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秦光利渾厚而有略蒼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秦婉婉下意識就站了起來。


    許久不見,父親的臉越發顯得黑瘦蒼老。秦婉婉忍著眼淚,裝出一臉茫然:“老先生是誰?我認識你嗎?”


    秦光利孤身一人,他身邊本應該至少跟著一個人的。


    “朗兒說你受傷失憶了。我還不信。”秦光利用手把輪椅推到她身邊停下。


    秦婉婉兩隻手絞在一起,強迫自己忍著心痛看著父親費力挪動而無動於衷。


    “聽說有畫展,我想你一定會來,所有今天特地一個人出來,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怎麽樣了。”秦光利微微喘氣,望著門口進進出出的人說。


    “老先生是我的什麽人嗎?”秦婉婉坐下,也看著門外。


    秦光利忽然笑了一聲:“世事有時候就是這麽諷刺。你小時候,你媽媽帶你來找過我。我覺得,她一定是想敲詐我。想也不想,就把你們趕出了門。”


    秦婉婉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了。


    “結果她直到死,都沒有再聯係過我。”秦光利的眼睛裏帶著許多秦婉婉看不懂的情緒。


    “你一定很恨我。不管是因為你母親,還是因為我把你推到慕容又寒身邊的事。”


    他對她做了那麽多不負責任的事情之後,憑什麽再這樣雲淡風輕地跟她聊這些事?!


    秦婉婉氣得咬緊了嘴唇。


    “隻不過,你要明白。我永遠都不可能隻顧著自己的感情。慕容又寒也是。因為我們身後有無數家庭的生計。就算是隻看自己家的人,都沒有可能隨心所欲。”


    難道他以為他這樣說,她就會原諒他嗎?


    嘴裏多了一絲血腥,那是被她咬破的嘴唇。


    “隻是慕容又寒比我倔強。而且我看得出,他對你很不同。在他身邊,是你最好的宿命。”


    秦光利這是才轉頭定定看著秦婉婉。


    “老先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秦婉婉表情淡然。


    秦光利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骨子裏流的血始終是秦家的。所以不管你是真的失憶,還是想要用這種方法逃離我們,都沒有用。”


    他幹瘦的手指,像是老鷹的爪子一樣,抓得秦婉婉好痛。


    秦婉婉想要掙脫他,卻無濟於事。


    “叮鈴鈴鈴”裏麵忽然警鈴大作。


    所有人都驚叫著從裏麵跑了出來。


    “著火了,著火了。”有人大叫。


    秦婉婉想也不想,就推著秦光利往外跑。隻是人群擁擠,撞到了輪椅,秦婉婉和秦光利都倒在了地上。她立刻撲到秦光利的身上,防止有人踩到他。


    等人群都跑遠,她才迅速的站起來,費力地把秦光利抱上輪椅,推到了外麵的廣場。


    有工作人員走出來安撫說是有熊孩子觸動了警報,虛驚一場。


    大家都沒有興致再看展覽。秦婉婉也是。其實不發生這種烏龍,她也沒有心情看了。


    正要跟秦光利告別,才發現他正用那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在觀察她。


    秦婉婉這時才意識到,在逃跑的過程中秦光利始終不出聲。


    “你不要想多了,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會放著你這樣身體不便的老先生不管的。”秦婉婉冷冷地說。


    “沒有人知道我來這裏。剛才你要是不管我,任我燒死,不就永遠擺脫秦家了嗎?既然沒有辦法鐵石心腸,就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秦光利淡淡一笑。


    “莫名其妙!”秦婉婉麵無表情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其實我不知道能撐多久。秦穆朗的本事不如你,秦家以後就靠你了。”


    秦婉婉停下了腳步,攥緊了拳頭,淚水湧出眼眶。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


    秦婉婉對自己說,繼續往前走。


    慕容又寒那部車從遠處緩緩開來,


    秦婉婉加快了腳步朝車走去。她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覺得,那部車這麽親切。就好像是大洪水中的諾亞方舟。


    打開門上車時,秦婉婉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秦光利已經不在原地,不知道去了哪裏。


    秦婉婉低頭上了車。


    “你怎麽這麽狼狽?”慕容又寒微微皺眉,上下打量她。


    頭發淩亂,衣服還弄髒了。


    秦婉婉底下頭不出聲。


    顯示屏上正在播新聞,是剛才人群倉惶逃出展館的畫麵。


    慕容又寒冷下臉,轉頭看向她:“過來。”


    秦婉婉坐在原地不動。慕容又寒伸手一拉,把她扯到懷裏。秦婉婉掙紮著,卻依舊不出聲。


    衣服被他扯開,秦婉婉也絲毫不反抗,隻是死死低著頭。


    慕容又寒沒有其他任何曖昧動作,隻是把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下,發現她手臂上一片淤青,才鬆開她,替她掩好衣服,伸手取了藥膏。


    “嚇傻了?”慕容又寒用指頭挑了藥膏細細抹在她手臂上,譏諷地問了幾句。


    秦婉婉依舊不出聲。


    慕容又寒捏著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你要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最好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這時才發現秦婉婉滿臉眼淚,慕容又寒眼神波動,攥著她下巴的手也不由自主放輕了力度。


    “打個電話給展館,就說我要去看,讓他們加開個夜場。”他淡淡向紀宣下令。


    難道他以為她是沒看到畫展在哭嗎?秦婉婉有些惱羞成怒,這時才轉眼看向他。


    隻是,他怎麽有權力讓畫展夜裏加場?


    “這次畫展本來就是我向大不列顛博物館提出的邀請,費用也是我出的。”


    慕容又寒扯過紙巾細細擦幹淨手指上的藥膏,垂下眼簾不緊不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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