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船艙裏的軒窗洞開著,所以能夠聽到窗外那溪水汩汩流動的清脆聲響,船艙裏的寂靜越發襯托的溪水之聲清脆可聞。


    一股濕寒之氣伴隨著夜風吹到船艙裏,陶然忍不住瑟縮了下身子,將嬌小的身子更往那黑色的大氅裏縮了縮。


    可是隨著這個動作,大氅裏一股並不陌生的氣息卻劈麵而來。


    那是沉水香的味道。


    又是沉水香。


    陶然人不蹙眉,這股香氣總是給陶然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好像是在記憶中有什麽人有這般的香氣,可若是仔細的在記憶中找尋的時候,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了。


    想到這裏,陶然忍不住抬眸看了看宇文修。


    宇文修的眸子正好和陶然的對了一個正著,一時之間電光火石,劈裏啪啦。


    陶然心下不免一悸。


    但是她強作鎮定,仍舊保持著和宇文修對視的動作。


    宇文修卻不知曉是不是洞悉到了陶然的慌亂,那本就清俊非凡的麵孔上倏然浮現出一抹笑。


    陶然輕輕的垂下眼皮。


    而就在這個時候,宇文修卻隨手一撥,一陣堪比溪水之聲的輕揚琴聲倏然從指間飛揚出來,那流瀉的琴音就像是高山流水,透著輕靈,透著醉人的清澈,一路從青山流瀉而下。卻又像是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清愁,恍如那思春的少女倚著門框癡癡地等候著自己的良人歸來。


    琴為君子之樂,所以在上層社會上備受推崇,尤其是以清雅自居的男子更是人人都是操琴的高手,可是陶然卻想不到宇文修這樣疏狂之人,竟然能夠操出這般清雅的琴音來,這著實出乎陶然的意料。


    都說琴音即人品,可是陶然萬萬想不到宇文修的琴音竟然和他素日裏透露出來的性格截然相反。


    陶然忍不住瞠大了水眸。


    等宇文修停下手來的時候,對上的就是陶然那驚詫的眸子。


    “怎的?被本王的琴藝給震住了?”


    陶然聽到宇文修這熟稔的輕佻聲線,自嘲的一笑。


    這才是真正的宇文修。


    這般的輕佻疏狂,不講塵世之間的俗禮放在心上。


    “王爺操的一手好琴。”


    陶然並未對宇文修的琴藝做太多的評價。


    “本王不過是拋磚引玉而已,然兒,該你了。”


    宇文修對著陶然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陶然起身的瞬間,宇文修也揮袖而起,寬袍大袖,而宇文修本就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深衣,這般瀟灑的動作更襯托的眼前的男子清雅出塵,恍如天上神衹。


    金冠束發,玉佩為飾。


    月白色的深衣上甚至都沒有多餘的贅飾,這般簡單的額裝束卻絲毫不減他的俊美之姿,波光瀲灩的狹長鳳眸,像是收斂了天下間所有的光華,星光月光盡在其中。


    陶然的眸子怔忪。


    若不是太清楚男子身上那輕狂的本質,說不準陶然會以為站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謙謙君子。


    這般的姿容絕色,可惜內裏卻是一個輕狂之徒,真是可悲可歎!


    陶然自然不能講心中所想告知宇文修,她於他錯身而過。可就在陶然準備落座之時,宇文修卻是驀地將陶然的腰肢攬在了懷裏。


    “然兒,本王感覺很靨足。”


    陶然瞠大了水眸。


    可是還來不及說什麽,宇文修已然將下巴擱置在了她的肩膀上。


    因著這個動作,所以男子吐出的氣息全然都噴到了陶然的脖頸處。


    陶然手肘驀地朝著男子的腹部擊去。


    可是還不曾接觸到男子的肌膚,手肘就被男子溫柔的擒在手掌中。


    “然兒又不聽話了,恩?”


    陶然又急又羞。


    “宇文修,你放尊重一點!你若是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可就真的惱了!”


    “真惱了?”


    “真惱了!”


    “然兒可真是敗興!”


    宇文修歎息了一聲,無奈的說道:“若是等然兒和本王成親了之後,你我這般遊湖的愜意時光定然很多,本王隻要想想,就覺得胸臆之間陣陣暖流。然兒,本王對你的心意是真切的,本王等著你。”


    陶然胸臆像是被什麽重物狠狠的撞擊了下,男人的話在陶然的心間蕩開了陣陣漣漪。


    “王爺自便!”陶然丟下這句話,狼狽掙開了男人的鉗製。


    可是在琴前坐下,心卻已然失去了素日的寧靜,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胸腔裏劇烈跳動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失序的從胸臆之間滋生出來。


    她垂下眼瞼,看著手底下的琴。


    輕輕的撥弄了下琴弦,陶然抬眸的時候正好撞入了男人那深邃如海的眸子裏。


    宇文修說道:“本王想聽驚梅曲。”


    陶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可以換一首曲子麽?”


    宇文修卻是緩緩的對著陶然搖了搖頭,那眸子裏透著一股執拗的堅持。


    “這一首驚梅曲,據說是十幾年前十分流行的一首曲子,可惜的是,這首曲子幾乎失軼了,據說這首驚梅曲乃是前梁王妃所作。”


    看到宇文修那異樣的眸子,陶然心下一跳。


    “陶然也不過是在鬼門修行之時,偶然聽到,當時覺得這首曲子十分好聽,便記了下來,卻想不到原來還有這樣的緣由,當時梁王爺跟我說的時候,我著實是嚇了一跳。”


    “哦——”


    宇文修眉毛輕挑。


    陶然不敢和宇文修眸光對上,隻好將視線落在了那琴麵上,“既然王爺想聽,那陶然就為王爺勉力操一曲。”


    “然兒的興致不高?”


    宇文修皺眉。


    “既然如此,那然兒就莫要操琴了,操琴最重心境和意境的結合,若是勉力為之,不免就失去了美感。”


    陶然意外的抬眸看向宇文修。


    宇文修在這樣寒涼的夜中卻仍舊是執著一柄泥金色的紙扇。


    不知為什麽,看到宇文修那一張麵孔,陶然就覺得心下顫動的厲害,她最是清楚這是什麽感覺。在前世她遇到宇文淵之時,她的胸臆之間就曾經這般劇烈的翻滾過。


    如今可是舊事重演了麽?


    其實細細端詳起來,宇文修和宇文淵之間還是有著很多相似之處的,畢竟是叔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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