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沙狡黠一笑,抬手指向君無淵,渡靈蛇得到指令,立即張開血口,朝著君無淵飛去!


    而君無淵,卻是嘴角微揚,笑得安然,默默閉上雙眼,靜待死亡降臨。


    生無可戀,死有何懼?便就這樣解脫了吧,何嚐不是一件幸事?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血色身影瞬移至君無淵身前,揮袖揚起墨色火焰,將渡靈蛇震出數十步距離。


    聽到渡靈蛇的慘叫聲,君無淵睜開眼,見著那血人兒熟悉的身影,便是一陣狂喜,驚呼出聲:“灼華!”


    卻聽麵前之人道:“少尊,我是墨焰,灼華上神,已經死了。”


    聽得此言,君無淵方才升起的希望再度幻滅,而下一刻,墨焰竟是忽得身形一轉,朝著赤心和百裏沙的方向猛衝而去!


    隻瞬間,未等幾人回過神,墨焰身形閃過,先後扼住赤心與百裏沙的喉嚨,隨即,火翼延伸,直衝天際,入雲之時,墨焰停下身形,雙手一鬆,將手上二人自空中拋下,隨即看向君無淵。


    慕灼華魂魄已經開始渙散,這具失去生命的軀體,任墨焰如何法力強悍,也是再撐不了多久,待慕灼華魂魄散盡,她墨焰的生命,便也跟著走到了終點。


    生命的最後一次護主,是因為自己終究是魔界的人,也因為他君無淵,是慕灼華心上之人,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慕灼華的恨意,充斥了整個身體。


    這一拋,無論結果如何,墨焰都已經盡力。生命即將終結,她緊係心上的人,又在何地?輕羽,我是否能見到你,最後一麵?


    想到這裏,墨焰一邊極力護住慕灼華正不斷渙散的魂魄,一邊振動雙翅,朝著明月巔飛去。


    地麵上,見著墨焰飛離,君無淵隻覺一陣無力,身形有些搖晃。小小立即上前扶住他,焦急道:“無淵哥哥,你怎麽樣?”


    而君無淵,卻未曾去理會,目光直直看向慕灼華身影消失的方向。


    “咚!”一聲悶響傳入耳畔,麵前不遠處,赤心的身體狠狠砸落地麵,血色四濺。而渡靈蛇和百裏沙,竟是再度失了蹤跡。


    眼見赤心死狀駭然,賀小小一聲驚叫躲到君無淵身後,而君無淵,仍是久久的沉靜。耳邊,不斷回響墨焰方才的那一句:“灼華上神,已經死了。”


    “灼華上神,已經死了。”


    “少尊,我是墨焰……”


    “灼華……已經死了……”


    某一刻,君無淵忽得仰天長嘯,隨即,無力的跪在地上,任淚水不斷滾落,滴落在膝前碎石中。


    曾經的美好,越是深刻,這失去,就越是噬心蝕骨。


    長久的等待,短暫的相守,這痛,要怎麽承受?


    灼華,我要如何麵對,沒有你的世界?


    這世間沒有了你,便失去了重生的意義,為何事實這般殘忍,要留我一人承受這一切,可知這失去,乃是生不如死……


    眼前,漆黑一片,整個世界都是昏暗,耳邊不斷有人呼喚著他的名字,卻不是他想聽見的聲音。也許,不再醒來,便不用去麵對這一切。


    那麽,就讓他固執一次,不要醒來。


    ……


    明月巔,清念真人站在殿前,遠觀明月巔修練場上,明月巔弟子們正紛紛盤膝打坐,吐納天地精氣。


    自從慕灼華和未寒離開明月巔,他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幾大門派雖不斷四下找尋,可始終沒有一點消息。


    正苦苦思慮,心心牽念著未寒與慕灼華的安危,空氣中隱隱傳來的一陣灼熱,將他的思緒拉回。


    循著熱源望向上空,這一眼,卻是立即驚得一聲低呼:“嗯?”


    明月巔上空,墨焰四翼雕正攜著周身墨色烈焰,朝著禁地斷崖飛去!


    廣場上的眾人也已感覺到空氣的異常,待抬頭驚見墨焰四翼雕,立即是紛紛站起,聚到一旁,禁不住的陣陣戰栗:


    “這不是那個墨焰四翼雕嗎?”


    “是慕灼華才對!”


    “她怎麽回來了?明月巔會不會有危險?”


    在眾人議論間,清念真人遠觀墨焰,細細觀察了片刻,麵色卻是驟然凝重。他注意到,這四翼雕飛的似乎極為艱難,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周身的火焰也是越來越弱,飛行間,片片血跡沿途灑下,好似一路攜著血雨趕來,而四翼雕身上,卻是幾乎探不到生息!


    清念真人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當下驚呼一聲:“不好!”


    緊接著,趕忙飛身向著墨焰四翼雕前去。而此時,墨焰四翼雕周身火焰已盡數散盡,隨著火焰散去,慕灼華瘦削的身形漸漸顯現出來,一身染血的白裙飄飛著,無力的向著地麵墜下。


    見著慕灼華身形快速下墜,清念真人立即加快了速度,這般高度,萬萬不能任她摔落。奈何距離實在太遠,清念真人雖奮力前去,仍是有些力不從心。


    就在四翼雕即將墜地之時,一片如冰般剔透的羽毛飄至慕灼華下方,大大減緩了慕灼華下墜的速度,緊接著,冰翅千羽雀快速飛至,將慕灼華穩穩的接在背上,再輕輕落地,落地之後,冰翅千羽雀搖身變作輕羽,見著懷中慕灼華蒼白的麵容,觸及這冰冷的身體,輕羽頓時一怔,趕忙將慕灼華放在地上,俯下身查看慕灼華的傷勢。


    清念真人隨後趕到,落在慕灼華身前,見著輕羽凝重的神情,心中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前輩,灼華上神情況怎麽樣?”


    輕羽皺眉閉目,收起探查慕灼華傷勢的雙掌,沉痛道:“她已經死了!”


    聞言,清念真人神情頓時肅然:“什……什麽?怎麽會?”


    輕羽睜開雙眼,伸手握緊了慕灼華的手臂:“一劍貫穿心髒,現已魂散。若不是墨焰,怕是也回不來這明月巔。”


    清念真人聽了,隻覺沉痛非常:“隻怪我等沒能盡快尋到灼華上神,如非如此,她怎會……”


    輕羽卻是眼光一亮,好似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站起身,對清念真人道:“你先莫要悲觀,此事或許尚有轉機。我要外出去尋一物,若能成功尋回,就能助灼華複生!”


    清念真人聞言,稍作思慮後問道:“這一物,可是結魄靈珠?”


    輕羽點頭道:“沒錯!”


    清念真人皺眉,遲疑著說道:“可這結魄靈珠集天地精純之氣凝結而成,萬年難見一枚。上神可知要去何處尋找?”


    “極北之地就有這麽一顆!”輕羽輕歎道:“隻是這結魄靈珠乃天地至寶,所在之處必有守護神獸出沒。日前我曾損耗了許多修為,不知是否敵得過。若我沒能趕回,不必尋我。”


    清念真人連忙道:“上神不可!未寒劍尊不知去向,灼華身死,若上神你再出意外,將是仙界無法承受之重!此次便由我前去吧!”


    輕羽聞言,微微笑道:“連我都沒把握的對手,你去豈不是送死?況且你身上還擔著明月巔掌門人大任,照顧好慕灼華便好!”


    說罷,轉身,搖身化作冰翅千羽雀,飛身離去。


    望著輕羽離開的方向,清念真人不禁歎息:一介上神,偏偏為俗世沉淪。若非如此,又怎由得魔界胡作非為?


    ……


    蘇城之外,靜怡的村莊,炊煙嫋嫋,太陽漸漸出山。


    君無淵倚在一棵桃樹下,滿麵頹然,身旁,散落著一地的空酒壇。


    那日短暫昏迷之後,終還是要醒來,麵對這生活了二十年的世間,他隻感到無比陌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以怎麽樣的方式、什麽身份去過,他無法抉擇,無法麵對,除了逃避,他想不到其他辦法。


    是以,便是每日喝得酩酊大醉,混沌度日。


    也許,在夢裏,還能再見她一麵。


    無數次對天祈求,哪怕一麵,哪怕一眼,隻要能再見,哪怕清醒時加倍的撕心裂肺。


    可醉了這多日,求了這多日,無論醉得如何徹底,那張心心念念的容顏,卻始終未得相見。


    難道,是她在怪他嗎?


    在她的認知裏,是他親手殺了她,是他君無淵親手殺了她,用她送的那把短劍。


    慕灼華當時該是怎樣憤恨的表情,那雙眼,該是怎樣想將君無淵千刀萬剮。他不敢想,卻總是忍不住去想,想起她被鮮血染紅的白裙,想起她身體的冰冷,想起那曾經的傾城笑顏,在那一刻的蒼白沉靜。


    想到此處,頓覺心如刀割,忽如其來的劇痛,痛得君無淵捂住胸口,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心疼病,怕是就此落下了。


    醉眼朦朧間,周圍本平淡無風的空氣稍稍起了些動蕩,君無淵轉頭看去,模糊的視線中,一名身穿淡藍色衣衫的男子正緩步走上前來,君無淵卻已大醉,隻在半夢半醒間,口中含糊的念了一聲:“寒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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