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懷疑胡先生是十年前連環凶殺案的凶手吳軍?開什麽玩笑,吳軍今年應該四十多歲了,而胡先生才二十八歲,你們警方的係統裏又不是沒有他的檔案。你們現在什麽證據都沒有,憑空懷疑一個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還要逼迫他做dna化驗?難道就不怕再上一次微博熱門?”胡向北的律師咄咄逼人。


    而胡向北本人正麵帶微笑地坐在一旁,還像個好好先生似的,開口勸自己的律師,“李律師不要著急,有話好好說,我們要相信警方不會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無理取鬧。”


    他好聲好氣,卻把王子兵他們氣得七竅生煙。


    胡向北的檔案毫無瑕疵堪稱完美,在這種情況下,警方也確實是憑空懷疑。


    但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第四天正一步步向他們逼近,如果不能盡快找到強有力的證據,那時間已到,胡向北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從這裏出去,然後開始他的罪惡遊戲。


    兩撥人分居審訊室和觀察室。審訊室中,胡向北和他的律師各忙各的,偶有交談,都是無關緊要的對話。觀察室中,專案小組的成員如熱鍋上的螞蟻。


    王子兵一遍一遍地給古月縣警局和潼川市警局打電話,希望他們能在那邊找到有關胡向北的可疑之處。


    “王哥,我打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胡向北十七八歲的時候在縣醫院做過闌尾炎手術,你們看看,他身上有沒有疤啊?”


    接到古月縣同事的電話,王子兵立刻叫著江雪怡一起去了隔壁。


    原本兩人以為他還會拒絕配合,但沒想到,待他們說明來意,他竟主動配合地撩起了自己的上衣。


    四厘米長的手術疤痕呈現在江雪怡麵前,從形狀和位置上來看,確實是闌尾炎手術的疤痕,顏色上看,也確實是有些年頭了。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王子兵和江雪怡的臉色有些難堪。


    而胡向北卻大度開口,“沒關係。你們要是想到什麽其他需要我配合的,隻要不觸及我的底線,我都會配合。”


    在觀察室裏看他繼續扮演好好先生,陸俊鄙夷冷哼,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晚上10點半了,距離第四天還有一個多小時。”他推了下一直沉默的韓軒,“協助調查也就隻能留他24小時,如果我們真拿不出有力證據,明天中午他就和這個四眼田雞混蛋律師一塊滾了,到時候外麵就要有人死了!你不急啊?”


    韓軒不語,目光一直鎖在胡向北的臉上。


    審訊室中的胡向北好像能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抬頭,他朝鏡子後的觀察室望過來,“對視”幾秒之後,他的唇角露出了令人惱火的自信笑容。


    ******


    淩晨一點,付利從高爾夫度假酒店的地下酒吧回到自己的房間,耳根清淨了,卻覺得更加寂寞了。白天在手機上看得那些美女在腦海裏轉個不停,急色鬼的欲火直攻下路,但奈何這裏位置偏遠,要是現在叫美女過來,那他得一個多小時後才能享受到。


    急不可耐,從床上翻身起來,他決定先去酒店外找個小姐來解解饞。開車來的時候,付利看到酒店前兩條街上有幾家洗頭房,店麵裝潢得嚴實,每塊玻璃上都貼了厚厚的磨砂貼紙,生怕別人看到裏麵藏了些什麽。他就是從這種店做起來的,所以裏麵到底都有些什麽,沒人比他更清楚。


    郊區的氣溫本來就低於市區,到了夜裏,溫差更大。涼爽的風吹起,令人感覺愜意。


    沒有助理礙手礙腳,想著一會兒能放開了玩兒,付利的臉上堆滿淫笑,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人盯上……


    第二天清晨。


    天才泛起魚肚白,一家早餐攤兒的老板蹬著三輪車經過每天都路過的一個死胡同。


    餘光瞄見裏麵有個人,還以為是常來自己攤兒上吃飯的哥們兒,轉臉想要打招呼,卻在定睛之後差點兒從三輪車上掉下來。


    ******


    “王哥,有人在城郊高爾夫度假酒店附近發現了一具男屍,凶手作案手法跟吳軍極其相似,微博上已經炸開鍋了……”


    聞言,王子兵他們幾個都拿出手機,本地熱門榜前十,有三條都是跟男屍有關的。


    洛州城郊驚現無手無腳男屍。


    高爾夫度假酒店附近發生命案。


    繼父殺手複活,又一男子遇害!


    “胡向北還沒放出去,外麵的人是誰殺的?難道他真不是吳軍?”大力指指審訊室中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人。


    他是吳軍,絕對是。


    從回到洛州開始,韓軒就一直反複觀看吳軍的視頻資料,他有一段作為牙科醫院代表參加某公益活動的活動錄像,雖然像素有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動作卻非常清晰。


    一個人的容貌,有錢就可以改變,但習慣動作,想改就沒那麽簡單了。


    十幾個小時目不轉睛的觀察,韓軒一共在胡向北身上發現了三個與吳軍相同的習慣動作。


    “他們都會在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必須整理衣裳,在打哈欠的時候頭會低下往右歪,在撓癢或揉眼睛的時候隻用小拇指,這些相同的習慣動作絕對不是巧合。”


    “那外麵殺人的是誰?”陸俊詫異,“難道他還真有個兒子?”


    ******


    再見到韓軒和王子兵,胡向北禮貌問好後,垂頭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早上六點半,距離我可以回家還有六個小時,對吧?那個,剛才外麵好像很忙亂,這麽早,警察就有案子要辦了嗎?”


    他眉眼間的得意,用虛偽的友好根本無法遮擋。


    王子兵被他的挑釁激怒,一掌拍在桌上,“說,外麵的那個人是誰?!”


    一頭霧水,胡向北避重就輕,“外麵的人?李律師嗎?他去洗臉了,一會兒就回來。”


    “少給我裝!在外麵幫你殺人的到底是誰!”


    “原來是有人死了。”很是惋惜,胡向北歎氣。


    他們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目前仍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麵前這個胡向北不是真正的胡向北。一旦協助調查滿24小時,他們就不得不放他離開,那麽接下來,他們就隻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孤注一擲,韓軒作出決定,他突然朝胡向北的臉揮了一拳。


    見狀,一旁的王子兵懵了,上前製止的時候,韓軒的第二拳已經落下。


    李律師進門看到這一幕,撲身上來阻攔韓軒,“你瘋了嗎?我們一定會告你的!”


    觀察室裏的林嘉月、陸俊、江雪怡急忙出屋趕去隔壁,此時,韓軒已經被王子兵和後來趕來的其他同事拉出審訊室。


    林嘉月擔憂又不解地望向韓軒,而韓軒卻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自己被控製住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被染成了刺眼的紅色。


    是血,胡向北的血!


    秒懂他要表達的意思,林嘉月迅速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在那殷紅的血上一抹。


    ……


    爭分奪秒,三人將胡向北的血液樣本送去化驗。


    等待結果的時候,陸俊回味起韓軒的那幾拳,“真是沒想到,韓軒看著不聲不響的,關鍵時刻竟這麽果斷!有點兒意思!”


    林嘉月瞪他,一臉憂心。“就算證明了胡向北就是吳軍,那韓軒還是會被處分吧?”


    見她這麽擔心,陸俊有所收斂,“確實是違紀。不過,他畢竟和王子兵他們不一樣,所以處理結果應該也沒他們嚴重。韓軒之所以沒和咱們商量,不就是怕連累大家嗎。不過,隻要鑒定結果能證明胡向北就是吳軍,你家韓軒一定會沒事的!”


    這話要是王子兵說,林嘉月興許就寬心了,可這是陸俊說的,總有一種狗嘴難得吐象牙,一定會有大事發生的感覺。


    看眼手機,現在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還有一個小時,胡向北就能理直氣壯從局裏離開了。林嘉月急得在走廊裏轉來轉去,好幾次都想直接闖進化驗室,問問他們到底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出結果。


    “林嘉月,別轉了行嗎,眼暈。”


    陸俊抱怨的話音才落,那道緊閉的白色大門就被人從裏麵推開,江雪怡拿著化驗結果從裏麵出來。


    兩人迅速圍上,異口同聲,“怎麽樣?”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著宣布,“就是他!”


    “yes!”陸俊伸手就要擁抱人家,但被江雪怡嫌棄地推開。


    林嘉月接過江雪怡手裏的化驗報告,她激動得現在就想打電話告訴韓軒,在逃十年,曾經令整個洛州人心惶惶的連環殺手吳軍,終於落網了!


    ******


    中午一點,正是陽光毒辣的時候,堆滿各種科技雜誌的房間裏拉著窗欄,昏昏暗暗。


    猶豫的年輕人站在窗前,再一次按下了撥號快捷鍵。


    盡管父親不允許他主動打電話給他,但他還是要違背他的意思。


    他擔心他……


    ******


    因為這一次情況實在特殊,韓軒強取血液樣本的事經過上級決定,暫時不做處理,還給了韓軒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終於,林嘉月又能跟他一起做審訊了。


    當臉有淤青的吳軍帶著手銬被押進審訊室時,他見裏麵坐著的兩個人分別是韓軒和林嘉月,進門前毫無表情的臉上又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這是林嘉月在他被帶來市局後,第一次和他麵對麵。


    “三天前我們還在樹蔭下聊天。”吳軍望著林嘉月,回憶道。


    “以後是不會再有機會了。”林嘉月冷冷回應,起身將測謊儀裝到他的身上。


    有趣地看著身上的這些線頭,吳軍調侃,“韓老師在這裏,還需要測謊儀嗎?”


    兩人都沒有理他,正式開始對他的審訊。


    兩個方向,問出他幫手的下落或問出他計劃中的其餘三個目標。


    後者相對簡單,已經在付利的身份上找到了線索,劃定了比較明確的範圍,那就是韓軒所辦案子涉及到的那些品行惡劣卻沒得到應有懲罰的人。


    林嘉月已經整理出名單。“趙春、吳豔、劉楊、羅健,誰是你們的下一個目標?”


    陰婚案中趙春無賴至極,將自己邪惡的想法推脫到已經死無對證的母親身上;兒童失蹤案中的吳豔惡毒冷血,翻臉不認人,差點兒逼死自己的大兒媳;禁錮案中的劉楊蠻橫暴力,實施家暴令孩子死在妻子腹中;騙保案中的羅健卑鄙下流,酒後亂性拍裸照勒索錢財。


    聽過這些人名,吳軍輕笑,他向林嘉月和韓軒提問,“為什麽不問我的幫手是誰了?我可以告訴你們的。”


    他會主動交代?林嘉月轉臉看眼韓軒。


    韓軒不動聲色,靜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是我的兒子。”吳軍心理參數未出現任何異常,嘴角掛著自信的笑容。


    林嘉月質疑,“親生兒子?”


    “當然不是,幹兒子。”


    他主動交代的原因當然不是想爭取寬大處理,他是在挑釁。因為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們猜不出自己的幹兒子是誰。其實,就連他自己回想當時的情形,也是難以置信,他會認自己做父親,還相伴了自己這麽多年。


    觀察室中,王子兵吩咐大力,“去查一下,吳軍以‘胡向北’的身份生活的這些年,有哪些男人跟他走得比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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