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錦軒在房間裏沒見到沈素問的人,便出來尋找,見到坐在涼亭的欄杆旁的某人,緊張的心終於稍稍放鬆,他徑直走過去,見沈素問低著頭盯著亭子底下的水麵,而那水麵上正有一群金魚在遊來遊去,東方錦軒走過去,張了張口,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口,“小六送來了消息說……藍羽已經厚葬了,墓地離王府不遠,如果你想去看他,我可以安排人送你過去。”


    這是他這些天一來,第一次開口跟她說的話,提到藍羽時,他的語氣不自覺的放輕了些,而一直靜默不語的沈素問,纖瘦的身體卻不由得一震,蒼白的小臉更是煞白如紙,是啊,曾經的那個藍衣少年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勞煩淩王告知。”沈素問頭也沒回,望著水麵上自由自在的魚兒,言語淡漠。


    東方錦軒眉心微蹙,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堵在他的胸口,心口沉悶異常,“問兒,我知道你還在恨我,可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沒想過要傷害你,我之所以隱瞞了這一切,都是……害怕失去你。”


    東方錦軒說完,也沒等沈素問回答,直接轉身離開,他也許是害怕聽到她的回答,與其說自己負氣離開,不如說是狼狽逃離。


    等東方錦軒的腳步聲漸遠,沈素問也沒有心思待在這裏,便想著還是回房吧,剛站起身,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的腳步踉蹌了一下,而在這時,她的胳膊被人抓住,穩住她的身子,耳邊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王妃……你沒事吧?”


    半晌,沈素問穩住心神,一抬眼見墨冰站在她旁邊,一隻手抓著她的胳膊,扶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帶著一絲關心。


    沈素問搖了搖頭,拂開他的手,輕聲道謝,“謝謝,我沒事。”


    說著,她便徑自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而身後的墨冰卻在這時再次開口道,“王妃,請等一下……”


    沈素問的腳步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等待他的下文。


    “其實,自從王爺離開那座破廟後,便一直派人暗中保護你,直到你被官府追捕隨後再無消息,王爺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可是都一無所獲,而你身陷聽風閣,他更是不知情,雖然他是聽風閣的少閣主,可是他常年待在北境軍營,聽風閣一直都是林珂將軍在主事,而在軍營裏和你的相遇他也不知道你就是當年的那個救他的乞兒,便派我去調查你的身份,直到那次神秘武器謀殺案,以及你對那把神秘武器的熟識,他那時候才知道你是聽風閣失蹤的右護法,也才知道林珂將軍的計劃,王爺知道這一切後,雖然不想欺騙你,可是他更不想失去你,甚至為了你幾次忤逆林將軍,惹來林將軍的懲罰……還記得藍羽被帶回聽風閣的那次嗎?你知道聽風閣為什麽輕易的放了藍羽嗎?並且沒有追求藍羽叛逃的罪責?……那是因為王爺以娶南楚國公主為條件換來的。”


    “你知道王爺是那般驕傲的人,生平最恨別人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而他卻為了你的請求,願意去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你有替他想過嗎?”


    沈素問這才微微偏頭,臉上雖不見一絲波瀾,但是她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雙手卻泄露了她內心的波濤洶湧,她斜睨了一眼身後的人,沉默不語的抬腳準備離開。


    沈素問的沉默,並沒有讓墨冰退卻,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心裏替東方錦軒的不平和憤懣,“沈素問,你難道沒有心的嗎?你捫心自問,王爺何曾傷害過你?雖然他騙了你,但是他做著一切都是為了你……難道你忘了秋獵大典他不顧性命的救你出虎口,你在宮中遭人陷害落水時,王爺奮不顧身的跳下去救你,你墜崖,他沒有一絲遲疑便跟著你跳下去,這其中的種種,難道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墨冰的話,讓沈素問的腳步再也邁不動,她怔在那,仿佛被定住一般,曾經的一幕幕再次閃現在腦海裏,山穀中他為了救自己脫離虎口,赤手空拳和猛虎搏鬥的場景,最後落得渾身是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宮中落水命懸一線時,是他奮不顧身的救了她;在她墜崖的那一刻,也是他毫不猶豫的隨她赴死;他為她建的竹屋;洞房花燭他的深情許諾;這一切的一切,她怎麽可能會忘,她也忘不了,可是她真的恨他嗎?


    恨,也隻是因為愛的太深,她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麵對自己愛的人對自己的欺騙和利用,她怎麽可能不失望,她隻是不想再經曆一次背叛和欺騙,她真的承受不起了……


    現在想想自己這段日子,與其說她在恨他,不如說在和自己慪氣,她痛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無法改變一切,反而總算拖累身邊的人,趙叔為了她自殺,差點沒了性命,而藍羽……藍羽再也回不來了!而他這次被軟禁,同樣是因為救她才會落到今天的結局。


    也許,當初的陳玄機說的對,他和她的相遇,是劫,是幸?一切皆看造化。


    現在看來,是劫,而不是幸!


    “現在的我……哪還有什麽資格去恨別人,我沒有生他的氣,我隻是恨我自己罷了,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麵都是因為我,趙叔、藍羽,甚至錦軒,都在被我拖累,如果……如果不是我,他們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沈素問的回答,讓墨冰有點出乎意料,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的一番話讓她說出了真心話,還是該愧疚,因他的話而讓她自責。


    所以好半晌,墨冰的俊臉窘迫難當,愣在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麽。


    反而是沈素問的目光落在回廊的轉角處,想起曾經的一幕幕,突然嘴角輕勾,她指著那處開口道,“還記得那裏嗎?”


    墨冰的目光不自覺的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自然記得,你當初為了讓我教你學輕功,竟然耍起了無賴,那個場景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墨冰想到這,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也許是被沈素問勾起了以前的回憶,他的語氣也輕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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