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心湄被尖叫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陳主任。
臥室裏的尖叫帶著歇斯底裏，聽得她渾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難道陳主任把誰囚禁在自己家裏，所以剛才總是想催著幾人趕緊走？
沒等章心湄想出頭緒來，隻見陳主任上前兩步似乎想打開臥室，但是又立刻停住腳步，回頭看向他們：“你們回去吧，別再來了。”
他沉著一張臉，對幾人壓根就沒好臉色。
隻是章心湄卻捕捉到陳主任眼底的焦急和擔心，看來臥室裏的人對他來說是挺重要的。
也不會是非法囚禁，而是親近的人患病了嗎？
秦凱猶豫了一下，他沒打算窺視別人家的私隱，可是又覺得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歐陽奕就幹脆得多了，直接開口說：“你一個人費勁，有我們幫忙會更好。”
他說得直白，雖然平日都是陳主任一個人擺平的，但是肯定費勁得很。
不說陳主任年紀大了，力氣不如年輕人。就臥室裏如果是精神病患者，力氣比一般人大很多。
就算是看著瘦弱的中年婦女，三個正值壯年的年輕男醫生都未必能夠把人完全壓製得住。
陳主任想了想，似乎在權衡利弊，到底沒把他們趕出去，陰沉著臉回答：“隨便你們。”
說完，他焦急地衝向臥室，從褲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就在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撲了過來，哭著問：“你去哪裏了，我好害怕，天花板上總有人在偷看我，還在不停說話，我腦袋都快炸了……”
陳主任一把摟緊她，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溫柔安慰說：“不怕，我這就去把那人趕走。”
“好，趕走。”女人喃喃說著，很快又忽然笑了：“聽，他在說笑話了，挺有意思的。”
說著說著，女人抬起頭就“嘻嘻”笑出聲來，說不出的詭異。
章心湄簡直聽得毛骨悚然，她根本就沒聽見任何聲音，從門口看向臥室裏麵，天花板上除了一盞燈就什麽都沒有。
誰在說話？根本就沒有人說話，這隻是女人的幻聽。
等女人抬起頭來，章心湄看見一張蒼白的臉，約莫四十歲，眼角有一點細紋，眼神卻如同稚兒一樣，清澈懵懂。
她忽然看見章心湄等人似乎嚇了一跳，躲在陳主任的懷裏，一張臉埋在他懷裏怎麽也不敢抬起頭。
陳主任又柔聲介紹說：“這是我朋友，是上門來的客人。不怕，他們不是壞人。”
女人聽了，偷偷抬起頭來瞥了他們一眼，很快又縮了回去：“讓他們趕緊走，我們進去聽笑話好不好？”
“好，我這就送他們走，然後陪你聽笑話。你先進去，我去拿點葡萄，然後一邊吃一邊聽好不好？”
被陳主任安撫住，女人這才三步一回頭又提醒他說：“快點回來，不然笑話就要說完了。”
“是，很快的。”終於把她哄著進了臥室，陳主任轉過身來，臉上剛才溫柔的笑容已經褪得幹幹淨淨：“你們都看見了，等會走的時候都忘了吧。”
章心湄沒想到陳主任家裏居然就有一個精神病患者，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剛才那位是……”
“是我夫人，一個月前開始發病。”陳主任顯然不想說太多，隻簡略提了提。
歐陽奕卻皺眉說：“你沒把她送去第三醫院，一直就這麽關在家裏？”
雖說陳主任是精神科醫生，他偷偷帶點藥回家給自己夫人服用就算了，但是留她一個人在家裏卻十分不妥。
誰知道會不會不小心傷了自己，畢竟發病的時候恍恍惚惚的，沒人盯著總是不好。
而且陳主任堅持不帶夫人去第三醫院，是怕別人知道，讓自己麵子不好看嗎？
如果是這個理由，歐陽奕絕不會讓他繼續下去的
陳主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是他們顯然不讚同自己的做法，更是瞥見歐陽奕的眼神，了然地冷哼一聲說：“送去第三醫院兩三個月又得出院回來，之後還不都是在家裏？尤其兩層樓就那麽幾個醫生護士的，誰有時間分心照顧？餓不死沒傷著就不錯了，根本指望不了什麽，還不如留在家裏這個熟悉的地方，她能安心，病情也能盡快減緩。”
他的夫人發病後沒有攻擊性，隻是更加粘自己了。
陳主任每次下班後都立刻回家來，就連午休也是。給夫人做飯，陪她說說話，比起第三醫院病房裏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讓他夫人更加有安全感。
但是為了防止意外，陳主任也是特意加固了家裏的門窗，增加了內外兩層鐵柵欄。
章心湄這才明白陳主任為什麽一張臉看著暗沉，一直麵無表情。仔細打量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麵色也是黑裏透著青。
估計陳主任很久沒睡個好覺了，為了照顧夫人，更是在醫院和家裏來回奔波。
他年紀也不算少，體力總是不如以前，這麽來來回回折騰，短短一個月就把自己折騰得不行。
章心湄心裏歎氣，又聽歐陽奕說：“就算你想把夫人留在家裏，總要找個人幫把手照顧的。再這麽下去，你就得撐不住的。”
歐陽奕也看出陳主任的狀況不好，卻見他不耐煩地擺手說：“她每天按時服藥，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再過幾天就能完全康複。等她好了，我會請人來照顧她的，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陳主任擺明是不願意幾人插手夫人的事，推著他們出了去，直接把大門關上了。
秦凱聳聳肩，滿臉無奈：“既然主人家不願意留人，我們也走吧。”
他們下了樓，秦凱抬頭望向柵欄最密的一個窗口，皺眉說：“陳主任的臉色看著很不好，但是勸又勸不住。”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得出陳主任跟他夫人的感情很好，這才會獨自一個人照顧，不願意托付給別人。
秦凱也曾遇到這樣的人家，曾勸他們把病人送去第三醫院，險些被家屬用掃把打出去。
一般人家不能接受，他沒想到在第三醫院工作多年的陳主任也是這樣。
都說醫者不自醫，現在是醫者也不過普通人，有私心，被感情束縛了理智也是難免。
“這樣下去不行，看著陳夫人有很嚴重的幻聽，應該是精神分裂症。”章心湄歎氣，所有精神病之中精神分裂症是人數最多的，也是讓人特別惋惜的一種病。
每一次發病都會損耗病人的大腦，導致智商開始一次又一次消退。
她曾見過一個九歲發病的小女孩，成年後已經不知道怎麽說話，隻會發出動物一樣的吼聲，就連親生父母都認不出來了。
看著已經白發蒼蒼，隻能拄著拐杖千裏迢迢來見獨生女的老夫婦，章心湄除了歎息已經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了。
老夫婦住得遠，每周坐兩個小時的車過來探望女兒，帶女兒以前喜歡吃的東西，可惜隻能隔著玻璃窗見一見，別提說話，女兒除了滿臉猙獰地對著兩人嘶吼，渾身防備，根本就認不出父母。
每每看到兩夫婦神色黯然，卻依舊在下一周來見女兒，章心湄隻覺得不管女兒如何，總歸是他們的女兒，怎麽都舍棄不下。
對待曾經相持數年的夫人，陳主任何曾能夠舍下？
歐陽奕讚同地點頭：“確實，陳主任這樣下去，別說他夫人，他自己的身體首先就要撐不住了。”
人又不是鐵打的，一個月下來吃不好睡不好，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受影響？
陳主任現在完全是靠著一股意誌來撐著，一口氣要是哪天鬆了鬆，他就得倒下了。
秦凱聽了，搖頭說：“陳主任不可能放棄，而且又不願意被別人知道。估計不是因為覺得丟臉，而是怕以後夫人出門被人用有色眼神盯著不好受。”
章心湄一愣，恍然說：“沒想到陳主任對夫人這麽用心，我們是不是誤會他了？”
或許石倩的事根本就不是陳主任故意判斷錯的，而是很可能因為睡眠不足，所以判定病情的時候有偏差？
不過石倩忽然暴起打人，章心湄都懷疑是不是她自己判斷錯了。
之前因為先入為主，一直認為石倩是被人陷害的，反而讓她的判斷有偏差了？
固定思維一旦建立，就會影響思考和判斷。
章心湄都有些不確定了，畢竟她比起陳主任的臨床經驗實在差太多了，比不上他的判斷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用妄自菲薄，我認為你的判斷是對的。”歐陽奕一眼看出章心湄的遲疑和內疚，立刻開口說：“陳主任雖然從醫年份長，但是更容易被固有思維束縛住，這是經驗多的弊端，相似的病例多，就容易草率地下一樣的判斷。”
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醫生，很容易經驗成習慣，反而影響了判斷的冷靜和謹慎。
臥室裏的尖叫帶著歇斯底裏，聽得她渾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難道陳主任把誰囚禁在自己家裏，所以剛才總是想催著幾人趕緊走？
沒等章心湄想出頭緒來，隻見陳主任上前兩步似乎想打開臥室，但是又立刻停住腳步，回頭看向他們：“你們回去吧，別再來了。”
他沉著一張臉，對幾人壓根就沒好臉色。
隻是章心湄卻捕捉到陳主任眼底的焦急和擔心，看來臥室裏的人對他來說是挺重要的。
也不會是非法囚禁，而是親近的人患病了嗎？
秦凱猶豫了一下，他沒打算窺視別人家的私隱，可是又覺得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
歐陽奕就幹脆得多了，直接開口說：“你一個人費勁，有我們幫忙會更好。”
他說得直白，雖然平日都是陳主任一個人擺平的，但是肯定費勁得很。
不說陳主任年紀大了，力氣不如年輕人。就臥室裏如果是精神病患者，力氣比一般人大很多。
就算是看著瘦弱的中年婦女，三個正值壯年的年輕男醫生都未必能夠把人完全壓製得住。
陳主任想了想，似乎在權衡利弊，到底沒把他們趕出去，陰沉著臉回答：“隨便你們。”
說完，他焦急地衝向臥室，從褲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就在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撲了過來，哭著問：“你去哪裏了，我好害怕，天花板上總有人在偷看我，還在不停說話，我腦袋都快炸了……”
陳主任一把摟緊她，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溫柔安慰說：“不怕，我這就去把那人趕走。”
“好，趕走。”女人喃喃說著，很快又忽然笑了：“聽，他在說笑話了，挺有意思的。”
說著說著，女人抬起頭就“嘻嘻”笑出聲來，說不出的詭異。
章心湄簡直聽得毛骨悚然，她根本就沒聽見任何聲音，從門口看向臥室裏麵，天花板上除了一盞燈就什麽都沒有。
誰在說話？根本就沒有人說話，這隻是女人的幻聽。
等女人抬起頭來，章心湄看見一張蒼白的臉，約莫四十歲，眼角有一點細紋，眼神卻如同稚兒一樣，清澈懵懂。
她忽然看見章心湄等人似乎嚇了一跳，躲在陳主任的懷裏，一張臉埋在他懷裏怎麽也不敢抬起頭。
陳主任又柔聲介紹說：“這是我朋友，是上門來的客人。不怕，他們不是壞人。”
女人聽了，偷偷抬起頭來瞥了他們一眼，很快又縮了回去：“讓他們趕緊走，我們進去聽笑話好不好？”
“好，我這就送他們走，然後陪你聽笑話。你先進去，我去拿點葡萄，然後一邊吃一邊聽好不好？”
被陳主任安撫住，女人這才三步一回頭又提醒他說：“快點回來，不然笑話就要說完了。”
“是，很快的。”終於把她哄著進了臥室，陳主任轉過身來，臉上剛才溫柔的笑容已經褪得幹幹淨淨：“你們都看見了，等會走的時候都忘了吧。”
章心湄沒想到陳主任家裏居然就有一個精神病患者，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剛才那位是……”
“是我夫人，一個月前開始發病。”陳主任顯然不想說太多，隻簡略提了提。
歐陽奕卻皺眉說：“你沒把她送去第三醫院，一直就這麽關在家裏？”
雖說陳主任是精神科醫生，他偷偷帶點藥回家給自己夫人服用就算了，但是留她一個人在家裏卻十分不妥。
誰知道會不會不小心傷了自己，畢竟發病的時候恍恍惚惚的，沒人盯著總是不好。
而且陳主任堅持不帶夫人去第三醫院，是怕別人知道，讓自己麵子不好看嗎？
如果是這個理由，歐陽奕絕不會讓他繼續下去的
陳主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是他們顯然不讚同自己的做法，更是瞥見歐陽奕的眼神，了然地冷哼一聲說：“送去第三醫院兩三個月又得出院回來，之後還不都是在家裏？尤其兩層樓就那麽幾個醫生護士的，誰有時間分心照顧？餓不死沒傷著就不錯了，根本指望不了什麽，還不如留在家裏這個熟悉的地方，她能安心，病情也能盡快減緩。”
他的夫人發病後沒有攻擊性，隻是更加粘自己了。
陳主任每次下班後都立刻回家來，就連午休也是。給夫人做飯，陪她說說話，比起第三醫院病房裏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讓他夫人更加有安全感。
但是為了防止意外，陳主任也是特意加固了家裏的門窗，增加了內外兩層鐵柵欄。
章心湄這才明白陳主任為什麽一張臉看著暗沉，一直麵無表情。仔細打量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麵色也是黑裏透著青。
估計陳主任很久沒睡個好覺了，為了照顧夫人，更是在醫院和家裏來回奔波。
他年紀也不算少，體力總是不如以前，這麽來來回回折騰，短短一個月就把自己折騰得不行。
章心湄心裏歎氣，又聽歐陽奕說：“就算你想把夫人留在家裏，總要找個人幫把手照顧的。再這麽下去，你就得撐不住的。”
歐陽奕也看出陳主任的狀況不好，卻見他不耐煩地擺手說：“她每天按時服藥，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再過幾天就能完全康複。等她好了，我會請人來照顧她的，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陳主任擺明是不願意幾人插手夫人的事，推著他們出了去，直接把大門關上了。
秦凱聳聳肩，滿臉無奈：“既然主人家不願意留人，我們也走吧。”
他們下了樓，秦凱抬頭望向柵欄最密的一個窗口，皺眉說：“陳主任的臉色看著很不好，但是勸又勸不住。”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得出陳主任跟他夫人的感情很好，這才會獨自一個人照顧，不願意托付給別人。
秦凱也曾遇到這樣的人家，曾勸他們把病人送去第三醫院，險些被家屬用掃把打出去。
一般人家不能接受，他沒想到在第三醫院工作多年的陳主任也是這樣。
都說醫者不自醫，現在是醫者也不過普通人，有私心，被感情束縛了理智也是難免。
“這樣下去不行，看著陳夫人有很嚴重的幻聽，應該是精神分裂症。”章心湄歎氣，所有精神病之中精神分裂症是人數最多的，也是讓人特別惋惜的一種病。
每一次發病都會損耗病人的大腦，導致智商開始一次又一次消退。
她曾見過一個九歲發病的小女孩，成年後已經不知道怎麽說話，隻會發出動物一樣的吼聲，就連親生父母都認不出來了。
看著已經白發蒼蒼，隻能拄著拐杖千裏迢迢來見獨生女的老夫婦，章心湄除了歎息已經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了。
老夫婦住得遠，每周坐兩個小時的車過來探望女兒，帶女兒以前喜歡吃的東西，可惜隻能隔著玻璃窗見一見，別提說話，女兒除了滿臉猙獰地對著兩人嘶吼，渾身防備，根本就認不出父母。
每每看到兩夫婦神色黯然，卻依舊在下一周來見女兒，章心湄隻覺得不管女兒如何，總歸是他們的女兒，怎麽都舍棄不下。
對待曾經相持數年的夫人，陳主任何曾能夠舍下？
歐陽奕讚同地點頭：“確實，陳主任這樣下去，別說他夫人，他自己的身體首先就要撐不住了。”
人又不是鐵打的，一個月下來吃不好睡不好，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受影響？
陳主任現在完全是靠著一股意誌來撐著，一口氣要是哪天鬆了鬆，他就得倒下了。
秦凱聽了，搖頭說：“陳主任不可能放棄，而且又不願意被別人知道。估計不是因為覺得丟臉，而是怕以後夫人出門被人用有色眼神盯著不好受。”
章心湄一愣，恍然說：“沒想到陳主任對夫人這麽用心，我們是不是誤會他了？”
或許石倩的事根本就不是陳主任故意判斷錯的，而是很可能因為睡眠不足，所以判定病情的時候有偏差？
不過石倩忽然暴起打人，章心湄都懷疑是不是她自己判斷錯了。
之前因為先入為主，一直認為石倩是被人陷害的，反而讓她的判斷有偏差了？
固定思維一旦建立，就會影響思考和判斷。
章心湄都有些不確定了，畢竟她比起陳主任的臨床經驗實在差太多了，比不上他的判斷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用妄自菲薄，我認為你的判斷是對的。”歐陽奕一眼看出章心湄的遲疑和內疚，立刻開口說：“陳主任雖然從醫年份長，但是更容易被固有思維束縛住，這是經驗多的弊端，相似的病例多，就容易草率地下一樣的判斷。”
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醫生，很容易經驗成習慣，反而影響了判斷的冷靜和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