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本就晦暗的魔界,顯得越發陰沉。


    君無淵坐在魔尊寢殿內,坐在龍榻之上,麵色憔悴。


    君千宿,他就這麽走了,給君無淵留下一個魔界,一個魔尊之位。


    門外,魔界眾人皆聚集在此,長跪在地,等著君無淵的一句回話。


    慕灼華坐在桌前,擺弄著桌上燃起的蠟燭,君無淵看向她,輕道:“灼華,如果我接任魔尊,我們就真的回到原點了。”


    慕灼華淡淡道:“其實,我們一直都在原點。”


    慕灼華起身,走到君無淵身前,伸手輕撫他憔悴的臉。


    這個人,是她唯一的摯愛,是她心中永遠都不可能放下的人,可是偏偏這個人,永遠都不可能。


    “無淵,就算你不做這魔尊,我亦不可再動情。就算沒有噬魂咒,橫在我們中間的各種阻礙,也是無法逾越的。你我之間,從來都不隻是仙魔疏途而已。”慕灼華收回手,穩了穩心緒,又道:“慕灼華跟君無淵,這兩個人,無論如何,永遠永遠,都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是改變不了的。我們本就不該有任何交集,隻是錯在以為可以違抗宿命。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在身,不能再任性了。”


    君無淵起身,再次將慕灼華攬進懷中:“雖是如此,可是,我又怎麽舍得?若放得下,又何必煎熬這幾千年?”


    慕灼華將他輕輕推開,道:“想一想我們之間一次次的陰差陽錯,那些事,即便你我都不去在意,也確實都存在著。若你還是舍不得,放不下,就不要去想。如今我已經是個無情之人,若隻有你一個人愛著,太不公平。”


    說著,便是轉身走開。君無淵一把將慕灼華拉回,強迫慕灼華麵向他:“我不相信你能做到無情!灼華,你很清楚,隻要你一句話,我可以不做這魔界尊主!我可以帶著你離開,我們一起去找蛇元,然後回到東離山下,不再受俗世紛擾。”


    語罷,卻聞慕灼華淡淡道了聲:“做你應該做的。”


    滿心的期待落空,君無淵閉目沉默,片刻後,鬆開慕灼華,邁著沉重的腳步朝殿門走去。行至門前,君無淵腳步頓了頓,猶豫的喚了聲:“灼華……”


    慕灼華轉身看著君無淵的背影,道:“去吧,他們都在等你。”


    這句話,撥開了君無淵心中最後的猶豫。當即心下一橫,伸手推開殿門,大步邁出。與此同時,慕灼華信手捏訣,化作流光飛離。


    身後隱約傳來眾人高喊著“魔尊”的聲音,直讓慕灼華心口生疼,卻也讓她很是欣慰。


    這世上苦樂之事那麽多,多一樁少一樁又何妨?左右她今後都要無情的過活,這苦樂之事,也都與她無關了,那麽,又何必留情給他人,惹得人家傷懷?


    仙界視君無淵為魔神,一心想殺他,如今他承下魔尊之力,除了三上神,卻也無人殺得了他了。她始終相信君無淵不會是魔神,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君無淵。如此,也算讓她少了樁心事。


    一路飛至魔界的深域古河前,盤坐起來,閉目凝神,運功調息。不知過了多久,隻知道天色暗下,升起滿天星辰。


    慕灼華睜眼看了看天空,魔界的黑月掛在天上,連星星的顏色都是黯淡的,這樣的世界,卻是魔界眾人用性命血肉撐起的家園。


    魔界現世之初,是君千宿用創世之能劃出這麽一個世界,之後,召集了一眾自修仙路上墮落之人,和一眾妖怪,一同建立魔界。從那時起,凡間便是遭了秧,仙界不得不出麵為蒼生做主,仙魔兩界,從開始,就站在對立麵。


    如今君千宿已死,君無淵執掌魔界,之後三界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思緒到此處停下,慕灼華再度閉目調息。這一日,她心緒起伏過大,想再穩下噬魂咒,怕是要花些力氣了。


    君無淵手握仙元靈石飛至慕灼華身前不遠處,見著慕灼華正在調息,刻意輕輕落地,盡量不去打擾她,然慕灼華仍是察覺到他的氣息,淡淡道:“忙完了?”


    君無淵點了點頭,緩步走近,輕道:“我還以為你離開了。”


    慕灼華仍是閉著雙眼,保持調息的狀態,道了聲:“未寒和夜不是還在你手中,我會去哪兒?”


    君無淵輕笑一聲:“其實,你明知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說完,心中微暖:隻是,你也想見我,所以才一直配合著我,我都知道。


    緊接著,他伸手拉起慕灼華,道:“跟我來。”


    慕灼華站起,君無淵拉著她一路來到魔殿之中的一處藏書閣。慕灼華有些不解:“這是?”


    君無淵緊緊握著慕灼華的手,看著那藏書閣的門,眼中有些落寞:“蕭之夜和未寒在裏麵,你與他們離開吧!”


    慕灼華聞言,更為不解,君無淵繼續道:“方才看你選在深域古河邊調息,那裏濕潤寒涼,對你壓製噬魂咒有幫助,是嗎?”


    見著慕灼華不語,君無淵又道:“灼華,對不起,是我太自私,明知你身中噬魂咒,還硬要你在我身邊,惹得你噬魂咒發作。你走吧,照顧好自己,我……我會好好的,做這個魔尊。”


    說完,對著慕灼華敞開一笑,隨即上前推開藏書閣的門:“二位,看看誰來了?”


    一開門,隻見屋內燈火通明,蕭之夜正盤膝坐在一方長桌前,翻閱著一本厚厚的道法典籍。而未寒,正站在一旁的一個書架前,拿著一本劍譜看得津津有味。


    門一打開,二人齊齊望過來,見著君無淵與慕灼華,皆是一愣。而慕灼華見著他二人竟是這般悠閑的在這裏看書,頓時皺了皺眉。


    仙界眾人因他們兩個的失蹤而不安焦急,他二人倒是心寬,竟還能安安心心的坐在這裏看書!


    慕灼華雙手環胸,點了點頭對君無淵道:“魔尊此舉高明!”


    君無淵回以微笑:“上神過獎!”


    屋內,蕭之夜合上書籍緩緩站起,而未寒,手中劍譜卻是怎麽都不舍得放下,對慕灼華一歎:“灼華,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慕灼華抬了抬眼:“看來你二人在這裏挺享受的嘛!”


    隨即緩緩走進藏書閣內,四下看了一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二人收受了魔界的賄賂,引本上神入圈套?”


    未寒聞言,細細想了想,道:“嗯,可以這麽理解。”


    說話間,慕灼華已經走到他身前,伸手從他手上拿過那本劍譜看了眼:“靖海狂濤,魔尊還真是下了血本,連自己辛苦創出的獨門劍法都拿了出來。”


    未寒一把將劍譜奪回:“他要見的可是我們灼華上神,不下血本哪成?”


    慕灼華斜瞥了未寒一眼:“劍尊真是賣得一手好隊友。”


    君無淵看著,不禁莞爾:“未寒,你若喜歡這劍譜,就帶回去慢慢看,看完還我便是。”


    未寒點了點頭:“那便謝過了。”


    此時,一直站在一旁未曾說話的蕭之夜開口道:“走吧,莫讓大家擔心太久。”


    未寒聞言,點了點頭,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卻發現慕灼華仍站在原地。


    蕭之夜道:“灼華,怎麽了?”


    慕灼華走到君無淵身前,對蕭之夜和未寒道:“你們先回,我……我晚些便回了。”


    君無淵一怔:“你說什麽?”


    慕灼華看著君無淵,淡淡道:“我答應過你,要陪在你身邊兩天,身為上神,怎能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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