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娜聽了歐陽奕的話,一臉若有所思。


    她還沒出去前,麻利地把口罩和墨鏡重新戴上,等出了谘詢室,又是那個遮頭遮臉的女演員了,絲毫沒流露出剛才的脆弱和彷徨來。


    歐陽奕看了巴娜一眼,推著她的輪椅就要離開心理科的時候,巴娜卻突然叫停了,指著前台的小蔡說:“給我加個預約,就明天,還是歐陽醫生。”


    聞言,不說小蔡,就是歐陽奕也十分驚訝。


    巴娜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漫不經心地說:“跟歐陽醫生聊天挺高興的,明天反正沒事,再聊聊也好。”


    說完,她招手讓休息室的助理出來幫忙推輪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谘詢室。


    小蔡有些拿不準巴娜的態度,究竟是開玩笑的,還是明天真要再過來做一次谘詢?


    歐陽奕笑著說:“記下吧,就是這個一樣的時間。”


    小蔡猶豫說:“要是她明天不來,不就白白浪費一個谘詢的預約了?”


    心理谘詢師每天預約的人數是有限的,一來是谘詢師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做太多的人,二來對來訪者也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


    巴娜現在占了一個名額,那麽其他更有需要的人明天就不能過來了。


    歐陽奕搖頭說:“她會過來的,你就別擔心了。”


    小蔡不知道他為什麽能說得這麽肯定,不過歐陽奕都開口了,她也就將巴娜的名字記上。


    歐陽奕下班的時候想到自己跟巴娜說的話,牽著章心湄的手一直回到公寓都沒放開。


    章心湄好笑說:“怎麽了,今天這麽難分難舍的?”


    “每天都難分難舍,好像就這麽放開你的手,就再也握不住一樣。”


    歐陽奕低頭看著掌心裏的小手,帶著一點肉肉的感覺,不大,裹在自己的手心裏正正好。


    章心湄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看向他問:“怎麽突然說出這麽傷感的話來了?出什麽事了嗎?”


    “傷不傷感,就得是怎麽看了。我一直握住你的手不放開,那就不用擔心放開後怎麽樣了,哪裏就傷感的?”


    被歐陽奕的話逗笑了,章心湄搖頭說:“總是說不過你,對了,我預約了明天去主任那裏做谘詢。主任這幾天挺忙的,明天還有一個空閑的時間。”


    “那就好,”知道章心湄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歐陽奕摟著她的肩膀。


    “昨晚有沒睡得好一點?”


    章心湄點頭:“好多了,雖然還做夢,但是醒來的時候沒那麽累的。”


    歐陽奕有些擔心,正要說什麽,手機卻響了,是沈醫生。


    “巴娜女士突然要求出院,怎麽勸都勸不住。我擔心她出院後,又突然在家裏暈倒,可是她居然說已經買了機票,今晚的飛機。”沈醫生一口氣說了一串話,歎氣說:“歐陽醫生勸過她後,怎麽還這麽任性呢?”


    歐陽奕不讚同他的說法:“心病還是要心藥來醫治,巴娜女士估計是知道心藥在哪裏,才會急著出院去找的。”


    沈醫生也沒辦法,巴娜要出院,他根本阻攔不了。


    畢竟巴娜的檢查報告出來後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再繼續住院實在說不過去。


    但是他有擔心巴娜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會突然暈倒或者出現其他症狀,於是憂心忡忡:“就算是要找心藥什麽的,也太著急了。”


    “巴娜女士有分寸的,沈醫生不用太擔心。”勸了他幾句,歐陽奕才掛斷了電話。


    章心湄在旁邊聽見了幾句,好奇地問:“沈醫生對這位女士挺關心的。”


    “他是主治醫生,擔心病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對巴娜居然想到就做,直接訂了晚上的機票,估計是去跟茂導演見麵,歐陽奕也忍不住皺眉:“應該有助理之類的跟在一起去,估計不會有什麽事吧。”


    歐陽奕沒想到自己安心得太早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就看見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說巴娜千裏迢迢去見茂導演,卻暈倒在酒店大堂內,被送去急症室搶救之類的事。


    然而醫院沒查出任何身體上的問題,醫生懷疑巴娜是裝病,但是她發病時候的症狀卻特別危險。


    茂導演也懷疑巴娜是裝病的,加上他要趕電影進度,就沒去醫院陪著巴娜,隻辦了手續,在病房留了五分鍾左右就走了。


    這些細節在報道上也有,歐陽奕不由一邊皺眉一邊去了心理科,果然沈醫生已經等在那裏了。


    他看見歐陽奕就歎氣說:“我昨天就勸巴娜女士不要衝動,先留院觀察幾天也好,回家休息幾天也好,總不會比現在這個狀況來得尷尬。”


    歐陽奕忍不住看了過去:“冒昧地問一下,沈醫生對巴娜女士的關注似乎特別多?”


    沈醫生尷尬地伸手撓了撓頭,看著周圍沒其他人在才開口解釋:“不瞞你說,我是巴娜女士的粉絲。”


    粉絲?巴娜的?


    對上歐陽奕滿眼的驚訝,沈醫生感覺更尷尬了:“我是看巴娜女士的電影長大的,也不對,這樣說得好像巴娜女士特別老一樣。不過巴娜出道走,成名也早,以前是童星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她。長得可愛,演技好,還敬業。有一次拍攝就在我家那邊,我還特地請假過去圍觀了半天。巴娜那時候個子不高,大熱天有差不多四十度,在街上拍戲,一起拍的小男孩比她還要小幾歲,總是忘台詞。巴娜就陪著他拍了一條又一條,曬得一張臉紅彤彤的,聽說後來還中暑了,第二天依舊繼續拍攝,一點都不喊苦喊累。”


    他感慨著,又搖頭說:“演員這個職業肯定很辛苦的,表麵看著風光,裏頭究竟付出了多少很少人能看到。不過巴娜年紀那麽小的時候就知道演員這碗飯不容易吃,每次都認認真真拍片,演技一步步在精進,在我看來缺的就是機會。”


    “她嫁給茂導演的時候,我以為這是巴娜的機會來了。很可惜,婚後兩年巴娜沒什麽作品,然後等茂導演的新電影,我看了簡介,是個相當不錯的故事,女主角也是個雙麵人,有雙重性格,是個十分有挑戰性的角色,的確是給巴娜量身定做的。”


    誰能想到,最後這個角色,茂導演會送給別人?


    沈醫生又歎了一口氣:“報道都說巴娜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反反複複生病的緣故才不能參演,於是這個角色隻能換人,不然會耽誤新電影的進度。在我看來,其實是茂導演想換人了,但是之前已經開口說是給巴娜量身定做的角色,現在如果改口就是沒誠信,電影還沒出來就要被負麵消息淹沒。巴娜體貼他,才會說自己生病了,不能參演,給了茂導演一個正經的換人借口。”


    他心疼巴娜,覺得茂導演真是太過分了。


    歐陽奕客觀地說:“沈醫生,這些隻是你的猜測而已,不一定是事實。”


    “歐陽醫生跟巴娜聊過,心裏也明白究竟是猜測還是事實。我隻知道巴娜這次鼓起勇氣過去跟茂導演想要好好聊一聊,可惜對方看來沒給她這個機會,才會又病倒了。”沈醫生皺眉,擔憂地問:“巴娜這麽頻密暈倒,但是身體檢查不出問題來,會不會什麽查不出來的隱患?”


    有些隱患是儀器暫時還測不出來的,光是想想,他就更擔心了。


    “看到這些報道,巴娜估計更難過了。”


    她為了茂導演能換人,隻能偽裝成生病的樣子。現在可能真的病了,茂導演卻覺得巴娜是裝病博同情,一點都不體貼,在病房裏連五分鍾都沒呆就走人。


    說什麽要趕電影進度,估計是不想留下陪著巴娜而已。


    “做丈夫做到這個份上,也不明白巴娜為什麽還忍受他。說話不算數,對她又不體貼,簡直是在糟蹋人。”沈醫生搖搖頭,也明白自己今天說得太多了一些,忍不住說:“剛才我跟歐陽醫生說的事,還希望你不要跟別人提起。”


    歐陽奕笑了:“沈醫生別忘了我的職業,隻管放心好了。”


    沈醫生也隻是因為不好意思才強調了一下,說完也開始後悔了。


    見歐陽奕不介意,他苦笑著搖頭:“巴娜在那邊,報道又亂寫,茂導演還沒留下陪一陪她,一定很難過了。”


    但是在外地,沈醫生就算再擔心也沒辦法,搖著頭離開了。


    歐陽奕想了想,打電話給記者先生,得知他去了巴娜的醫院蹲點:“怎麽特地親自跑過去了?”


    記者先生“嘿嘿”一笑:“我看見報道一麵倒,就知道有人動手腳了,好奇就過來看看。嘖嘖,巴娜這個女演員挺可憐的,演技好,人也好看,就是眼睛太瞎沒找個好丈夫。茂導演跟新的女一號眉來眼去的,寫報道的人都裝瞎子什麽都沒看見,一個勁就在巴娜身上使勁。要說這是茂導演指使的,我是一點都不信,不過他身邊那個女一號,就未必了。”


    歐陽奕問:“你打算報道這件事嗎?很可能會得罪茂導演。”


    畢竟茂導演現在正是勢頭上升的時候,聽說很可能今年的最佳導演會落在他的頭上。


    所以報道才會一麵倒,誰都不想跟這位風頭正盛的導演對著幹,隻好在巴娜一個人身上做文章。


    記者先生滿不在乎地說:“茂導演最近是不太好惹,那就在別的地方使勁好了。放心,我不傻,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心裏麵還是清楚的。”


    要不是有這份明哲保身,他還未必能在這個職業裏做這麽長的時間。


    聽著記者先生心裏有數,歐陽奕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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