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6點多,我們剛起床打算做早操,方隊一下子就打開了監倉的門。他一臉的焦急,看到我馬上說:“張毅虎,臧雲龍,你倆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四哥還沒起來,聽見監倉門一響剛準備穿衣服,一聽這麽著急,幹脆套了個外褲就往外跑。方隊看了一眼,嗬斥道:“回去穿個秋褲!幾月份了你還這麽穿!”四哥嘻嘻哈哈地說沒事,但是拗不過方隊的堅持,隻好回到班裏好好地換了條褲子。


    到了管教辦公室我們才發現,在裏麵的不僅方隊一個人,還有新來的看守所所長和一個不認識的警官。見到我和四哥,所長當即給那個警官介紹:“這兩個就是臧雲龍和張毅虎,因為表現好,前段時間剛減刑了。跟趙峰的關係也是很不錯的,都在一個號裏很久。”


    “哦……”那個警官點點頭,“我是l市公安局城中分局刑警三支隊的,有幾個問題想跟你們核實一下。”


    “是!”我和四哥同時蹲下,低著頭。


    “嗯,你倆站起來說話吧!”所長指了指我們。我和四哥趕緊站起來,這時這個警官才說:“這個趙峰有個哥哥,你倆知道吧?”


    “是!”


    “他哥哥趙山也是有販毒行為的。這個不知道趙峰有沒有跟你們說過?”


    “說過的。”四哥點點頭,“但是據說他哥跑了,現在他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之前他在臨執行之前說知道重大案情,但是到現在還沒找到證據。這件事張毅虎知道,他在號裏就是陪護死犯兒的。”


    警官點點頭,看著我問:“哦,他確實是不知道自己哥哥在哪兒嗎?”


    “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我勸過他。我說他的案值現在雖然說夠得上死刑了,但是要是立功的話肯定能活下來。我還說他家就兄弟兩個,他要是不說出來的話,他和他哥都得死。到時候他家裏的老人都沒有人贍養了。後來他也相通了,但是他交代的幾個地方好像都沒有他哥的影子。”


    “嗯。”警官皺了皺眉頭,“這個趙峰立功表現還是有的。但是現在可能也比較難了,今天找你倆來就是了解點情況。有個事情還得靠你倆跟他溝通,這樣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我和四哥一愣,“什麽事?”


    “趙峰的哥哥趙山昨天晚上在l市郊區的一個山上被發現了,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他死了。”


    “啊?”我和四哥一下子張大了嘴。我們都曾經想過刀疤的哥哥會死,但是決然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失去生命。


    “屍體是一個村民發現的,死亡原因現在還不知道,可能要過兩天。但是據我們從現場回來的同事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投毒,一種是自殺。但是現在看來他殺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需要你們兩個跟趙峰溝通一下,問問他之前有沒有什麽仇家。”


    四哥一激靈,“報告管教,這種事我覺得還是你們自己告訴他比較合適吧?”


    方隊瞪了四哥一眼,“這毛病不是你們自己慣出來的嗎?都覺得寧可相信自己號裏的人,也不願意相信公安機關。我們現在要是跟趙峰說他哥死了的事兒,他肯定會有抵觸心理,而且不跟我們合作了。所以才要你們去!”


    “可他也不一定跟我們合作啊……”四哥小聲爭辯。


    “少廢話!讓你們辦就辦,而且必須辦出效果來!要是立功了我申請通報表揚,要是沒有進展,你倆全給我禁閉!”方隊打斷四哥的話,“你倆回去給他拿點吃的,一會兒我就安排你倆去見他!”


    四哥嘴上好像十分不願意摻和刀疤的事,但實際上還是非常關心他。回到監倉,他先讓我去床底下找出一大包吃的和煙,又偷偷叮囑我:“這樣的事情我不好說他,但要是有立功的機會,就盡量讓他配合。”我點點頭,猶豫著答應下來。


    和刀疤的見麵被安排在了會議室。這樣一方麵可以隨時監督我們的談話內容,另外一旦刀疤情緒不穩定,看守的管教也可以隨機應變。


    刀疤還不知道他哥哥的事,因此見到我們的時候,滿臉的激動神色,“四哥,有日子沒見你啦!都還好吧!”


    四哥尷尬地一笑,“還行,還行。你也不錯吧?”


    刀疤臉一沉“不好。唉,我這一天天地數著日子倒計時呐!”


    “都不好過。這個鬼地方,根本不是享受的地兒!堅持一下吧,回頭一旦要是能有什麽新線索,保不齊你就改了呢?”


    “改不了。”他歎著氣,“就這樣吧,反正這下肯定是個死,我也沒抱多大希望了。對了,今天管教說你倆想見我,有啥事兒啊?”


    “沒事。”四哥搶在前麵說,“我倆都是監道雜役,加上小虎子的任務也就是陪護,所以見見你也正常。本來打算申請你回七班的,可求了半天人家也不答應,所以就隻好帶點東西來看看你了。”


    刀疤笑了起來,“你倆也太客氣了。我刀疤這輩子總算沒白活,好歹也算是交了兩個真兄弟。”


    四哥點點頭,“外道話咱也不說了,小虎子就是有些事兒想問你。”


    他一愣,“看,我就說有事吧?說吧虎子,知道啥跟你說啥。”


    我為難地看了看四哥,半晌才說:“刀疤哥,我就是想問你……你哥的下落你現在真的不知道嗎?”


    “操!當然不知道!要知道的話我現在還至於這麽為難?”他憤憤地回答,“我現在都豁出去把我哥賣了,可誰想到他躲得比誰都神秘。這下難為我老娘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啊!問這幹啥?”


    我搖搖頭,沒回答他的問題,接著說:“那你哥在外頭有什麽仇家嗎?”


    刀疤想了想,歎了口氣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哥出去得早,平時也不怎麽回家。再加上我也不願意回家,所以很少見麵。後來他開始販了粉兒之後我見過他一次,就想知道是誰把他帶到這溝裏的。他當時也沒正麵回答我,就說是個大生意,好多人都在插手。再後來我媽知道我哥的事兒之後特別傷心,弄得我也挺難受的,這不就自己也進來了嗎?你要說仇家,我還真不知道。我說,到底什麽事情,你倆倒是告訴我啊!”


    我抬眼看了看四哥,他沒說話。我咬了半天牙,才下定決心說:“刀疤哥,我這兒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希望你做好思想準備……”


    刀疤愣了愣,“說吧,現在啥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


    “你哥……”


    “抓住了?”刀疤呼的一聲站了起來。


    我搖搖頭,“不是。剛才一個刑警隊的人找了我們,說你哥今天早上在市郊的山上被發現了,已經……已經死了……”


    刀疤臉上的表情我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強忍著自己的情緒,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額頭的青筋迸起,汗水、淚水一起流了下來。


    “他,怎麽死的?”他穿著粗氣問。


    四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太難過了。你哥是怎麽死的現在警察還在驗屍。但是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那個警察說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你想,在這個天氣裏能高度腐爛,那最少不得一個月了?所以,我和小虎子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回憶一下你哥的身邊有什麽仇家……”


    “哥!”刀疤一下子打斷四哥的話,“我現在也不知道。你讓我回去想想吧?我現在腦子裏太亂,什麽都想不出來。”說著,他就要站起來。門外的管教大喝一聲:“坐下!”我趕緊拽住他的衣服,讓他老實坐著。


    “你先好好想想,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現在想給你哥報仇,就得趕緊想出來到底這件事是怎麽來的。要不然你現在著急也沒有用啊!隻要能想出來一丁點線索的話,那不但你給你哥報仇了,你自己也算立功了。”


    “我現在想不出來!我他媽的什麽都不知道!”刀疤一下子激動起來。20


    盡管刀疤已經下定決心要犧牲自己罪不可赦的哥哥保全這個已經殘缺的家庭,但是突如其來的噩耗還是讓他經受不住打擊。用他自己臨走時的一句話來說:“我可以接受他被執行槍斃,但是我不能接受他被別人弄死。”


    一邊是法律的製裁,一邊是莫名其妙的死亡。都是人生的終點,但是對於家人的打擊卻完全不同。


    刀疤被管教帶走之後,我和四哥垂頭喪氣地回到了監隊。看到方隊的時候我們心裏都很難過,這不僅僅是因為沒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務,更多的是因為眼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朋友失去親人,即將又失去自己生命而卻無能為力的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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