼華來到陰槐君身邊幾步之外,陰槐君吃力的睜了睜眼,看著君無淵,欣慰一笑:“無淵哥哥,你還是舍不得小小的,是嗎?小小不想死,小小想和你在一起……”


    君無淵小心翼翼的將慕灼華放在地上,之後走到陰槐君麵前,冷聲道:“你想多了,我隻是想取回灼華的東西。”


    說罷,君無淵抬掌探向陰槐君麵孔,取下附在陰槐君麵上的臉皮,然後迅速閃至慕灼華身邊,將這傾世容顏,重歸原主。


    完成這一切,君無淵重新抱起慕灼華,轉身離開。


    身後的陰槐君,苦澀的笑著,看著君無淵的背影,落下淚來,之後閉目,身體化作片片黑霧,隨風飄散。就此心死,魂斷!


    寒澈與輕羽飛身而上,來到浩天神箭所在之處,之後齊齊運功,借助浩天神箭其內神力,將那暗紅珠子徹底銷毀。一直停留此處的銀白色長劍,好似夙願達成,緩緩落至輕羽手中,再無聲息。


    妖神已誅,一眾仙者魔者踏上歸途,但勝利的腳步,卻因何如此沉重?


    一個妖神,換一名上神,此一戰,究竟誰勝誰負?


    明月巔,輕羽雙手捧著銀白長劍,在參與此戰的眾仙者注視下走進月華殿劍閣。一步步踏上通往閣樓的台階,將未寒安置在原本存放浩天神弓的高台上。


    從此世間多了一把神器,世人稱其為——未寒神劍!


    ……


    轉眼已是一月過去,世間落葉飄盡、雪花紛飛,而月華殿上的桃花仍是盛開如故。


    慕灼華躺在寢殿床榻上,始終昏迷不醒。君無淵取來一朵桃花,來到慕灼華床榻前,伸手為她戴在發上,欣慰一笑。之後看著慕灼華的睡顏,沉沉一歎:“還不醒?你打算睡多久?會不會等你醒來的時候,我頭發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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