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從出租車下來的時候,裏麵的司機一臉擔憂的看著劉笑笑,“哎,姑娘這個地方挺偏僻的,你確定是在這裏下車?”


    “是在這裏。”劉笑笑回頭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等下,我按包車給您結算。”


    “那沒事,不過你這是幹嘛啊,這個地方看著可夠偏僻的……你一個人安全不?”


    劉笑笑笑了下,“沒事的,我家以前在這兒。”


    說完劉笑笑向前走去,小丁是在夜裏帶她過來的,她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找尋了一會兒才找到那原來的地方。


    那個熟悉的院落,那個熟悉的房子……


    大概是凶宅的關係,除了那一棟老舊的房子外,周圍都沒有什麽農舍,劉笑笑走過去的時候,天色倒是還好,她發現大門是敞開的。


    她詫異了下,心裏多少的有些緊張,劉笑笑很小心的走到裏麵,她敏感的發現地上的一些荒草被人剛剛踩過,等她進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裏麵並沒有什麽人,隻有地上殘留的半截煙頭。


    劉笑笑低頭看了看那個煙頭,她很快想到什麽,剛要掏手機告訴小丁自己的發現呢,忽然有什麽在身後響了下。


    劉笑笑忙扭頭看,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院落門被人合上了,劉笑笑心裏一驚,她忙追了出去,這次她看的清楚,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老人,正在試圖往遠處走。


    劉笑笑急的大聲喊:“站住,你站住!是你剛才在裏麵嗎?”


    那人壓根不理劉笑笑的話,繼續往前走去,劉笑笑不熟悉附近的地形,也不知道那人要往哪去,她急急的追了過去,嘴裏喊著:“王坤安?你是王坤安嗎?你回來做什麽?”


    那個人照舊沒有回答,劉笑笑急了,她忙拿起手機很快的撥通了電話,對電話那頭的小丁說道:“小丁,我看到嫌疑人了!!”


    那邊的小丁原本正在王愷那,等著王愷醒過來呢,一等聽到這個,小丁立刻警覺的問道:“在哪,你在哪看到的?”


    “我在……”劉笑笑心虛的說:“我在以前的家裏,我不是故意隱瞞你什麽,我是有一種感覺,但是我怕自己想錯了,才沒有告訴你……”


    小丁氣的直說:“你待在原地別動,你等我過去!”


    劉笑笑哪裏會眼睜睜的看著王坤安走掉,她顧不上許多了,忙追蹤者王坤安往山上跑,這山是完全的荒山,劉笑笑從小到大爬的山也就是旅遊景區的那些,等上去的時候,她身上被那些荊棘劃破了好幾處,她忍著疼,小心翼翼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那人倒是很熟悉這個地方似得,沒多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劉笑笑急的往左右看,終於在山頂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個很小的影子,她深吸口氣,忙快步往上攀爬著,等她氣喘籲籲爬到山頂的時候,就見那人早已經坐在山頂那等著她了。


    劉笑笑有些意外,在下麵往上爬的時候,她還以為山上一定也是荊棘滿地,此時到了山頂她才發現這處山頂的風景竟然意外的好,可以瞭望到很遠的地方,遠遠的農田,還有彎彎曲曲的河流,公路也是彎彎曲曲的……


    劉笑笑望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老人,她心跳的很快。


    就是這個人殘忍殺害了她的家人,讓她成為了孤兒,就是這個人……


    劉笑笑想起長長的洞穴,那些昏暗的燈光,那些狂熱的人,還有那個遞給自己布娃娃的蒼老的手……


    所有的場景融匯在一起,她有些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幻的。


    劉笑笑看著眼前的人,他就在不遠的地方,她隻要快走兩步就能走到他的身邊,劊子手?幕後黑手?還有那個……曾經養育了自己一段日子的人……


    劉笑笑看著那個人,她的心情起起伏伏的,剛才還在聲嘶力竭的想要喚住這個人,此時離得這麽近了,劉笑笑卻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樣。


    那人倒是終於扭過了頭,他回頭看向劉笑笑。


    很奇怪,那個人的長相非常的普通,可以說普通的過了頭,蒼老的五官花白的頭發。


    那人看著劉笑笑,雖然是在看著她,可那目光卻好像透過她在看向別的什麽人一般,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才開口說:“你長的真像你外婆……”


    劉笑笑悄悄打開了口袋裏的錄音鍵,隨後低聲問道:“你還有臉說我外婆,你躲了這麽多年,終於找到你了,你為什麽要害我的家人?是因為我家的藥嗎?就為了那個?你就要對收養你的人家下狠手?就為了滿足你以自己的欲望?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嗎?”


    那人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很平靜的說著:“人最原始最基本的欲望是滿足口腹之欲,隻要小孩子吃飽肚子就會得到滿足,可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卻總是餓肚子,那時候我就想,最幸福的一天就是吃的飽飽的,可以不用餓著肚子睡覺,後來我被巫家收養,我吃飽了,巫家不光吃的好,還很暖和,他們會給我衣服穿,會給我鞋子穿……他們都是好人……可我餓怕了,總想要更多的東西,你外婆說過我,可是沒有用……再說那也不是什麽錯,人都有自己的欲望,隻看有沒有機會……”


    劉笑笑懶得理他的胡扯:“你別扯東扯西的,人是有很多欲望,但是沒有哪個欲望需要通過殺害同類得到,更何況我的家人曾經幫助過你,你不報答就算了,還要去傷害他們,你的做法禽獸都不如!”


    王坤安被罵笑了,“是,我是傷害了我的恩人,但是要不是你外婆太固執的話,我是不會那麽做的,你以為這些年我過得好嘛……”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當我知道那個藥的時候,我就知道那東西一定能賺大錢,可你外婆怎麽都不肯把東西給我,還因為這個把我趕出了村子,那麽多年我在外麵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外婆倒好,早早的就把我忘記了,嫁人生孩子……那麽多年……我偷偷回村看過她,老遠的看著她,她跟她的丈夫,還有她的孩子……他們看著那麽好……可是我呢?!我還是一個人,我什麽都沒有,我忘不掉你外婆……我恨她!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讓她後悔……她什麽都不知道,再見到我的時候還會跟我打招呼,她不知道我有多恨她……我在夢裏殺死過她無數次,她給我的痛苦我要加倍加十倍的還給她……可是隻要她對我好,我又會忘記那些……我是想過跟她重新過日子的,我半輩子都過去了……隻要她願意,我們還能重新開始……”


    “沒可能的,那麽多年過去了,而且你那些年在外麵依舊是一事無成,還落魄到找我外婆討飯吃的地步,是我外婆心眼軟收留了你,可你……”


    劉笑笑想起後麵聽到的那些,她的心微微發顫,手心都是冷汗,她不記得那是什麽樣的夜晚,那時候她還很小,她完全不知道眼前的老人是怎麽做到的,怎麽能對她一家人做出那麽可怕的事情……


    王坤安深吸口氣,他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那是很微妙的一個裂痕:“那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無所有,沒有家人,沒有事業……等我找到你外婆的時候,我以為我至少還有她這個親人……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是被你們巫家收養的孩子……你們巫家總有我的一塊地方……”


    他的聲音暗淡了下去:“可是……”


    王坤安透過劉笑笑的麵孔,想起了那個讓他戰栗的夜晚。


    很奇怪,明明夏天過去了,可天氣還是那麽悶熱,他坐在院子裏乘涼,一邊的老人跟他閑聊著年輕時候的事情,如今他們都老了,說起那些往事都是感慨。


    不知道怎麽的就又說起那個藥,王坤安想了那麽多年,他充滿期待的問著:“當年你要是把藥給我了,現在咱們早在城市安家了,住在大房子裏,那個藥要是能研究出來,肯定可以做好多事情,你看現在好多祖傳的藥都發財了,到時候咱們到縣城開一個藥店也行啊,就賣你家祖傳的藥……”


    “那不行。”納鞋底子的老人搖了搖頭,“我們巫家有組訓,那個藥用的好了可以救人,用的壞了就是個坑人的東西,可不能亂用,你啊,別總想那些了,這麽大歲數了,收收心吧,你家的地還在呢,你好好的種地就當個農民多好……現在種莊稼比以前好多了,不用像以前那麽辛苦……”


    王坤安不滿的說:“我想了半輩子了,我就不信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我要給那些人看看,就算我老了,我也一樣能夠出人頭地……能夠賺到大錢!”


    老人搖了搖頭,一臉的不滿:“你要是因為這個回來的,你趕明兒就走吧,我家不收留做大事業的人,你都是快五十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想不開,再說你做大事業好了,你總想著我們巫家的東西幹嘛?你說到底也隻是我們巫家收養的孩子,我們又不是欠著你什麽……”


    正說話呢,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女孩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正在納鞋底子的老人忙放下手裏的針線,一臉慈祥的抱起女娃娃,笑著在女娃娃臉上親了口,“我家春妮真好……”


    她不知道的是,旁邊的人早已經按捺不住體內的憤懣,悄悄的掏出了刀子……


    王坤安以前不知道人可以流那麽多的血,當他站在一地的血泊中時,他才茫然的想到了什麽,他害怕的哆嗦著,他不想死……


    可是半輩子都過去了……


    他害怕的丟掉手中的刀子,他看著地上躺著的人,他忽然痛哭出來,對著那個熟悉的麵孔喊著:“都是你……都怪你……當初咱們都要成親了,你幹嘛要趕我走……”


    他哭的聲嘶力竭,好像要把心都哭出來一樣,可是很快的他又想到什麽,他已經付出了這麽多,一個人能有多少個二十年,二十年的風雨飄搖,那麽多的辛苦……他不甘心就這樣結束自己的人生……


    他很快跑到房間裏翻找著,翻找中,他忽然想到什麽,他停下想了想,隨後他俯下身看向床下。


    果然在床下看到了那個孩子,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什麽別的,那個孩子睡著了,小小的身體蜷縮著……


    他遲疑了下,把孩子從床下抱了出來……


    王坤安停下了回憶,苦笑著說道:“我就心軟了那一下,我留下了你,我帶著你跟找到的那些藥離開了,如果當時我沒有那麽貪心,沒有把那塊石頭也帶走的話,也許你們不會這麽快找到我,不過沒有如果,而且就算沒有那塊石頭,你們早晚也會發現我的,我知道自己跑不掉,我隻是沒想到,你會跟著那些警察一起找到我……”


    頓了一頓,王坤安繼續說道:“在那之後你應該都知道了,我把你帶到洞穴內藏了起來,同時我把藥交給了我的合夥人,他找人研究……那藥果然跟你外婆說的一樣,是個很厲害的藥,當初我曾經設想的用處是不可能了,我已經成了通緝犯,就連出行都要萬分小心,更別提是研發新藥了,在合夥人的建議下,我們開始摸索另一種辦法……”


    劉笑笑明白的點了點頭,“是啊,新用途……你們在偏遠的地方裝神弄鬼,到了城市就打著神醫的名號騙人害人,受害人看似隨機,其實都是被你們細心挑選的吧?”


    王坤安點了點頭:“是的,都是被細心挑選過的,要家庭人員簡單,性格內向,最好的是得了難以啟齒的疾病,這樣我們為他治病的情況他便不會大肆宣揚……我們可以做的很隱蔽,還有你們巫家當年用的那些東西我們都用上了,你外婆曾經提過的,那些紋身相當於催眠,是一種心理暗示,很早以前他們巫家遇到治不了的病就會用那個給人安慰……”


    “怪不得受害人多是男性,估計都是那些不好啟齒的病……”劉笑笑點了點頭,“你們的確是聰明,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還故意裝神弄鬼迷惑警方,不過你怎麽會找人調查我養父的?”


    劉笑笑納悶的問著:“我養父隻是研究民俗那些,按說跟那些藥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你是怎麽發現我養父的?”


    王坤安倒是沒有隱瞞,“那個藥是很難複製的,我帶出來的藥不多,好不容易我們掌握了藥物的使用方法,卻發現剩餘的藥量不多了,在這個時候我們發現了你養父的研究,恰好你養父研究到了巫家的一些事情,我們就在想也許你養父會幫著我們找到那些藥的來源……”


    劉笑笑明白的點了點頭:“你們也是聰明,故意用很古老的東西做掩護,還找人偷偷調查我父親……”


    劉笑笑不得不感慨,因為這些人的煙霧彈,小丁王愷他們不斷的調查研究,那些古怪的紋身,那些死者的身份,網上傳言的種種詭異的說法,她搖了搖頭,“就連我都被唬住了,幸好小丁追到了正確的線索……”


    劉笑笑摸著口袋裏的手機,她的手因為緊張都要出汗了,自己錄下來的東西是可以當做證據的,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麽拖延足夠多的時間等小丁過來,而且她還有好多謎底沒解開呢,她想知道在洞穴裏發生了什麽,那個記憶中的男孩是誰,她又是怎麽跑出來被人收養的……


    就在這個時候,王坤安忽然笑了,“其實我已經活夠了,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恐懼後悔中度過,我總能夢到你外婆的那雙眼睛,她好像一直在看著我,問我為什麽那麽做……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做,我當時氣壞了,我總覺著她虧欠我,可她能虧欠我什麽……從我記事起,她就是唯一對我好的人……是我對不起她……”


    王坤安慢慢的站了起來,劉笑笑警覺的看著他,一臉的防備,很奇怪,王坤安並沒有靠近她,而是繼續往旁邊走去,這個地方已經是山頂了,所謂的旁邊也就是下山的位置,不過這座荒山非常的陡峭,尤其是另一邊,往下看都覺著眼暈。


    劉笑笑一等看到王坤安要往旁邊走,她立刻想到什麽,忙出聲喊道:“你要做什麽?你給我站住!還有好多事情你沒有說呢……”


    話音剛落,王坤安早已經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劉笑笑跑過去看的時候,王坤安早已經掉下去找不到了,荒山的樹木草地很茂盛,劉笑笑腳一軟坐了下去,她看著空蕩蕩的山頂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手機才響了起來,劉笑笑這才好像回過神似得,忙接了起來,小丁焦急的聲音從裏麵傳了過來:“笑笑,你在哪呢,你現在還安全嗎?”


    “我很安全,我在山頂呢!”


    劉笑笑忙往另一邊的山腳下看,果然看到了不遠處小丁正站著車子旁邊呢,劉笑笑忙揮了揮手,她也不知道小丁能不能看到,她在手機裏說道:“我這就下去,剛剛王坤安跳了下去,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你順著山腳找一找……”


    深吸口氣,劉笑笑心情複雜的說著:“很奇怪,我一點沒覺著興奮解脫,我有重要的事情沒來得及問,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小丁明白的點了點頭,“我懂你的心情,你下來的時候注意安全,我跟同事先去找王坤安,還有……”


    小丁抬起頭來,看著山頂那個小小的影子,擔心的說著:“你下次別單獨行動了,就算是試試,不是很確定也要告訴我,我要被你嚇死了,答應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劉笑笑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很快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小丁……”


    她保證著:“我以後不嚇你了,隻是我心裏很空,我總覺著這事還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一時間我也說不出是哪的問題,就算是窮途末路,王坤安的死也很……”


    劉笑笑腦子很亂,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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