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去醫院找找記錄?”李曉白思索了幾秒,想到他當時的病情。


    “威脅生命的嚴重灼傷需要立即治療,而且最好到有灼傷專科的醫院治療。嚴重灼傷病人需要送入高壓氧艙治療,而且必須在灼傷後二十四小時內進行,並且要有親屬簽字……所以,你肯定是在當天被送入了醫院,隻要查到當天的病曆,或許能找到送你來醫院的那個人!”李曉白是醫學生,對這些很了解,她一口氣說道,“我可以讓同學幫忙去調查……”


    “你覺得我沒有調查過?”杜墨清睫毛一閃,睜開眼時候看到她關心自己的眼神,心情舒爽起來,不想再繼續無聊的往事回憶,“我累了,會說故事嗎?”


    人類真的是貪戀溫暖的群居動物。


    像他這麽冷淡的人,也漸漸習慣這樣的溫暖光芒,不想再回到黑暗的孤寂裏。


    “故……故事?”李曉白今天的腦子有點亂,張潔瑜的事和杜墨清的信息在腦中混雜一團,杜墨清話題收的太快,她又跟不上節奏了。


    “你小時候沒聽過睡前故事?”杜墨清將書遞給她,拉了拉被子,躺了下去,“不會說的話,就照著這本書讀。”


    “我英文……不是太好……”李曉白一臉蒙圈的接過那本厚厚的包著白色封麵的書,她雖然英文過了六級,但杜墨清看的書很深奧,許多她不認識的專業詞匯,比如放在車上那幾本厚厚的英文古希臘有關催眠的學術研究。


    “你覺得我會給你一本看不懂的書?”杜墨清勾了勾唇角,聲音裏已有一絲睡意,“不看一眼內容就怯場,你這種保守謹慎的人,果然不適合當醫生。”


    真是一言不合就開始教育她!


    李曉白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說服自己別和病人一般見識,她翻了翻書,愣住了,有點懷疑人生。


    並不是因為這真的是一本隻有小學詞匯的英文書!


    而是……杜墨清剛才躺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的,居然是世界童話集!


    這本書和平時放在車上、他辦公室裏、書房裏那些高大上的著作反差太大,反差到她連翻了幾頁,確定自己看的《青蛙王子》,才心情複雜的看了眼杜墨清。


    沒想到他的心裏還住著一個小公舉……


    “我記得你的簡曆上寫著英語六級通過,該不會連這麽簡單的詞匯都不認得吧?”杜墨清等了一會,沒聽到她的聲音,涼涼的開口。


    “你喜歡哪個故事?我用中文說給你聽行嗎?”李曉白假裝一點也不詫異,但實在不想在他麵前念英文,以杜墨清挑剔的性格,肯定挑剔她口音不夠純正之類的。


    “說你最擅長的就行。”杜墨清翻了個身,側身對著她,將半張臉藏在蓬軟潔白的枕頭上。


    “《木偶奇遇記》,行嗎?”


    李曉白小時候經常聽的就是匹諾曹的故事,可能是老媽有意教育她做個誠實的孩子,很少給她說浪漫的公主王子的童話,睡前故事充滿教育意義,一點兒也不浪漫夢幻。


    “嗯。”杜墨清隻冷淡的嗯了一聲,也聽不出他喜不喜歡。


    “從前有一個木頭……”李曉白清了清喉嚨,開始匹諾曹的奇遇經曆。


    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她的聲音飄蕩著。


    她的聲音年輕清脆,還帶著一絲溫柔的暖色——女性特有的柔和,就像她們與生俱來的母性一樣溫暖。


    這種溫暖在外麵的狂風暴雨襯托下,生出一種心靈的安寧和滿足。


    “所謂一報還一報,因此木偶馬上就回敬他一拳頭。這麽你一拳來我一拳去,這場架就越打越大,越打越厲害了。匹諾曹雖然隻有一個人,可自衛得像個英雄似的。他用兩隻硬繃繃的木頭腳踢得那麽利索,叫他那些敵人離得遠遠的不敢走近……”


    李曉白說的自己都快睡著了,她故意突然停下來等了等,杜墨清呼吸勻稱,沒有說話,看來已經沉睡。


    她這才敢好好看一眼杜墨清的臉。


    雖然隻露出半張臉,但那線條像是被名匠雕刻出來,優美高貴。


    隻有睡著的時候,他身上那股清冽冷漠看透一切的強大氣場才會稍稍退散,緊緊閉著的眼睛多了一絲不堪一擊的脆弱,仿佛……童話裏被巫婆下了咒的落魄王子。


    加上他曾遭受的虐待,和身上殘留的傷痕,恐怕隻要是女人,都會心生憐憫,想給他安慰。


    可他隻要睜開眼睛,又成了那個刀槍不入,強大到沒人能打敗的魔鬼醫師,根本不屑世人的同情愛慕,亦或者世人的嫌棄謾罵。


    李曉白看了他很久,才輕輕起身,關掉了兩盞床頭燈,隻留下另一側的大燈——她要讓他漸漸習慣在越來越暗的黑夜裏沉睡。


    但變化的光線,讓杜墨清微微一動,微微皺了皺眉頭,似是不悅的踢了一下被子。


    李曉白看見他帶著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俯身過去想把他的被子拉好。


    知道他的事情越多,就越覺得他是個矛盾複雜的人,冷漠的背後,藏了太多的故事和謎團,讓她也想幫忙解開他所有的心結。


    就在李曉白替他蓋好被子,想直起身離開時,被子下突然伸出一隻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別留下我一個人。”杜墨清還閉著眼睛像是夢囈,帶著罕見的懇求語氣。


    李曉白一動也不敢動,也不敢說話,怕把他徹底驚醒。


    “陪病人度過這麽糟糕的夜晚,是醫生應該做的事吧?”感覺到握著的手腕下肌肉的僵硬,杜墨清睡意朦朧的掀了掀眼簾,鬆開了手,“請你好好履行自己的責任,要是我休息不好,明天可不會出診。”


    最後一句帶著威脅的話語讓李曉白對他的同情全飛走了。


    這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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