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問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從東方呈昱身後走過來一人,見到沈素問,不由的驚喜道,“沈素問,我終於見到你了,哎,你進宮後,真是想見你一麵簡直難於登天,東方把你藏得也太好了吧。”


    卿無塵一臉欣喜的走過來,還是當初那般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


    他畢竟是江湖人士,到了這個規矩繁多的深宮,就算知道要事事注意不能失了分寸,但一見到沈素問後還是忘了。見到身旁的東方呈昱愣了一下,這才收起散漫,慢慢的作了個揖說道:“想必這位便是昱親王了吧。草民參見王爺。”


    東方呈昱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卿無塵,不由的被他灑脫的性格吸引,不由的多打量了兩眼,不僅沒有怪罪他的失禮,反而不在意的笑了笑,“免禮。”


    沈素問見到卿無塵,不由的想起他的桃花穀,想到前些日子見到的桃花林,這段日子在這深宮中的壓抑沉悶的心口仿佛聞到了一陣陣沁人心脾的花香,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起來,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些,“卿無塵,你怎麽會在宮裏?”


    他不是最討厭皇宮嗎?還說自己才不會踏入這個金色牢籠裏。


    “我是來討債的,東方……不,我來為我師兄求情的。”


    “你師兄?”沈素問隻聽他提過一次他的師兄,卻從沒有見他提起他的師兄是誰,難道他的師兄也是宮裏的人?還參與了這次的叛變?


    “就是陳玄機。”


    這個答案,讓沈素問和東方呈昱皆震驚當場,原來陳玄機還有這一重身份?


    “好了,我出穀夠久的了,也該回去了。”卿無塵對眼前兩人的錯愕也見怪不怪,朝他們揮了揮手,“咱們江湖再見!”


    隨後,挺拔的身影便轉身朝宮門口的方向而去。


    卿無塵走了後,東方呈昱也回去了,沈素問一個人在宮裏隨意的漫步,不知不覺走到了梨園,還沒走進去,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花香讓沈素問的腳步不由的加快了些。


    這個時候,梨花應該開的正盛吧。


    她一踏進去,便被這滿園的春色吸引住了,天地間仿佛除了湛藍的天空,便剩下這滿眼的白,花瓣在半空中飛舞,淡淡的梨花清香彌漫在空氣中,讓人不自覺沉溺,地麵上亦是鋪滿白色的花瓣,如同巨大的白色地毯,遮住了地麵本來的顏色。囑咐了身邊的婢女不得跟住,沈素問輕移腳步,便入了這滿園花香。


    微風拂來,花枝隨風而動。遠看,宛如一位多謀的儒生,輕搖羽扇,瀟灑飄逸;近看,又像一位素衣劍客,衣袂飄飄,隨風輕舞。較之櫻花的嬌貴,桃花的嫵媚,梨花所呈現的燦爛是質樸的,是單純的,純粹的,潔白的帶著一絲聖潔。


    沈素問走近一株探出枝條的梨樹前,纖細的手指撫上那枝頭上開的最好的一簇雪白,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息,心情似乎也變好了,一抹由心底溢出的笑容在她的嘴角綻放。


    倏地,“瑜兒,是你嗎?你看這滿園的梨花美嗎?是朕親自種的,,你可還喜歡嗎?”沈素問剛回過頭,就看到從園子深處衝出來一個人,發髻散亂,跌跌撞撞。還沒等沈素問招呼婢女,此人就跑到沈素問麵前,他抓著她的手,小心重複之前的話。


    沈素問驚了一下,剛想掙紮,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帝東方弘毅,原來他沒死?東方錦軒到底還是沒有殺他!可是這才多長時間,怎麽他竟衰老了這樣多。


    已經瘋瘋癲癲的東方弘毅見眼前的人不說話,頓時急了,“你不喜歡嗎?瑜兒,你是不是生朕的氣了?你說句話呀,不要生朕的氣了,是不是朕哪裏做的不好?”


    沈素問怔住了,她默默的看著眼前已然瘋癲的人。原來,先帝的心裏還是有瑜妃的,隻是被自己心中的權利和野心蒙蔽了雙眼,沒有去考慮,也可能刻意讓自己不去考慮自己內心的想法,現在瘋瘋癲癲了,才知道心裏一直惦記的,想要的卻隻是一個人而已。


    有多少人都是這樣,糊裏糊塗活了大半輩子,等到幡然醒悟的那天,卻早已是時過境遷,良人早已不在。


    沈素問突然不忍粉碎他的美夢,便點了點頭,開口道,“喜歡,皇上,我很是喜歡。”


    東方弘毅見到眼前的人點頭,立即高興的跳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哦哦,瑜兒喜歡,喜歡我種的梨花。喜歡,哈哈……”


    沈素問亦被眼前一幕繞的心神波動,還未來及更多感慨,就被人從身後攬住,然後貼到一片溫熱。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在這宮內沒有人敢對她造次。頭頂傳來一陣冷喝:“來人,把太上皇帶下去,好生看管,如果朕發現他再亂跑,朕唯你們是問。”


    接著,便有兩名太監戰戰兢兢的上前來,扶著東方弘毅便要出梨園。東方弘毅不停的回頭望著沈素問,不滿的嚷嚷,“你們是誰,瑜兒,瑜兒……你們為什麽要分開我和瑜兒……瑜兒……”


    直到東方弘毅的聲音漸漸遠去,東方錦軒從宮女手上拿起自己的披風,披在沈素問身上,溫柔的吻了吻她的額頭,“你身體還很虛弱,怎麽不多休息休息。”


    “錦軒,我想跟你說件事。”


    “什麽事?”東方錦軒把她攬在懷裏,輕撫著她的頭發。


    “我要出宮去,我想去我們的竹屋去生活,這裏真的不適合我,你放心,我一個人會照顧好自己的。”


    沈素問說完,她明顯的感覺到東方錦軒的身子一震,卻久久不見他回應。梨園裏一陣靜謐,唯有滿園的梨花清香和忙於采蜜的蜂,以及招展的蝴蝶,縈繞在兩人的身邊,很靜,很美。


    “好。”很久很久之後,東方錦軒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沈素問還以為自己是幻聽,直到他再次開口道,“我答應你。”


    東方錦軒緊緊的摟住她,有一種不知名的水汽在他眸子裏暈染開來,他貼著她的耳珠,輕聲道,“隻要你說的,我都答應。”


    即使他舍不得,非常舍不得,可是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知道,她一直希望做一隻自由自在的鳥兒,而不是一輩子困在這個深宮裏。宮裏的爾虞我詐她一直不喜,他也不忍心看到她不開心,所以,即使他舍不得,可是他願意去成全。


    沈素問伏在他懷裏,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一滴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她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對他來說是多麽的殘忍,可是他為了她還是答應了!


    ……


    洪武元年第三年,新帝發布了皇榜昭告天下,冊封了皇後,聽聞是新任的大將軍的女兒,溫婉賢淑,才貌兼備。冊封當日,皇帝沒有按禮製在殿內等待,而是親自站在皇宮正門迎接,想來是頗受寵愛吧。


    淩武山某處林子裏,一處竹屋的屋簷下,紫色的風鈴仍舊叮咚作響,仿佛在吟唱著情人間最親密的私語,竹屋裏一長相清麗可人的女子,溫柔的哄著床上的孩子熟睡,恬淡的麵容上因為母性光輝愈發明豔動人。


    待孩子熟睡後,她輕移蓮步,走到屋外,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目光清遠,依然幹淨澄澈的眸子裏氤氳著一種纏綿卻又溫柔的情緒。


    她有一段時間沒去山上祈福了,這幾年他在朝中的勢力愈發穩固,百姓的日子也越來越好,今兒上午才立了皇後,他,應該挺好的吧。


    午後沈素問便出門往相思崖走去。這日的風,暖暖的,柔柔的,惹得沈素問心裏也格外熨帖。這三年的時間,每次她想他,擔心他,為他求平安,她都會來相思崖的盡頭,為他係上一條紅綢。在那裏她種了好多梨樹,如今上麵早就係滿了紅綢。


    上坡的小路不難走,卻也要費些氣力。沈素問剛剛走上小坡,在前頭的崖邊,那數棵梨樹旁,恍惚中她看到了一襲玄色衣衫男人的背影。她怔怔停住腳步,她看著他轉過身來,對著她,眼含柔情笑意。微風吹起,梨花緩緩飄來。風,吹起他的衣帶,吹起她的裙裾,吹動那一樹紅綢,漫天白色花蕊中,似乎在呢喃著,愛與祝福。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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