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寬往院子裏探了一眼,發現“大外甥”和“大侄子”都不在,忍不住歎了口氣。


    “本來就是收養的流浪貓,現在可能留不住了。”陳默可惜的說道。


    “這幾年店裏的貓來了又走,這兩隻算是比較有感情的了,誰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梁寬道。


    “也許在外麵流浪著,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陳默看了一眼原本搭好的貓窩,想了想把貓窩收了起來,道:“店裏這麽亂,今天沒辦法營業了。你帶著張小貓出去散散心吧,我怕她憋壞了再鬧出什麽事情來。”


    “我陪你打掃店嘛!”張小貓一下來就聽見陳默自作主張的安排。


    “有你在隻會更亂。”陳默不管張小貓的抗議,給梁寬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把人帶出去。


    梁寬拉著張小貓去逛古城,一路上張小貓都一個人不服氣的碎碎念。梁寬幾次跟她說話,她都沒有聽到。作為大理知名單身漢,梁寬一路上收到不少花癡眼,唯獨張小貓眼裏半點他的影子都沒有。


    “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見,這些姑娘們對我有多殷勤。”梁寬說這話時,正在一家路邊的咖啡店裏,服務員見到梁寬,非要請他進來喝杯東西。


    “看見了!”張小貓頭也不回,托著下巴看著窗外。


    梁寬把張小貓的肩膀扳過來,兩隻手捏著她的臉道:“沒有一個姑娘跟我逛街的時候,臉是看著別處的!”


    張小貓打開梁寬的手道:“總有個例外嘛!比方說我!”


    “那天我說的話,不是開玩笑。”梁寬難得一臉認真。


    “那你就當我是個玩笑吧!最多給你發張好人卡!”張小貓一攤手。


    “好人你個大頭鬼!”梁寬戳著她的腦門,“我對你是認真的,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認真過了。你要怎麽才能稍微對我關心一點,你隻要說出來,我一定做得到。”


    張小貓一臉惶恐的看著他:“你喜歡我什麽,你隻要說出來,我一定改!”


    這個天被張小貓聊死了。


    雖然她大大咧咧,但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別人,尤其是像梁寬這樣積極主動的人。隻好不去理他,拿出手機無聊的上起網來。


    梁寬看著張小貓這副樣子固執的樣子,他那些追女孩的套路完全用不上。兩個人靜下來,他也在考慮自己為什麽會喜歡張小貓這樣的姑娘,比他年紀大,性格衝動跟年紀完全不成正比,長相也不是很出眾,也沒有什麽特色。世間喜歡他的好姑娘千千萬,怎麽就掉進了張小貓這個坑。想想自己也挺可憐的。


    “梁寬,你快看!”張小貓忽然把手機放到梁寬麵前,他嘴角一翹,以為張小貓想開了呢。結果手機上跳出“大理黑店欺詐遊客”幾個大字,點進去全是對貓舍的抨擊,還有那對母子誇張的傷口自拍。


    張小貓摸了摸傷口上包紮的紗布,才能確定這場鬧劇中受傷最重的是她自己。她一把抓起梁寬的手,道:“走,我們快回去!”


    張小貓一路小跑回到貓舍,在門口看到幾個遊客模樣的人拿著手機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大外甥”傷人事件。她剛想上前去給他們解釋事情的真實情況,就被陳默一把拉進店裏。


    “你幹嘛不解釋!”張小貓著急的說道。


    “解釋他們就會信嗎?”陳默依舊一副冷淡的表情。


    “至少讓大家看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要聽信那個胖女人的一麵之詞。”


    陳默冷笑道:“網絡不過是大家情緒的釋放口,認真你就輸了。任何事情都隻會熱門幾天,甚至幾個小時,就會被新的話題給掩蓋下去。何必跟他們較真呢!”


    “但是你不解釋,大家就會把黑的看成白的,對貓舍的誤會越來越深。”


    “如果是越描越黑呢!”


    “至少也要努力一下啊,不能就這麽任人宰割吧!”


    “這是我的店,你就不要操心了!”


    陳默的這句話,讓張小貓心涼了半截。原來自己著急上火在別人眼裏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瞎操心而已。既然如此,她也無話好說。可是,一轉頭,她發現院子裏的貓窩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大外甥’和‘大侄子’的窩呢!”


    “丟了!”陳默一臉平靜的說道。


    “那他們回來找不到自己的家怎麽辦!”張小貓努力的忍住眼淚,可是她總是不爭氣的。畢竟一起生活了這段時間,她隻當它們是出去散心了,想明白了總會回家的。就像她自己一個人跑來大理一樣,跑得再遠總是要回家的啊!


    “本來就是流浪貓,不屬於貓舍,不屬於我,更不屬於你。它們也有自己的選擇,也許是回到它們自己的世界才是最好的結局。”陳默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打著蛋液,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做拿破侖了。


    “想不到你是個這麽冷血的人!”張小貓一邊哭一邊跑上樓,留下陳默一個人孤獨的站在那裏。


    貓舍漸漸的冷淡下來,除了從網上看到“爆料”跑來指指點點點的網友之外,簡直是門庭冷落。張小貓在附近連著找了幾天,都沒有尋到“大外甥”和“大侄子”的行蹤。她才接受了“大外甥”和“大侄子”從她身邊消失的事實,想著曾經養過的那隻貓,心裏難免不舒服。


    大部分時間都坐在窗邊的位子,原來一個人兩隻貓,現在也隻剩下張小貓一個人空悲傷。一個人的時候,所有的悲喜都會放的越來越大,直到把自己填滿。張小貓感覺自己要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爆炸了,她覺得必須要找人聊聊人生了。但是幾次抬頭看到陳默冰塊一樣的臉,她決定冷戰到底。


    張小貓攤開自己的畫本,決定把“大外甥”和“大侄子”的樣子畫下來,也算是學有所長能讓自己心裏不那麽難過了。一下午的時間,張小貓把兩隻貓的故事一頁一頁的畫下來,一直到天色漸晚,才發現店裏隻剩下她一個人,陳默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她看了一眼吧台,上麵有陳默給她留的飯。料理台上還放著四個拿破侖,張小貓撇了撇嘴,心想每次都沒有人吃,還不是丟掉。


    張小貓一邊吃著飯,一邊欣賞著自己下午的大作。忽然靈光一閃,為什麽不把“大外甥”和“大侄子”的故事發到網上去。既然陳默不願多做解釋,那何不換一種方式讓網友了解真相。


    張小貓忽然來了精神,決定要大幹一場。


    作為非典型性著名繪本畫家,張小貓的成名作就是貓。但是她這種懶懶散散的性格,除了剛剛開始在網上火起來的那段時間,其餘都是給出版社固定交稿。她是個不太善於自我宣傳的的人,過去發微博也都是出版社的“任務”。所以,她用了快兩個小時的時間,才把自己的微博密碼找回來。


    張小貓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把《貓舍日記》的第一篇修改好上傳到網上。她看了看表已經淩晨了,陳默還沒有回來。她隻好把店收拾了一下,自己先回去休息了。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張小貓一夜都沒有睡好,夢裏都是“大外甥”和“大侄子”,好像他們又回到了貓舍,張小貓哭濕了半個枕頭。


    想不到《貓舍日記》在網上的反響特別好,第二天張小貓頂著個核桃眼醒來的時候,已經收到了幾千條留言。網上的輿論指向憤然調轉槍頭,指責之前那對母子惡人先告狀。也有心疼“大外甥”的遭遇的,還發起了來大理找貓的活動,更有熱心群眾表示要送兩隻貓給貓舍。


    總之,網絡上一掃對貓舍的攻擊,紛紛成為了貓舍的支持者。


    “陳默,你看。已經有大批網友為我們撐腰了!”張小貓一臉得意的將自己的“成果”拿給陳默看。


    陳默翻了幾頁評論,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疙瘩。張小貓在旁邊沉浸在輿論反轉的興奮中,自顧自的言道:“我就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看他們還怎麽妖言惑眾。”


    “你看看這些評論,現在鋪天蓋地的都是對那對母子的攻擊,你考慮過他們的生活會不會受到影響嗎?”陳默嚴肅的說道。


    “你是個聖母婊嘛!”張小貓冷笑道:“他們的生活受到影響!你難道沒看見之前這段時間貓舍受到的影響嗎?他們在網上造謠的時候,考慮過給別人帶去的煩惱嗎?你現在竟然口口聲聲的要替他們考慮,我真看不出來你還是朵聖潔高貴的‘白蓮花’呢!”


    陳默臉一黑,不想跟張小貓多說什麽,轉身鑽進廚房忙碌起來。張小貓像一個意外的“闖入者”,他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什麽,但是對於她這種“好事”的行為,常常又覺得有些負擔。


    張小貓的一肚子話,被陳默的冰塊臉壓回了肚子裏,本來剛剛感覺陳默有些可愛了,但是這種古怪的脾氣,讓張小貓氣不打一處來。


    桌子上放著一本翻開的書,《純粹理性批判》,這是什麽書題目跟陳默這個人一樣怪。想起梁寬說過,陳默學的好像是哲學,張小貓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哲學怪人!


    張小貓隨手翻了翻,每個字她都認識,但是連起來是什麽意思來著?張小貓現在滿腦子問號,作為一個文科生她感覺自己的語文水平受到了侮辱,她決定放棄對這本怪書的繼續研究了。


    把書往前一推,裏麵卻掉出一張照片來。不知道為什麽,張小貓偷偷向陳默的方向望了一眼,才敢從地上撿起照片。好像是一個上課時偷偷看漫畫的學生,正在打探老師的動態。


    照片有些舊了,四個角已經磨的圓滑。照片上的姑娘長發及腰,輕輕的倚在陳默的肩上,窗外的陽光灑在他們兩個人的頭發上,閃爍著屬於兩個人的幸福的光芒。照片的背後寫著一行字,“願你每天都能從甜蜜中醒來”,是陳默的字。


    張小貓拿著照片有些發愣,照片上兩個人笑的像春天盛開的花,還有桌子上的拿破侖。張小貓忽然有些明白了,陳默為什麽不讓別人碰拿破侖。


    可是那個笑靨如花的姑娘現在去了哪兒?張小貓歎了口氣,滿懷心事的看向陳默。一抬頭卻不知道陳默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麵前,“為什麽隨便翻別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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