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這頓飯隻能用食之無味來形容。


    所以時小姐洗好餐盤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突然想到了今天的糖還沒吃。


    黎少校,就是騙子,大騙子,說好了一天一顆糖呢,說好了說到做到呢,這第二天就給拋到腦後了嗎?連句告別的話都沒說,甚至連個示意的動作也沒有,最後還壓壓帽簷是什麽意思?哪怕跟她點個頭示意一下也好啊。


    其實時小姐究竟在生氣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總之就是越想越生氣,看什麽都看不順眼。


    本著泡杯咖啡麻醉一下自己的心情,時小姐又特別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打開了黎少校的置物櫃。


    然後,她就看到了那包藍山咖啡旁邊的一個小盒子,確切來講,是一個粉色的上麵寫著一些英文的小盒子。


    旁邊還貼了一張手寫便簽紙。


    時傾音直接把盒子撈了過來。


    拿到手裏之後她立馬就確定了自己第一眼看到時的想法…真的是糖果。


    剛才還一團亂的心情像是立竿見影的就好了一半。


    她把便簽撕下來,上麵是幾排清秀有力的字跡映入眸底:


    一天一顆,不許多吃,吃完之前我就回來了。


    口味換成了水蜜桃,回來之後告訴我你吃出了什麽味道。


    你的副團長,教官,黎少校。


    勿念。


    一隻手捧著盒子,一隻手捏著便簽紙,時傾音神經病似的站在原地一直傻樂,自己是打算過來泡杯咖啡的念頭已經拋到了月球之外。


    這四句話不多不少,剛好就撫平了她心底所有的小情緒。


    她也終於知道自己剛才一直在氣什麽了。


    如果一定要問這四句話裏哪一句最喜歡?


    第三句吧。


    你的副團長,教官,黎少校。


    **********


    時傾音回到宿舍的時候安倪已經去洗澡了。


    收拾好了心情的時小姐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的不與安小姐計較了,隻要待會有合適的機會就會主動打破僵局,爭取重新回到兩人最初雖然不怎麽熱忱但也不至於針鋒相對的關係。


    跟往常一樣,當時小姐抱著麵盆洗漱完回到宿舍的時候安倪已經進入瑜伽時間了。


    她抿著唇角在鏡子麵前轉悠了兩圈覺得似乎現在也不太好開口,就先拿了麵膜出來敷上,然後斜倚在床上閉目養神,打算等她做完瑜伽之後再找機會開口和解。


    或許是今天心情起伏落差有些過大,好在後來的那張便簽紙出現的很及時,這麽躺了一會竟然就安靜的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臉上忽然一陣涼意襲來,時傾音猛地一個激靈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還險些把額頭磕到床板上。


    她的第一反應,安倪趁她睡覺偷襲她?剛才是被潑冷水了??


    時小姐瞪著眼睛下意識先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水…


    安倪手裏捏著剛從她臉上揭下來的麵膜紙,確切來講,是已經有些幹巴巴精華盡失的麵膜紙在她眼前催眠似的晃了晃,還是那種看起來特別嫌棄的隻用食指和拇指指尖捏了一個小角的姿勢,晃完之後直接扔進了牆角的垃圾桶,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估計你貼著它睡醒一覺之後臉就不用要了。”


    時傾音,“…”


    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想的,做這件事情的動機明明是好意,卻非要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方式說出來,如果這句話換種方式來說絕對不會是現在的效果,至少讓人聽完之後會先想說一句謝謝,而不是無言以對。不過對於我們不拘小節的時小姐來說,有前麵那句,明明是好意就夠了。


    她有些尷尬的小聲清了清喉嚨,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誠意看著安倪,“我能跟你聊聊嗎?”


    安倪勾起唇角有些譏誚的笑了一聲,身子往旁邊的門框上隨意的倚著,“又想來打探我的什麽八卦?我甚至都有點懷疑你真的是劇組敲定的女二,不是狗仔派來潛伏挖猛料的線人?”


    時傾音翻了個白眼,有些沒好氣,剛才那種還想要平心靜氣的與她解開矛盾的想法瞬間就被這句話秒成渣。


    “我就算再沒名氣也不至於去為那些無良的狗仔做事吧?我就是很奇怪,我以前也沒有搶過你角色,沒有挖過你牆角搶你男朋友,更不是那些狗血的什麽同父異母的姐妹來跟你爭奪家產,甚至我們之前都沒有正式見過麵,你為什麽對我就這麽大意見?就因為我性別跟你一樣?”


    聽到這段分析的頗為透徹明了的疑問,安倪也意料之外的怔了一下,她挑了挑眼角,隨即又笑了,仍舊是那種不屑的清冷範兒。


    “首先,你還沒有到那個可以跟我搶角色的身份地位,其次,我沒有男朋友,這個牆角你就算想挖也沒地兒去挖,第三,同父異母的姐妹,如果真有這麽回事,家產都給你,我還懶得要呢。”


    時傾音已經被塞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個天真是沒法聊了。


    什麽叫軟硬不吃,大概就是安倪這樣吧。


    “我討厭等人,哪怕是一分鍾都算,所以來部隊的第一天你就讓我很反感了,”安倪淡淡的斜了她一眼,轉身幾步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找了舒服的姿勢倚好身子,繼續說,“至於今天,你不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嗎?教官是你什麽人啊?人家出個任務離開幾天而已,你看你那副難舍難分的模樣,就算他是你男朋友,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太卑微了嗎?更何況你們現在還曖昧著呢,連關係都沒確定。對不起,我從心底裏就厭煩這些,看不下去。”


    時傾音心裏瞬間就更塞了,心想,我今天表現的有那麽明顯嗎?就算有,那也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嗎?你厭煩你就要不要看好了,你看了你也不至於衝我發火啊。這都什麽臭毛病?


    但冷靜了幾分鍾之後,將安倪前麵一句話和最後這句話連貫起來想想,時傾音大腦裏忽然就蹦出來一個想法,這位安大小姐這是受過什麽重大心靈創傷嗎?所以留下的陰影這麽深?以至於現在看到別人比她晚到了,或者換種說法,讓她久等了,甚至不久等,隻要是等了就不行?這還不是重點,人家別人難舍難分,例如今天,就算她表現的很明顯,整個訓練室都飄著她心底真情顯露的幾個大字:教官,我等你回來哦…這樣她也看不了?也就是說,她自己不能等人,也看不了別人等人?嗬嗬,真是個有趣的發現。這得在心靈受到過多大的創傷才能達到這種效果?


    時傾音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理清了這個發現,也不知道這位奇葩又愛多管閑事的大小姐還有沒有心情和她繼續探討這個問題,但是如果不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估計她在黎少校回來之前一定就被自己憋死了。


    “首先,來部隊的那天我的確比你們晚到了,這我承認,可我並沒有遲到,為什麽你不能認為是你自己早到了呢?還有,關於等人的這個問題,其實你應該換個角度來想,既然用了等這個詞,那就說明你是心甘情願的來做這件事情,既然是心甘情願,那你就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哪怕最後我沒來,那又怎麽樣,你不想等你可以選擇放棄啊,既然你沒有放棄,那你最後真的要怪也隻能怪你自己,至於我沒來的原因,也許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來了,我失約了,或許我不是有意的,臨時遇到什麽事故來不了,這也是有可能的啊,舉個最壞的例子,我在來的路上出車禍了,生命危在旦夕,怎麽著,我還得讓人家醫生先把我抬過來跟你說一聲,我沒有遲到哦,再送去急救室?”


    時傾音一口氣說完了這一大段話心裏也清明了不少,雖然最後那個比喻讓她說出口後又無語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但如果能把這位大小姐的心理問題解決了也算沒白詛咒自己。


    就在時傾音以為自己真的白費口舌,而這位大小姐根本就沒有聽進去的時候,旁邊床鋪才終於飄來一個問題,聲音輕輕的,一點都沒有平日裏的驕橫霸道,甚至有些虛軟和無力,“就算你在來的路上真的出車禍了,難道不應該想辦法通知那個還在等你的人?”


    得,時傾音瞬間就明白了,看來自己想的沒錯,估計安倪還真是有過一段類似等待卻沒有等來結果的過去,看來自己也算是沒白鬱悶這半天。


    但是她忽然就好想抽自己一個大耳光,為什麽剛才舉例子一定要拿自己來做那個負心漢當事人?


    聽人家這個問題,“就算你在來的路上真的出車禍了,難道不應該想辦法通知那個還在等你的人?”


    …


    至於這個問題是怎麽回答的,時小姐已經不想再跟她繼續探討下去了,連帶著對她的小秘密都失去了好奇心,她隻是回答了一句,“或許出車禍的時候手機被摔壞了,短時間沒有辦法聯係你,不過最後你總會通過各種方式得知這個噩耗的…”


    時傾音想,如果媽媽知道自己曾經這麽拿生命舉過例子來開導別人,一定會把她罵到留下比安倪還要深重的心理陰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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