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俏搖搖頭,“咱們又不能大搖大擺地進去,偷偷摸摸進王府,萬一被發現了可怎麽是好!王府裏一定高手如雲,我們怕是難以全身而退。”


    “你怎知王府裏一定高手如雲?”楊續問。


    秦思俏毫不猶豫道:“別說王府的衛兵了,那位孟校尉就是個難纏的高手!力大無窮、身手不凡……”


    楊續未等秦思俏說完,一言未發地轉身就走,秦思俏一頭霧水地跟在後邊,“怎麽了?又想到什麽線索了?”


    楊續麵無表情地說:“我累了,回去歇著了。”


    秦思俏一聽他這麽說,心中瞬時一滯,慌忙跑到楊續身前,攔住他的去路,“哪裏不舒服嗎?讓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拉楊續的衣袖,可是伸手卻抓了個空。


    楊續將右手臂負於身後,淡淡地掃了秦思俏一眼,“我好得很,就是想一個人清靜一會兒。”說完便扭頭自顧自走了。


    秦思俏愣了一下,不放心地追了上去,卻吃了個閉門羹,楊續居然在她麵前關上了房門。秦思俏呆呆地站在禪房門外,心想,自己這是被拒之門外了?一時被楊續莫名冷淡的態度氣得直想破門而入,可轉念又一想,難不成楊續身體真有什麽異狀,不想讓她知道……可現在進去難免熱臉貼冷屁股,若是打擾到他休息就更不妙了……秦思俏糾結萬分地拿不定主意,在門口直打轉兒。


    “秦思俏。”蘇兔老遠地走過來,就見秦思俏像個無頭蒼蠅一樣,開口叫道。


    秦思俏見是蘇兔,像抓到了個救星一般,“蘇兔!楊續他好像有點兒不舒服!”


    蘇兔見她愁眉苦臉,又看了看大門緊閉的禪房,開口道:“你不必擔憂,他這幾日氣色不錯,也未用禁術。”


    “可他方才臉色突然變得很差!”秦思俏心想


    “你若不放心,為何不去問問?”


    “我……怕擾了他清靜……”


    “那你就過半個時辰再去吧。”蘇兔提議道。


    秦思俏無計可施,也隻好點點頭。


    “那我先走一步。”蘇兔說道。


    “你要去哪兒?”


    “喂馬。”


    “我同你一道。”秦思俏想到方才蘇兔不在場,便打算將小桃子的事情說於她聽,“剛剛小桃子來了,我們說不定能見到郡主……”


    二人說著往馬廄處走了……


    楊續這廂心裏窩著火進了禪房,本以為依秦思俏的性子一定會追上來打破沙鍋問到底,沒想到一點動靜也無,實在是出乎楊續的意料,他焦躁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過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她,打開房門向外一看,哪裏還有秦思俏的影子,看來他的擔心並非多餘!楊續胸口頓時像被大石頭堵住了一樣,坐在案前兩眼發直,心裏就琢磨開了,秦思俏自打見了那個孟乾就兩眼放光,提到此人必定神采飛揚,讚不絕口,對他呢,眼神躲躲閃閃不說,原來明明對他的身體比誰都上心,現在倒好,自己跑得沒影兒了。楊續感覺頭上蹭蹭地冒著火,不過,他楊續是什麽人,臨危不亂、沉著冷靜非常人可比,不肖片刻便壓下火氣找回理智,思索著如何處理這有些棘手的突發情況,將這點不好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裏……


    秦思俏這邊喂好馬已經黃昏時分,憂心忡忡地去找楊續,卻發現楊續並不在屋內,再去問宋子昭,發現他也不見蹤影,心裏奇怪,正好見一僧人在院內掃地,忙問道:“師傅,您可見到住在這兒的兩位公子了?”


    那僧人微微頷首:“阿彌陀佛,楊宋二位施主出門去了。”


    “敢問師傅,他們去哪兒了?”


    “貧僧未曾聽說。”


    “哦……多謝師傅了。”


    “施主客氣了。”


    馬兒還在棚內吃草料,秦思俏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二人上哪兒去了,但料想不會走遠,秦思俏便在善因寺大門口踢石子玩兒,百無聊賴地等著他們……


    正巧子桑從外邊回來,一眼就看到秦思俏,“施主為何在此處徘徊?”


    “哦,是子桑師傅呀!”秦思俏展顏道:“你可見到楊續和宋子昭了?”


    子桑搖搖頭,“二位施主怕是去街上湊熱鬧了。”


    “湊熱鬧?”


    子桑點點頭,“施主有所不知,正值仲春,待到華燈初上,未婚青年皆會盛裝打扮走上街頭,以期良緣。這可是雲州城一年一度的佳節,十分熱鬧,施主定要去看看。”


    秦思俏點點頭,這風俗他們清水縣也是有的,每年三月三前後三五天,媒官為了大齡青年男女能夠覓得佳偶,早日完成延宕許久的終生大事,遂令女二十、男三十者必須參與集會,實際上就是為未婚男女青年提供了一個幽會的良機。秦思俏想想自己很快就要年滿二十,也快到了不得不參加集會的年紀了,不由地歎了口氣。


    “多謝子桑師傅了。”


    “施主不必多禮。”秦思俏與子桑道別後站在大門口想:楊續和宋子昭一定沒有那個閑工夫去湊熱鬧,怕是遇上什麽麻煩事了。秦思俏腦海中不時地浮現出那些刺客的身影,越想越急,於是跑回禪院找到蘇兔。


    “蘇兔!蘇兔!他們兩個出門有一個時辰了,還沒有回來,會不會遇上殺手啊?”


    蘇兔正盤腿坐在榻上修煉內功,聽了秦思俏的話睜開眼道:“不會,光天化日,又是南康王爺治下。”


    “蘇兔……我們還是去找找吧,他們沒有留個口信就走了……我擔心……”


    蘇兔閉上眼也能感受到秦思俏那焦灼的眼神,無奈地站起身道:“你可知他們去哪兒了?”


    “不知道,但沒有騎馬,想必不遠。”


    兩人走到寺廟門口卻見一架黑楠木馬車停在寺廟門口,馬夫垂首站於馬旁,兩馬並駕,極為氣派。馬車四麵皆由藏青色絲綢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青色的縐紗遮擋,不知是哪位貴客上善因寺來燒香了,但眼見著就要天黑了,這時辰挑得可不夠好。


    秦思俏正疑惑著,但見車內一人挑開窗簾,向她們望來。


    “宋子昭?”秦思俏驚訝地喊道。


    “正要去找你們呢!快上來!”宋子昭衝她們招招手。


    秦思俏一臉茫然地走近了馬車,車軲轆足有她半身高,“這馬車哪兒來的?”秦思俏順手摸了摸兩匹油光發亮的棗紅色駿馬。


    “租來的!快上來吧!”宋子昭催促道。


    蘇兔當前一步跨上馬車,撩起簾子後,腳步明顯一滯,猶豫了一會兒才鑽進馬車裏,秦思俏跟在後邊,沒在意腳下,馬車太高了些,她一腳踩空沒上去,著實有些尷尬。此時,馬車內伸出一隻白淨的手來,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秦思俏一眼便認出是楊續的,秦思俏握住那隻手一下子鑽進了馬車裏,剛一坐定,看了看對麵二人,立刻僵在座上,蘇兔猶豫什麽,秦思俏眼下是明白了……


    兩個男人從頭到腳煥然一新,宋子昭就不說了,秦思俏早對他華麗的裝扮習以為常,可楊續這是鬧哪般?


    不不不!她一定是眼花了!秦思俏眨了眨眼,再看……眼前還是那個金冠玉帶的風流男子。身著一件粉白團花寬袖交領曲裾袍,領口飾有灰色刺繡,鐵紅和磚灰兩色相拚寬腰帶,飾以青白玉牡丹紋絛環,磚灰色勾金流雲紋蔽膝,華貴雍容,與平日裏素淨簡約的打扮判若兩人。楊續平日裏隨意束起的發髻此時扣著寶石白玉鏤空雲龍冠,鬢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中間不偏不倚地插著一支羊脂玉發簪,襯得烏發如墨,比那寶石玉冠更奪目的是兩道劍眉下燦若銀河的星眸,眼角帶笑,凝視著秦思俏。麵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曉之花,風流俊逸,叫人移不開眼,若不是手中折扇,秦思俏真有些認不出來。


    楊續十分滿意秦思俏目瞪口呆的模樣,眼中笑意漸深。


    “這是去哪?”蘇兔開口道。


    秦思俏好歹是收回了視線。


    “去最熱鬧的街市!今兒可是三月三!”宋子昭挑眉道。


    蘇兔正欲開口,宋子昭搶白道:“晚上人多、魚龍混雜,你可要盡到護衛職責啊!”


    蘇兔看向楊續,沉聲道:“你二人這番出行太過惹人注目,還是換身衣服,下馬步行為妙。”


    楊續搖著折扇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盯著秦思俏,宋子昭湊到蘇兔跟前,“今兒這般可不是我的主意!”


    秦思俏聞言抬起頭來,蘇兔也是一臉不解地看著楊續。


    “偶爾放鬆一下,不必過於拘謹了。”楊續搖著折扇,支著頭斜倚在軟座上,一派慵懶風雅。


    秦思俏低下頭作沉思狀,避開那灼人的視線。楊續心想:這輩子都未曾如此盛裝打扮過,你這丫頭居然如此吝嗇,多一眼也不給他,在想著誰呢!


    ……


    馬車在路邊停下,車夫開口道:“四位客官,前邊就是最熱鬧的采梅街了,裏邊人多,馬車過不去了,小的就在此等候客官罷。”


    “好!”宋子昭率先下車,給了那馬夫不少賞銀。


    秦思俏早就如坐針氈了,立馬起身跟著,可走得太急,下車時頭撞上了車頂,“咚”的一聲,秦思俏身子一矮下了車,手捂著後腦勺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突然手上一暖,是楊續站在身後,旁若無人地揉著她的腦袋,“撞疼了?這麽著急做什麽……”這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聲音和深情款款的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幾個時辰前還冷淡得令人不解。


    那馬車夫看看楊續,又看看秦思俏,再看看楊續……秦思俏驚覺自己還穿著男裝,宋子昭和蘇兔也在看著,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往後站了一步,避開這親呢的舉動。這一舉動讓楊續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暗流湧動,臉上卻維持著最完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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