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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怎麽辦?”夏嬰問道。


    阮傑也挺詫異的,他想著剛剛二師父說的一番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夏嬰想了一會,道:“要不然我們還是不告訴大娘真相了吧?萬一……萬一……”


    萬一了半天沒萬一出來,夏嬰歎了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可奈何。


    裝滿心思的回到寺廟,阮傑說要去準備準備,夏嬰隻好一個人回了廚房,她都不敢直視大娘的眼睛。大娘還什麽都不知道,最後一波月餅出爐的時候還招呼著夏嬰趕緊老去吃。夏嬰哪有什麽心思吃月餅啊,趕緊找了借口溜走了。


    預留了足夠寺裏人吃的月餅之後,阮傑將剩餘的月餅都擺到了特定的地方。這天下午來的人果然不少,大家都拖家帶口的來,上完香之後為了討喜慶大多都去拿了月餅。


    等到晚上的時候,那些月餅隻剩了不到十塊,阮傑說他們一般會將這些香客沒拿完的月餅扔到山裏,自然會有走獸來吃。


    今日過節,所有人都其樂融融。香檀寺的大多數僧人都是老方丈收養的,跟佛法有緣的就留下,無緣的便給他們找個好人家。阮傑可以說是這麽多年裏的一個例外,此次他帶回了夏嬰,這個“家”似乎又大了不少。


    吃完晚飯和月餅之後小沙彌們依舊去誦經,夏嬰和阮傑則商量了一番,對好了話之後正式準備“演一場”。


    夏嬰的客房被臨時征用,她和大娘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沙發上,阮傑則站在一邊。


    “大娘,我說下規矩。”阮傑的表情看不出弄虛作假的成分,大娘特別緊張的點了點頭。


    “不一定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丫頭也不一定能記清很多東西。”阮傑臉上沒什麽表情波動,夏嬰卻忐忑的厲害。


    “啊?”大娘有點詫異,道:“這是什麽意思?”


    “鬼會逐漸忘記生前的事,大娘……丫頭走的時候那麽小,恐怕能記住的事情不多。”


    大娘的表情猛然低沉了一下,然後又強笑道:“沒關係!沒關係!”


    阮傑和夏嬰互相對視一點,這最重要的一步圓了過去,剩下的都好辦了。


    阮傑拿出一個裝滿小米的碗插了一炷香上去,道:“一炷香的時間。”


    大娘緊張地點點頭。


    “一會我會以夏嬰的身體為媒介,丫頭會上夏嬰的身。”阮傑囑咐道:“這個過程千萬不要說話,會驚擾了亡靈。”


    囑咐完了這一切有的沒的之後,阮傑拿出一張符紙。他將符紙貼到了夏嬰腦後,點燃了香開始念起了什麽來。阮傑本就是幹這行的,此時就算是騙人樣子也學了個八成像。當阮傑念完最後一個字之後,屋裏猛然暗了一下,而夏嬰也趕緊閉上眼睛佯裝昏了過去。


    大娘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喘,阮傑拿手猛然在夏嬰的眉間點了一下,大聲道:“醒!”


    夏嬰突然坐直了身瞪大了眼睛。


    “丫……丫頭?”大娘在對麵試探性的叫道。


    夏嬰的眼睛本來直勾勾的,聽到大娘叫之後,她才將視線轉移到了大娘身上,臉上帶著迷茫和困惑。


    “丫頭?”大娘又叫了一聲,她顫抖道:“是媽媽啊!你不認識媽媽了嗎!”


    說著,大娘將擺放在桌上的那塊懷表蓋子拿了起來,道:“看!這不是你的嗎?”


    “媽媽……”夏嬰看著懷表蓋,很小聲很小聲的叫了一聲。


    “哎!”大娘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道:“是媽媽啊!是媽媽啊!”


    “媽媽……”夏嬰看著大娘,身體是僵硬的,她道:“我好想你啊……媽媽……”


    大娘哭得泣不成聲,上前抱住了夏嬰,道:“我的好丫頭,媽媽對不起你啊!”


    兩母女抱頭痛哭一陣,夏嬰也流出了幾滴淚水。大媽看著夏嬰,就像看著她失去了很多年的孩子一樣,道:“丫頭,媽媽每年都給你燒紙的!你收到嗎?你在那邊……過得好嗎?”


    夏嬰點點頭,將一個羞澀的小女孩演到了極致,她道:“媽媽,我買了好多糖。我很好,快要輪到我了。”


    這話其實有點搞笑,不過大娘顯然已經沒腦子思考那麽多了。轉眼間半柱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阮傑輕輕咳嗽了一下。


    夏嬰猛地一抖,有點害怕地看著阮傑,大娘趕緊安撫道:“丫頭,沒事啊丫頭。阮傑哥哥是好人,是阮傑哥哥讓我們相見的。”


    夏嬰還是很怯弱地看著阮傑,她微弱的點了點頭,道:“是有人叫我上來的。”


    大娘又忍不住紅了眼睛。


    一炷香的時間不過是十五分鍾,阮傑看著香快滅了,於是毫不留情道:“時間到了。”


    對於一個苦盼孩子十多娘的母親來講,這麽一點時間怎麽夠。於是阮傑又道:“如果不送走的話,會影響轉世投胎。”


    大娘這麽一聽便猶豫了,對著夏嬰溫柔道:“丫頭,下輩子……下輩子我還當你的媽媽,啊?”


    夏嬰點了點頭,大娘這才狠下心來對著阮傑道:“好……好了。”


    阮傑開始做手勢,夏嬰突然閉上眼睛身體滑落。剛剛昏暗的屋子重新亮了起來,阮傑眼疾手快接住夏嬰滑落的身體,然後從她的腦袋後麵撕下符咒。


    阮傑將夏嬰公主抱起,夏嬰嚇得差點就要睜開眼睛了,大娘也在一邊緊張道:“這,這沒什麽吧?”


    阮傑示意大娘讓開床,然後將夏嬰放在了床上,道:“沒事,需要休息一會。”


    大娘滿臉歉意地看著夏嬰。


    阮傑道:“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守著就行。”


    阮傑都已經這麽說了,大娘雖有猶豫但還是走了出去。離開的時候還給兩人關上了門,大娘一走,夏嬰便睜開了眼睛。這種事情倒不至於笑場,不過夏嬰還是心有餘悸道:“我真害怕露餡了。”


    阮傑摸了摸夏嬰的腦袋,道:“不會的。”


    這出戲是兩人在回來的路上排的,為了不讓大娘傷心,他們還是選擇了一種欺騙。夏嬰歎了口氣,道:“希望大娘以後可以快快樂樂的……”


    夏嬰盤腿坐了起來,阮傑也坐在了凳子上看著她。夏嬰表情特比惆悵,道:“阮傑,你說我們這麽做到底好不好呢?”


    阮傑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會選擇告訴大娘真相。”


    和夏嬰在一起之後,阮傑其實也改變了很多。對於這份愛戀兩人都是認真的,阮傑以前從沒想過會對一個女孩子動心,不過在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以後,他看見了夏嬰的脆弱、夏嬰的堅強,夏嬰對朋友的關心以及對陌生人的友好,自己的心也不由得開始沉淪。


    阮傑從有記憶開始便是在寺廟裏長大的,佛家清心寡欲,可他總是透過那十三道門看見寺外的東西。或許在他內心的深處,早就有這麽一個溫柔又堅強,會哭但是很可愛的小女人了吧?


    體會到了人世間最純淨美好的東西後,阮傑磐石般的心也越來越軟了。


    夏嬰嘟著嘴說了句什麽,阮傑沒有聽清,夏嬰卻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


    阮傑起身,問夏嬰要不要再一起出去逛逛。


    按照計劃,明天兩人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夏嬰心間還挺不舍的,於是下床又跟著阮傑出去了。


    這日沒逛寺廟,阮傑帶著夏嬰進了林間。看著黝黑的樹林,夏嬰有點膽怯,阮傑對著夏嬰道:“不怕。”


    夏嬰這麽一聽,便跟著阮傑繼續往樹林裏麵走去,兩人不知道走了多遠,阮傑突然停下了腳步。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林間很黑,夏嬰忍不住往阮傑身邊湊了湊,阮傑道:“等等。”


    “等什麽?”夏嬰眨著眼睛問。


    阮傑突然從後麵捂住了夏嬰的眼睛,然後問道:“準備好了嗎?”


    夏嬰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晃了晃腦袋感受著阮傑手掌的溫度,道:“準備好了!大副!”


    和夏嬰在一起後,阮傑就發現她嘴裏經常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此時阮傑也不追問,隻是將鬧到湊到了夏嬰耳邊倒數。


    “三……二……一……”


    阮傑拿開了雙手,夏嬰笑著說:“什麽……哇!”


    眼前林間突然出現了無數個螢火蟲,那些螢火蟲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紛紛飛到了樹枝。夏嬰小時候在老家也見過螢火蟲,可數量卻沒有這麽多。螢火蟲縈繞在樹枝上,就像星星隱藏進了樹林裏,也想小燈籠掛在枝頭。那些螢火蟲一閃一閃的,夏嬰忍不住伸出了手掌,一直在身旁盤旋的螢火蟲竟然落在了她的指尖,夏嬰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這聲驚呼似乎嚇到了這個小生靈,螢火蟲扇扇翅膀飛走了,夏嬰興奮地抬頭看著阮傑,道:“太美了!”


    阮傑看著夏嬰開心的樣子,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


    夏嬰也回應著這個吻,螢火蟲翩翩起舞,兩人卻吻得一發不可收拾。最後,還是夏嬰因為呼吸不上來推開了阮傑,阮傑在一旁調笑道:“怎麽不會用嘴呼吸呢?”


    夏嬰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看,這裏有不好玩的地方,也有好玩的地方。”阮傑盯著夏嬰道:“你闖進去的地方隻是個例外,香檀寺守在這裏,二師父也居於旁邊,就是為了封印這個東西。如果不是你,我們恐怕還不能發現封印出了問題。”


    夏嬰看著阮傑,看著阮傑身後的螢火蟲,感受著這個男人的細膩與溫柔。


    因為和阮傑約定了一起去山頂看日出,夏嬰第二天起得特別早。山上的早晨帶著絲絲的涼意,夏嬰穿了件外套和阮傑順著小道上了山。晨光熹微,兩邊的灌木叢上帶著露水,山中的落葉被踩在腳底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


    香檀寺後麵有個觀景台,整個觀景台是欣賞日出日落最好的地方。今天早晨的觀景台難得沒什麽人,阮傑擁著夏嬰站在觀景台上,問道:“要坐上去嗎?”


    整個觀景台被一圈到胸口的石牆攔住,石牆下麵便是懸崖,夏嬰地看著阮傑,道:“還是不要了吧……”


    阮傑卻勾起了一絲笑,道:“來吧。”


    說著,自己翻身跨坐到了台子上,拍了拍身邊道:“掉不下去的。”


    夏嬰:“……”


    半推半就的被阮傑弄上了圍牆,夏嬰的整個腿都懸在空中。她往下看去,下麵是密密麻麻的植被,而雲似乎就在她的腿邊穿梭,夏嬰不禁有點兩股戰戰。


    阮傑摟著夏嬰,道:“我小時候經常坐在裏看日出。”


    夏嬰心想,難怪這家夥不腿軟,可憐我還要強裝無事。


    她依偎在阮傑的懷中,阮傑整個軀體散發著一股熱度。太陽漸漸從雲層中出來了,先是露出了一個金邊,然後又一點點散發出了光芒。在雲與山之間,她緩緩探出了頭,然後將所有的光芒投入了大地。


    千山之中,鳥兒在飛翔,不遠處的千年古刹傳來了鍾聲,那鍾聲響徹雲霄,為太陽的到來添上最後一筆。


    夏嬰似乎能明白,為什麽阮傑獨愛這裏的景色了。


    太陽光灑在了她的身上,雲漸漸淡去,夏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阮傑低下頭,兩人來了個高難度的吻。


    夏嬰紅著臉道:“你真是……隨時隨地都能那啥!”


    阮傑挑眉,道:“哪啥?”


    夏嬰不肯說話,負氣的爬起身子準備回到安全的位置,阮傑笑眯眯地在後麵看著她。夏嬰回到平台之後,沒好氣地瞪了眼阮傑,轉身準備離開。阮傑見狀,單手撐著牆頭跳了回來,三兩步追上了夏嬰的腳步,兩人頓時又打鬧在了一團,夏嬰邊笑邊往前跑。


    一路小跑回了寺裏,夏嬰整個臉都是紅撲撲的,恰巧大娘從廚房剛剛出來,見狀心疼道:“這是幹嘛了?跑的整個臉都紅了。”


    夏嬰忍俊不禁,看了眼後麵跟過來的阮傑。大娘也看懂了兩人在玩鬧,好笑地搖了搖頭,然後將手裏的一個梨子遞給了夏嬰,道:“山裏的新梨,快嚐嚐,水份可足了。”


    夏嬰接過咬了一口,滿嘴都是水果的香甜,正巧解了渴。


    大娘有點心痛得看著夏嬰,道:“怎麽樣?今早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夏嬰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大娘應該是擔心夏嬰昨晚被“上身”留下什麽後遺症,趕緊道:“我沒事!”


    阮傑走了過來,大娘帶著譴責道:“小夏身子還沒好,你不要一天打打鬧鬧的。”


    阮傑:“……”


    第一次碰上這種事的阮傑特別無辜,夏嬰看著阮傑的樣子,忍不住又哈哈笑了起來。大娘搖搖頭走掉了,夏嬰笑嘻嘻對著阮傑道:“聽到沒!不要一天打打鬧鬧的!”


    阮傑:“……”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昨天大娘好像剛和彌星說過這話!哈哈哈!”夏嬰邊啃梨邊笑道,阮傑冷笑一笑,突然上前搶了夏嬰手裏的梨然後吻了上去。


    夏嬰措不及防,唇齒之間根本沒有防備,阮傑靈巧的撬開夏嬰的舌頭,將她嘴裏的梨席卷而走,然後得意洋洋地看著夏嬰。


    夏嬰露出個嫌棄的表情,阮傑哢嚓哢嚓兩口將手上的梨吃完了。夏嬰這才防備過來,跺腳大叫道:“我的梨!”


    阮傑轉身就跑,夏嬰忙追上去,阮傑突然急刹車轉了過來,夏嬰一個前衝撞到了阮傑懷裏,阮傑低頭看著她,道:“不要打打鬧鬧,嗯?”


    夏嬰:“……”


    這人怎麽這麽記仇啊!


    兩人又打鬧了一會,這才回去收拾東西。吃完中午後兩人就要離開了,夏嬰一時間還有諸多不舍。


    走之前阮傑去了他二師父住處一趟,夏嬰則在寺裏等著。她最後看了看笑看人間的佛祖,默默在心裏道:雖然你不收我的香,但還是求你保佑阮傑,保佑我們。


    從大雄寶殿出來的時候夏嬰看見一個穿著短袖背著雙肩包的妹子,妹子笑得爽朗,上來就問夏嬰道:“嗨,你知道衛生間往哪裏走嗎?”


    夏嬰看著妹子胸前掛著的一個吊墜,那個吊墜其實是一個懷表,懷表沒了蓋子,上麵的指針也不再轉動。


    妹子似乎是察覺到了夏嬰的目光,她低頭一看,然後將懷表塞進了衣服裏,笑道:“這是我從小就帶在身上的東西。”


    夏嬰忍不住問道:“這個東西……很不常見。”


    妹子笑眯眯道:“是啊,聽媽媽說小時候隻要一沒了這個我就會大哭。”


    夏嬰聞言笑了笑,指著通往後廚的路道:“衛生間是吧?往那邊走就是了。”


    妹子笑著謝過,往後廚的方向小跑而去。


    夏嬰看著她的背影,身邊突然傳來了阮傑的聲音:“在看什麽?”


    夏嬰收回了視線,搖搖頭,道:“回來了?那我們走吧。”


    阮傑點了點頭。


    大師父曾說過大娘和她的女兒這輩子還有一麵之緣,大娘遂十年如一日在這寺中燒香拜佛。出家人不打誑語,佛大概也聆聽到了大娘虔誠的祈禱了吧?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


    萬物輪回,皆不過是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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