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夏嬰的腦裏是一片混沌。


    一會她看見奶奶給她說“阿嬰,快跑”,一會她又看見三姑婆那張已經僵硬了的充滿了震驚的臉。


    她看見阮傑在抽煙,看見曾經和公司旅遊時去過的水鄉客棧中的大金毛,又看見了那個穿著紅襖的女孩。


    女孩依舊是十八九歲的麵孔,她散發出一種近乎妖冶的美,紅唇輕啟巧笑嫣然道:“你好,我叫阮清。”


    阮清……


    阮清!


    夏嬰一下就從黑暗中醒了過來。


    入眼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因為年久的緣故有些牆皮已經脫落。她一睜眼,就聽到一旁的阮傑道:“感覺怎麽樣?”


    夏嬰側頭看著阮傑,阮傑的眉毛皺得很深,總是淡然的臉上滿是緊張之情。阮傑的身後則是她家的窗戶,不過窗戶玻璃破了,目前是用舊報紙糊住的。


    夏嬰覺得腦袋隱隱作痛,有些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昏迷的人,也想不起來昏迷前的她都經曆了什麽。


    對了,有個女孩!


    “有個女孩……”夏嬰開口道。


    阮傑一臉狐疑:“女孩?”


    “女孩……穿著紅色的棉襖。不是那種破棉襖,是那種有繡花的,很精致,就像古代的……”


    阮傑變了臉色,道:“你在哪裏看到的?”


    夏嬰皺眉,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道:“路上,她在問我路,問我這裏是不是夏家村。”


    說到這裏,夏嬰的腦袋疼的更厲害了,她忍不住按著自己的額頭。阮傑見她不舒服,趕緊替夏嬰按著太陽穴。夏嬰隻覺一股暖流從自己的太陽穴湧了進來,頭疼頓時減輕了不少。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道:“三姑婆!”


    阮傑沉默了一下,道:“三姑婆早幾年就給自己準備了老衣棺材,村裏人已經把靈堂搭好了。”


    他們還叫夏嬰去守靈,說夏嬰是第三輩裏麵和三姑婆最近的一個。


    不過那時候夏嬰還在昏迷中,阮傑讓他們看了兩眼人就拒絕了。


    夏嬰聽到阮傑的話,腦袋裏又是一陣疼痛,不過她勉強坐起了身子,道:“我要去三姑婆那裏看看。”


    阮傑不讚同道:“你自己都不舒服,別去了。”


    夏嬰搖搖頭,態度堅決道:“不……我還有事想問問三姑婆。”


    要是旁人聽了這話,恐怕要毛骨悚然。然而聽這話的人是阮傑,於是阮傑隻是皺了下眉毛,然後道:“那就穿厚點再去。”


    夏嬰點了點。


    從始至終,兩人沒有提及那個有口紅印的紙杯,也沒提到“阮清”這個名字。夏嬰的記憶好像就終止在了問路的女孩身上,可她又知道三姑婆去世的消息,實在看起來古怪。


    夏嬰穿上了厚重的羽絨服,由阮傑陪著去了三姑婆家。三姑婆家裏燈火通明,院子裏已經搭起了棚子。頭上戴著白色孝布的人不在少數,跪在火盆前扯著嗓子哭的嬸嬸婆婆也有。


    夏嬰一進院子,大姨就圍了過來,她先是給夏嬰的腦袋上纏了一圈布,然後又把人帶到了三姑婆的遺像前哭嚎了兩句。


    “我可憐的姑啊!你就這麽沒了!孩子來了啊!我可憐的姑啊!”


    這哭嚎聲將夏嬰嚇了一跳,她燒了幾張紙,又磕了三個頭,這才給三姑婆上了三炷香。


    香爐後麵是遺像,彩色的遺像上三姑婆的笑臉還是那麽燦爛,可如今她本人卻隻能躺在遺像後麵的棺材裏,冷冷冰冰。


    即使夏嬰和三姑婆的感情並不深厚,此時也忍不住流下了幾滴淚水。


    等她上完香,大姨就將她拉到一邊,憐惜的對她道:“怎麽樣啊?身體好一點了嗎?”


    夏嬰點點頭,道:“好多了。”


    事實上她的臉色還是有些白,在燈光下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


    大姨便拉過板凳讓夏嬰坐了下來,阮傑也給三姑婆上了三炷香,上完之後才跟到了夏嬰旁邊。


    “這些人晚上都會在這嗎?”夏嬰問道。


    院子裏目測有著十五六個頭上戴孝的男人女人,男人們蹲在門前,耳朵上別著煙,三三兩兩的說著話。女人們則搬了凳子在門前坐了一排,天氣冷,她們時不時的搓搓手喝喝熱水。


    大姨搖了搖頭,道:“過了十二點就回了,今晚隻有桂姐一個人守著。”


    夏嬰忍不住看向了桂姨,桂姨的眼睛已經哭腫了,此時正在守著靈堂,給三姑婆燒著紙。


    大姨忍不住歎了口氣,道:“桂姐也是可憐人,三姑這麽一走,她又是孤苦可憐人咯。”


    話音一落,外麵就有人喊大姨名字,大姨給夏嬰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


    等人一走,靈堂裏麵就剩下了阮傑夏嬰和桂姨三人,夏嬰問阮傑道:“三姑婆在這嗎?”


    阮傑搖了搖頭。


    夏嬰的眼裏閃過一絲迷茫,道:“那你說,人死了都是去哪裏了呢?”


    “它們會在外遊蕩幾日,頭七回家。”


    夏嬰沒有說話。


    時間一晃就過了十二點,院子裏的人都陸續走了。大姨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對著夏嬰道:“小嬰啊,要不然你也回吧?你這身子看起來也不好的……”


    夏嬰拒絕了大姨的好意,道:“我再陪三姑婆一會。”


    大姨歎了口氣,神色複雜的走了。


    夏嬰靠在阮傑身上,過了一會,桂姨給兩人端來了兩杯熱水,道:“天冷,喝了暖暖身子吧。”


    夏嬰接過熱水,對著桂姨柔柔一笑。桂姨又給三姑婆續了兩根蠟燭,然後道:“我出去上個廁所,一會回來。”


    村裏都是旱廁所,離主屋比較遠。桂姨拿著手電筒出去了,顯然還要過一會才回來。


    夏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對阮傑道:“玉你帶著嗎?三姑婆走之前……一心想要看看玉。”


    玉一直在阮傑身上裝著,他聞言也不疑有它的將木盒拿了出來。


    夏嬰接過木盒,將盒子打來露出了裏麵的玉,強笑著對著三姑婆的遺像道:“三姑婆,我把玉帶來了,你看看吧。”


    遺像前麵的兩根蠟燭閃了閃,好似在回應夏嬰一樣。阮傑稍微抬起了頭,看向了門外。


    夏嬰注意到了阮傑的動作,緊張道:“有……有什麽來了嗎?”


    阮傑搖了搖頭,道:“沒有。”


    夏嬰有些失落,不過她也沒說什麽。


    有著裂痕的羅山玉被放在了三姑婆靈前,夏嬰本來是有很多問題要問三姑婆的,誰能想到不過一頓午飯的功夫,三姑婆便沒了。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夏嬰蓋上了木盒。不過她沒有將玉還給阮傑,而是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做完這一切後,她回到小凳子上,輕輕靠上了阮傑。


    “我的頭有點痛。”夏嬰小聲道。


    阮傑頓時緊張了,道:“要不要回去睡會?三姑婆……今晚不會回來的。”


    三姑婆逝世不過半天,魂魄還在外遊蕩,村裏也沒有迎靈,大概率是不會回來的。


    夏嬰卻搖了搖頭,道:“想靠在你身上眯一會。”


    阮傑心疼夏嬰,自然不會拒絕。也不顧桂姨的目光,將夏嬰半抱在了懷裏。


    這麽一折騰,他當然不會在意那塊玉在誰身上了。


    夏嬰本來隻是想找個托詞,可阮傑身上暖暖的,沒幾分鍾,她竟然真的有了困意。


    她又做夢了,做了一個很久之前做過的夢。


    夢中的常雪在香王村那個古怪的禁地山洞中驚慌地奔跑著,她聲嘶力竭的向夏嬰求救。夏嬰無論如何也幫不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常雪被綁了起來。


    至於綁她的那個人夏嬰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隻能看見那身寬大的黑袍。


    夢境的最後,竟然又是紅襖姑娘好像滴著血一般的朱砂唇,她巧笑嫣然道:“夏嬰……又見麵了。”


    夏嬰猛地被嚇醒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桂姨已經在一邊打起了盹。院子裏時不時傳來令人恐懼的悉索聲,阮傑一感覺到夏嬰驚醒,便道:“怎麽了?”


    夏嬰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阮傑懷裏,腦袋正枕著人家的大腿,身上除了自己的羽絨服之外,又加了件阮傑的風衣。


    風衣蓋在腰上,剛好遮住了夏嬰的腿。夏嬰記得自己曾給阮傑抱怨過,要是有羽絨褲的話腿就不會冷了。


    夏嬰從阮傑腿上起來,她將風衣拎了起來,道:“趕緊穿上,你不冷嗎?”


    夜晚的溫度本來就比白天低得多,再加上守靈不能關門,這屋裏的溫度低的可怕。


    阮傑卻搖搖頭,道:“要喝熱水嗎?還是繼續睡一會?”


    夏嬰的手機早就沒電了,她前一天晚上心思亂沒顧得上充,想著第二天在充也是一樣,誰能想到第二天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她看了眼阮傑手腕上的表,現在才三點多。


    她還以為自己睡了很久了。


    遺像前麵的蠟燭突然閃了幾下,阮傑起身,拿了兩跟新蠟燭引火點燃,替代了已經燒完的就蠟燭。


    充當靈台的是一個小方桌,桌子上麵擺著幾盤貢品,蠟燭已經燒盡了兩次了,桌子上鋪滿了蠟淚。


    “我做了一個……以前做過的噩夢。”


    夏嬰突然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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