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陽光升起之時,桃花糕的香氣飄進鼻腔。慕灼華適時的醒來,睜眼見到正端著一碟桃花糕走進屋子的蕭之夜,愣了愣。


    蕭之夜將桃花糕放在桌上,對慕灼華道:“發什麽呆?起來嚐嚐看!”


    話說完,不見慕灼華有所動作,蕭之夜走到床榻前:“怎麽了?不想吃嗎?”


    慕灼華怔怔的問道:“你,你怎麽會做桃花糕?”


    蕭之夜扶起慕灼華,朝桌子走去:“看你做桃花糕時,我將做法記了下來。”


    扶著慕灼華坐到桌前,之後坐在慕灼華身側:“嚐嚐看味道如何。”


    慕灼華伸手拿起一塊,咬了小口:“嗯,味道不錯。”


    蕭之夜輕笑:“我知道肯定沒有你做的好吃,更沒有柳軒賦做的好吃,但做這東西太麻煩,以後你不必那麽辛苦,就將就著吃我做的吧!”


    慕灼華微怔,抬眸看著蕭之夜,唇角微微揚起,卻是笑得那般心疼,笑得眼中似有霧氣。


    見著慕灼華這般神情,蕭之夜輕道:“怎麽了?”


    慕灼華微微垂眸:“沒什麽。”


    默默的連續吃下半碟桃花糕,直到再吃不下。這是蕭之夜滿滿的心意,她感受到了。


    因此,吃過東西,即便腦中眩暈不斷,慕灼華還是與蕭之夜一同走出了屋子,去到桃園散步。命若殘燭,能多陪他一刻是一刻,至少能讓心中對他的虧欠稍稍減輕。她知道蕭之夜愛的有多深沉,所以便清楚一旦她魂散蕭之夜會有多難過。那種難過,連她都害怕去承受,卻偏偏逃不過,避不開。


    該來的總是會來,有如這桃花盛開後的落敗。隻盼待深陷泥土,時日一久,這傷痛便可被漸漸忘懷。


    噬魂咒又開始躁動,魂魄好似不在自己掌控,飄忽不定。努力穩住身形,強作清醒,卻仍是被身邊之人發現了端倪。


    那雙眼中滿是擔憂,焦急的開口說著什麽,可慕灼華隻能隱約看得清他的麵貌,怎麽都聽不見他的聲音。眩暈猛烈襲來,伸手扶著額頭,眼皮一陣沉重,閉了閉眼,睜眼看向那人,卻是再也看不清楚。身體無力的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之後,再無知覺。


    難道,這就是魂散的滋味嗎?


    可是,她還是醒了。


    醒來時,猶是那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榻,桌上的半碟桃花糕仍擺在那裏,隻是外麵的天已經暗下,屋內,不見蕭之夜的身影。


    明明噬魂咒已經發作,她為何還有命活?慕灼華迷茫著坐起身,身子一動,卻發覺四肢不似尋常那般無力,且體內內力渾厚,是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健康的身體。


    這一發現,讓慕灼華更為疑惑,凝神閉目探查身體情況,之後猛然睜開眼!


    噬魂咒,已解!


    魂魄,完好如初!


    可是這怎麽可能?噬魂咒無解,昏迷之前,明明感覺到魂魄在被噬魂咒吞噬,她現在應該已經魂散了才是。就算有人再度為她舍棄修為,在魂魄被吞噬的情況下,也斷不可能將她救回。可她為何現在還活著?


    一切好像都在提醒她,朝向那個最不願承受的可能性去想,可她不敢再想下去!下床跑出屋外,到處尋找那人身影。她慌了,徹底慌了,慌的不像是她,更像是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夜!蕭之夜!你在哪兒?你快出來!”


    不住的大喊著那個名字,瘋狂的尋遍了每一個角落,喊到聲音嘶啞,淚如雨下,哭到再發不出聲音,卻仍是倔強的不斷去尋去找,抱著那最後一線希望,希望事情並不是像她想的那樣,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個讓她依靠的男人啊,到底在哪兒?


    偌大的桃園,空落落,不見他人身影,唯有那無助的身影踉蹌找尋,焦急至有些癲狂。直到墨焰的聲音出現,喚回了她僅存的理智。


    墨焰說:“上神,別找了,法宗,已經不在了。”


    墨焰的聲音,即不忍,又直白,隻一句話,已經讓慕灼華極盡崩潰:“你、你說什麽?”


    墨焰再度開口,聲音低沉:“噬魂咒發作,吞噬了你的兩魂一魄,法宗將自己的魂魄補給你,之後……逝去了!”


    此話出口,打破心中最後的希望,慕灼華隻覺五雷轟頂,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他答應過我,不會為我補魂的……他答應的……”慕灼華神色木然,機械般的喃喃道:“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對不對?墨焰,你告訴我,你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墨焰道:“你若想知道我的話是否屬實,何不以神力打開天機卷軸,一探真相?”


    聞言,慕灼華穩了穩慌亂的呼吸,遲疑了片刻,抬手化出天機卷軸。


    卷軸帶著金色流光懸浮在身前,緩緩攤開來,慕灼華顫抖著將纖長的手指輕觸在那空白之上,之後手臂輕揮,便見那卷軸上方現出一片光幕。


    光幕之中,蕭之夜抱著不省人事的慕灼華,走到桃園中心處,輕輕放下。之後,雙掌合十,再輕揮手臂,在慕灼華周圍畫出一方陣符。那陣符泛著金色光輝,既精致又複雜,好似一個藝術品。


    然後,蕭之夜走到慕灼華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那一刻,陣符開始旋轉,轉速越來越快。陣符旋轉之時,蕭之夜周身現出片片奇異光華,一點一點附在慕灼華身上,緩緩融進慕灼華身體。


    待光華散盡,陣符隨之停止旋轉。蕭之夜麵色蒼白如紙,身形搖搖晃晃,好似微風拂過都可將他吹倒,但抱著慕灼華的雙臂,仍是那般有力。


    橫抱著慕灼華站起身,緩慢又艱難的移動著腳步,走進屋子,將慕灼華安放在床榻上,之後躺在慕灼華身邊,將慕灼華擁在懷中,安然的笑著,閉上雙眼。


    微微張口,聲音虛弱,但句句清晰。


    他說:“灼華,還記得昨日你跟我說的話嗎?那也是我現在想對你說的。你既然說得出,自然也該做得到吧?”


    光幕之前的慕灼華怔了怔。她昨日與蕭之夜說過的話嗎?


    細細回想,終是尋到了那一幕記憶。那時,她依偎在蕭之夜懷中,幽幽的說出那一段話,與如今光幕上蕭之夜的聲音完整的重合在一起:“夜,待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知道,不管你如何傷心流淚,我都沒辦法再安慰你。如果我能看見,我會難過的。以後的生命中,既使沒有我,你也要活的很快樂,就像我一直在你身邊一樣。相隔陰陽,同看世間煙雨,也是一種相守。時間久了,若能忘記,就將我忘了,找一個心愛的女子,與之相守,你幸福,我也能安心了。”


    隻是,他喚的名字是灼華,他的最後一句,是願慕灼華能與君無淵相守永世。


    說完這些話,蕭之夜抬手將九天龍吟劍和傾夜寒蕭都喚了出來,融進慕灼華掌心,之後安然閉目,喃喃道:“你一定會怪我吧?怪我騙了你,怪我說話不算數。可是怎麽辦呢,我無法承受失去你……是我太自私,將自己都無法承受的事留給你。”


    話到此處,蕭之夜的身形已經開始模糊散開。睜眼看著仍舊昏迷的慕灼華,聲音一如往常般平淡:“我隻可惜沒能與你成親,不過這樣也好,君無淵不會對你抱怨。灼華,你記著,今後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代替我活下去,看遍這世間繁華美景。不要對我心懷愧疚,為你如此,我心甘情願,甘之若飴……”


    到了最後,聲音已成飄忽狀態。蕭之夜的身形緩緩化作流光散開,飛遠,消失不見。


    “若有可能,我會回來……”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仍緊擁著慕灼華,將所有的溫暖盡數留給她,而自己,卻是化作虛無,不留半點蹤跡。


    光幕前的慕灼華已經泣不成聲,一顆心仿佛被石碾狠狠碾過,碎成粉末。


    “蕭之夜,你怎能這般自私?你不願承受之事,為何強加於我?我是魔神,本就該死,你又是何必傾盡生命護我周全?左右到了最後,我都要死,因何要搭上你的性命?”


    “你說過不會為我補魂,你答應過我的,怎能食言?怎能食言啊!”


    光幕散去,卷軸收起。慕灼華哭至無力,伏在地上。如今沒了噬魂咒牽製情緒,她可以放肆去哭,可這釋放心緒的感覺因何如此難受?想要逃避,無從逃避;想要堅強,卻忘記了如何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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