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大年初二,夏嬰正式被趕回了江城。


    這是她在家過的最短的一個年,她媽趕她走的時候並沒有一點留念,隻說讓她到了阮傑家裏好好表現,不要丟人。


    人家都是大年初二回娘家,怎麽到了自己這裏,就反了過來。


    總之,初二這天早晨,夏嬰和阮傑坐上了回江城的飛機。除了帶去的行李之外,他們還把那副青銅麵具帶了回來。


    幾天沒回家,滿滿都是懷念之情。夏嬰甚至給鷹哥買了家鄉的香,說讓他嚐嚐味道。


    鷹哥當然是嗤之以鼻,管家倒是滿臉欣喜,謝了夏嬰好幾次。


    因為想趕著回寺裏吃晚飯,兩人並沒有在家停留,阮傑直接開著車回了香檀寺。


    香檀寺香火旺盛,夏嬰想起自己上次來這裏的時候,供奉在佛前的香莫名其妙斷掉了,這讓她的心情不禁帶上了幾分陰霾。


    不過大晚上的,很少有人請香上山,阮傑便帶著夏嬰繞著小路走了上去。


    夏嬰心中還記著夏媽媽的囑托,婚姻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阮傑家裏特殊,他還有個管事的二師傅。這次回來,兩人最好把事情定下來,也好挑日子舉行婚禮。


    夏嬰的心裏還是有幾分甜蜜的,就算經曆了挫折,父母也算是同意了她和阮傑的婚事。


    腦子裏裝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到上了山頂見了那千年古刹,夏嬰的心情才稍稍平穩。


    寺廟晚餐吃得早,他們倆顯然已經趕不上了,隻有去二師傅那裏,才能混得一口飯吃。


    不過阮傑還是先去和大師傅打了招呼,又將帶回來的小禮物分給寺裏的小沙彌。夏嬰和阮傑一起看了小沙彌,她和大師傅隻是遠遠的打了個招呼。


    她總覺得,大師傅不是那麽喜歡她。


    阮傑和師傅交代完事回來,便帶著夏嬰去了二師傅那裏。冬天的樹林更為蕭條了,腳底下踩著的全是落葉,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山裏的潮氣大,樹葉間還夾雜著泥水,夏嬰一雙淺棕色的雪地靴等到了二師傅門前已經黑了一圈。


    二師傅的籬笆小院裏沒人,貼著符紙會動的木偶也被堆在了一旁。阮傑推了籬笆門進去,然後扣響了裏麵的那道木門。


    過了好一會兒,二師傅才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來開門。


    “喲,徒弟和媳婦兒回來了啊。”


    二師傅頭發亂糟糟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雖然夏嬰同樣感覺二師傅不怎麽喜歡她,但二師傅看上去還是要比大師傅親近很多。


    兩人進了二師傅的門,隻見桌子上擺著一盤花生,一壺酒。


    不知為何,夏嬰突然就覺得二師傅還蠻落寞的。


    不過二師傅的下一句話,完全打消了夏嬰的悲春傷秋之情。


    “就等著你們回來做飯呢,趕緊的!”


    夏嬰:“……”


    好嘛,就算趕到二師傅這,也得自給自足。


    在夏嬰家是阮傑表現,到了阮傑的地盤,自然要夏嬰動手。好在夏嬰雖然不常做飯,但手藝不錯,炒了幾個菜,又蒸了米飯,半個小時就搞定了三人的晚飯。


    二師傅吃著夏嬰做的飯,很是滿足道:“有個徒媳婦兒就是好啊,總算不是孤寡老人了!”


    夏嬰滿頭黑線,二師傅怎麽都和孤寡老人這四個字沾不上邊好嗎!


    吃完飯後,阮傑也沒避諱夏嬰,直接對二師傅道:“我見到阮清了。”


    說這話的時候二師傅正拿著牙簽剔牙,夏嬰明顯看到二師傅的動作一頓。


    “小清?你在哪裏看到的?”二師傅聲音雖然平淡,但顫抖的手體現出了他的緊張。


    夏嬰在心中歎了口氣,看來二師傅真如阮傑所說的那樣,異常疼愛阮清。


    “是阿嬰看到的,不過後來我見了屍鈴,可以肯定是她。”


    二師傅沉默了,然後道:“沒有親眼看見她?”


    阮傑搖了搖頭。


    二師傅站起身來,一言不發,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嬰怎麽看怎麽覺得,二師傅的背影充滿了蹣跚。


    仿佛一下老了十歲一樣。


    二師傅進去後便沒有再出來,阮傑似乎一點也不詫異二師傅的作為,他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將沒吃完的飯菜打包放進冰箱,然後關好門窗帶著夏嬰走了。


    二師傅這裏並沒有兩人的住處,他們還是要回到寺廟去住。


    月明星稀,夏嬰第一次見識到二師傅對阮清的疼愛,僅僅是幾句話就讓泰山不動的老人變了神色,她不敢想象如果阮清真的是幕後黑袍人,二師傅的反應會如何。


    依舊是上次那間廂房,阮傑將夏嬰送回房間後便走了,寺裏麵有宵禁,他再不走恐怕就回不去了。


    大山深處,十點多大家便陷入了沉眠,夏嬰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閉著眼睛也就睡著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猛然驚醒。


    她睡得黑甜,沒有做什麽夢。這陣心悸來得突然,夏嬰直到醒了還覺得她的心髒在砰砰直跳。她忍不住坐起身來想喝幾口水,可剛剛轉身,她就怔住了。


    寺廟裏的廂房麵積不大,一門一窗就是與外麵連接的所有。此時那扇門緊閉著,而玻璃窗後則站著一個人。


    這本來應該是頭皮發麻的事情,夏嬰不知道怎麽的,卻一點兒也不怕。


    那是個女孩,十七八歲,穿著一身紅襖,長得妖冶美麗。


    阮清正對著她笑。


    之前夏嬰出過很多次幻覺,那幻覺要將她逼瘋,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真實的人。此時再次看到阮清,夏嬰隻覺得內心冷漠,她甚至回給了阮清一個笑。


    阮清似乎愣了愣,然後笑的更歡了。


    “夏嬰。”


    阮清隔著一扇窗戶,但她的聲音卻異常清晰的傳到了夏嬰的耳邊。


    夏嬰看著阮清,冷漠道:“阮清。”


    不就是叫名字嗎?誰不會一樣!


    阮清終於沉默,她收起了笑,一張臉上冷若冰霜。


    夏嬰發現,這個人不笑的話,就又是另一種樣子了。


    看起來……還蠻讓人害怕的。


    不過這裏是佛門淨地,夏嬰也不怕阮清什麽,她們就這麽冷冷的對視著,過了良久,阮清終於道:“是我小看了你。”


    夏嬰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於是隻能沉默著。


    再一眨眼,阮清便不見了。她的出現都沒有讓夏嬰感到可怕,可這消失卻是活生生的消失,嚇了夏嬰一跳。


    阮清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跑過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嗎?


    劉依菲咬住唇,眼裏滿是驚疑不定。


    最終,她因為實在太冷,不得不鑽回了被窩裏。


    上次來的時候天氣還熱,也不覺得有什麽。這次如果不是廚房大嬸提供的一個小太陽……她估計要抱著阮傑不撒手。


    也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此處,夏嬰忍不住笑了笑。


    對於阮清的突然出現,她覺得自己也太淡定了,不過一想到這人估計是她的隱藏情敵,夏嬰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又拿著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然後將手機擺到了枕頭左邊,躺下來繼續睡覺。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早上七點鍾,夏嬰翻了身準備拿手機,卻摸了個空。


    她一看,發現手機在她的右邊。


    夏嬰沉默了一下,按亮了手機屏。


    她的手機設置的是循環屏保,總共五個圖案,除了一張合照之外,其餘四張都是阮傑單人。因為使用手機的頻率實在太高了,這五個屏保夏嬰早早就記住了順序。昨天晚上她點開時亮著的,恰巧是那張和阮傑的合照。


    而如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也是合照。


    況且手機也不在左側,這不合科學。


    唯一能解釋的是,昨天晚上自己見到了阮清是假的?不,不對,應該說昨天晚上自己經曆的是假的,是一場夢?


    想到阮清這個渾身上下充滿了詭異的女孩,一場夢這個解釋似乎也很合理。


    如此真實的夢境嗎?


    可據常雪所說,她看到阮清之後所經曆的不是夢。如果連現實都可以做到那樣,一場夢又算得了什麽?


    夏嬰的心中恍然,手機響了幾聲,是阮傑發來的消息。


    夏嬰這才趕緊下床,畢竟是在人家家過年,基本禮貌還是要有的。


    等她見到阮傑之後,也沒有說昨晚的夢境。兩人一說到阮清好像就有無盡的不愉快,那還不如不說。


    夏嬰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每次不愉快都是她單方的。


    寺廟裏的一天是清閑的,很快就又到了下午。阮傑再次帶著夏嬰去拜訪了二師傅,然而今天二師傅的狀態卻讓她大吃一驚。


    “來了啊!早上下山買了吃的!坐坐坐!”


    二師傅似乎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和昨天的沉重完全不同。


    阮傑也很詫異,他皺了皺眉,想說什麽卻也沒說。


    夏嬰注意到那些菜都裝在較為高檔的保鮮盒裏,與其說是二師傅下山買的,更像是外賣小哥上山送的。


    可是如今的外賣業務都拓展到山上了嗎?


    帶著一絲疑惑,夏嬰去幫著把這些飯菜裝到盤子裏。


    想著昨天還剩下一些吃的,夏嬰便打開冰箱看了看。然而讓她詫異的是,冰箱裏頭竟然空無一物。


    難道二師傅當作早餐吃了嗎?


    夏嬰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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